第三章 徐青池

在树后磨蹭了半天,林夕才探出一个小脑袋,一脸吃惊喊道,“县丞大人,你怎么在这里?瞧瞧我在树后睡着了,压根没有听见你的声音,哈哈哈……”

这话说的尴尬,没听见?谁信?徐大人刚进来的时候可没故意压低声音,这声音除了叫不醒重伤的孙译,怕是无人叫不醒吧。

徐青池一脸冷笑的看着林夕,“本官早就听说孙宅那边有姑娘带走一个和尚,早该猜到只有你这么大胆妄为,随便来个人就跟着走。”

这话一说,林夕不乐意了,掐着腰说道,“什么跟着走,明明是我带着师傅来这里的。”

“是给你能耐了?这么嚣张?”见林夕不服管教,徐清池头疼的很。

徐家同林家颇有渊源,当年徐家爷爷在朝当官结识当时在宫里当御厨的林夕外公,两人相谈甚欢,结为兄弟,直到后来林夕外公告老还乡,才失去联系。徐青池来城中当县丞,认出食肆当大厨的林母,才知道林夕外公一家搬到镇上,不过老人家身体不好,搬到镇上数年,给林母定了亲事便撒手人寰,如今家中仅剩林母一人。

当一回县丞多了表弟表妹,徐青池倒是开心的很,家中男子众多,他又是最小的,如今这里多了个表弟表妹,他自然要耍耍哥哥的威风,文哥还好,喜好读书,谦逊听话,唯独林夕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就县衙的墙都被她翻过好几回,仗着他的身份,虽没有作威作福,但是进县衙是来去自如,差点没给他气死。

如今听见她随便就跟人走了,好在人是没事,要是出事,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同琴姨、林姨夫交代?

林夕见他已经恼怒,自然不敢反嘴,只是小声嘀咕。倒是徐青池对着弥途问道,“师傅名号为何?来自何方?”

“弥途居无定所,来去自如。”声音并非弥途,而是一道清丽的女声,徐青池低头,正好看见身边站着的丫头甜甜的对他笑道。

“问你了吗?”

给他回答还不乐意?林夕撇撇嘴,小声说道,“谁让你和我的问一样?”

徐青池抿了抿嘴,白了林夕一眼,继续询问道的,“师傅来此不会就见孙译这么简单吧?”

徐青池看了眼眼眶通红的孙母,探究的目光从未停止。

“贫僧本受孙施主之托,只能未能达成,只好将东西归还,近日正好经过此处,便顺道而来,没曾想孙施主居然遇到这事。”弥途并无隐瞒,只是将目的说了说。

“不知是归还何物?”

林夕听着越发觉得不对劲,不像问话,倒像是审问,忍不住扯了扯徐青池,结果徐青池完全不搭理林夕,只是盯着弥途看。早在十几年前,朝中以为太子遇害一事禁止佛教盛行,直到几年前,当朝皇上继位,大赦天下,对佛教的禁制也解除,那些隐世不出的僧人才敢出来立教,他接手县丞半年,都未能见到僧人,一出事镇上就出现。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

孙母见徐大人询问,立即将那荷包拿出,解释道,“此物是我儿交与师傅,师傅仁义特意前来归还。”

孙母满是茧子的手上铺着一个荷包,上头摆放着崭新的长命锁,这物品不大,上头写着喜乐安康,显然是给小辈的礼物,只是不知为何孙译将此物交于弥途?

徐青池看了眼长命锁,皱眉问道,“此物是?”

这话刚出,孙母的眼眶又是湿漉了大半,“此物是我儿给为未出世的孩子所买,没想到那孩子无福,是我……”

后面半句话孙母已经说不出话,短短几句,包含的信息不少。传言,曾说孙译瞧不上何莲花是因为她嫁入孙宅三年未孕,不曾想他们之间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孙母强行止住眼里的泪水,跪在徐青池面前,带着恳求的说道,“大人,莲花或许是因为我才伤了译儿,我们孙家有亏与她,不想在告她了,还望大人将她归还孙家,求求大人了。”

这话倒是让在场之人诧异,孙译家中之事在今日算是传遍大街小巷,众人皆说孙母是坏婆婆,时常蹉跎媳妇,谁能想到孙母今日居然会下跪求徐大人放过何莲花。

见孙家两人堆在徐青池面前,他脸上毫无波澜,语气严厉颇有廉明风范,“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本官无法答应你们的请求,何莲花当众伤人,证据确凿,这个案件过几日便会移交省府。”

徐青池说完,便带着衙役离去,见孙家两人如此再加上文大夫的话,想必孙译暂时无性命之忧,他若留在那处,孙母两人必定会求情,还不如早些离去来得安静。

徐青池这人把话撂下转头就走,倒是林夕错愕,拔腿就追了上去,一脸不满的说道,“律法不外乎人情,既然孙家都不愿意告何莲花,为何不能将她放了?”

“林夕!”这声音格外大,还掺杂了怒火,从未听过徐青池发火的林夕愣了愣,看着眼前脸色阴沉的人,耳边传来的是他压抑愤怒的声音,“律法本就为了稳定秩序而立,若是每个被害者都不告,难不成都将这些人放了?既然已经犯错,必然要受到惩罚,这是规则。”

“如果这惩罚不对呢?”徐青池发火,林夕始料未及,但她有自己的主张,立即反应过来反驳道,“文大夫说孙译的伤口一刀落下,当时孙译明明是清醒的,就算第一刀没有反应过来,为何第二刀不反抗?”

这其实是徐青池疑惑的点,孙译伤了手臂两处,何莲花是用菜刀自上而下将两处割下,而且动作迅速,没有半点犹豫,若说何莲花是农女力气大说得过去,但孙译不是傻子,第一刀没有反应过来,第二刀完全可以逃,他却是何莲花挥第三刀的时候,从孙宅逃出来。

假设当时孙译睡着,一刀的剧痛不足以让他清醒?显然不可能,除非当时的孙译被喂了强力的蒙汗药。只是这个定论并不成立,若是置人于死地,为何又要多此一举?

徐青池眯着眼睛抱臂询问,“当时在场之人都瞧见了,是何莲花拿着菜刀追着孙译砍,那么多双眼睛,这不是证据?”

是啊,街上那么多人瞧着,这足以证明何莲花伤人。林夕支支吾吾半晌,才底气不足说道,“这个案子明明还有那么多说不通的地方,前两日我见过孙译夫妻,当时两人的气氛极好,根本不想传言所说,何莲花根本没有伤人的理由,你不能依靠传言盖棺定论。”

“理由?”徐青池的眼神格外危险,冷声道,“方才孙母说何莲花曾有孕,只是孩子未能保住。如果这个孩子是孙家害死,何莲花就有伤人理由,何莲花搬到镇上半年,受尽责骂,再加上她一人呆在孙家,若是反抗被休弃就无路可走。所以,怨气爆发的时候,她干脆一刀结果孙译,这个假设也说得通。而且孙译会将长命锁交于弥途,足以证明他心中有亏。”

“林夕,你若想争辩这些,就实实在在的拿出证据,莫要拿这些你所认为的事来强辩。”

“你……你……”这个理论似乎完全成立,林夕被噎着说不出话,最后红着脸气鼓鼓的指着徐青池,半晌才拔腿转身就跑回德春堂,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待林夕不见踪影,冷着脸的徐青池才露出一丝笑意,“这丫头平时看着顽劣,实际心肠不坏。”

后面的衙役时常瞧见两兄妹吵架,今日这次是最为严肃的一回,顿时吓得不敢说话,知道徐大人是在测试林夕,哭笑不得道,“林小姐气性大,估计又要生气好一阵。”

“无妨。”徐青池同她相交半年,多多少少了解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顶多两三天又往县衙跑,倒是手中的案子着急,“小丫头说得对,这个案子有说不通的地方,再加上今早我们询问何莲花,却说她已经记不得昨晚的事。”而且……

“不会是故意说谎吧。”衙役们抓犯人多,遇上不少为了脱罪撒谎,难保何莲花也是如此。

“不无可能。”徐青池摸着下巴走在街上,突然想起声音提醒身后的衙役,“对了,方才那个僧人去调查一下,他是什么时候来镇上的。”

衙役握着刀柄,拍拍胸脯说道,“放心吧,大人,这人出现的时机太巧,我已经让人去问了,保证能把他出现的时间精确到什么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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