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令周夫人顿时不乐意,身上的肉抖了抖,立即横眉冷对道,“什么就这事?你瞧瞧,我家成武身上的伤,若没个赔偿,今天断然不会让事情如此了结。”
林夕偏头看了眼周成武,除了脸上几道被指甲划伤的痕迹,被撕破的衣袖下依旧是嫩白光滑的皮肤,反观文哥他们,顶着鸡窝头,衣袖下面看不见的地方净是些淤伤。
“既然如此,我们去县衙请徐大人判定好了。”
周夫人一听,露出错愕的表情,她的意思就是想要一些赔偿,怎么就变成官府介入,再说,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林家和县丞是亲戚关系,这要是上堂,谁的错不一定。想到此处,周夫人立即不乐意的说道,“小掌柜,你可别想耍赖,谁不知道徐大人是你的表哥,去了县衙,我这原告变被告可怎么说?”
林夕听了这话,杏眼弯了弯,笑着道,“周夫人,你这就不知道了,我表哥可是有原则的人,必定是按规矩办事,绝不徇私,上回一个衙役家人在大街上闹事,被徐青池所抓,衙役怕家人出事去求情,他不仅打了那些人一顿,还把那个衙役辞退了。就是不知道,他要是查出,周成武平日里就喜欢欺压同窗,上回还差点让同窗断了腿,不知道要挨多少板子。”
林夕说的话是有理有据,这件事当初也是闹得沸沸扬扬,本来赶着巴结的商人吓得不敢起半点心思。
周夫人虽然进城晚,多少听过这件事,见林夕二话不说就打算拉着自家儿子往县衙走,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直拉着林夕说道,“林丫头,婶子跟你开玩笑呢,瞧你都当真了。”
林夕瞧不惯这副转熟络的模样,立即抽回手,冷脸道,“周夫人,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为了避免日后的麻烦,咱们还是跑县衙一趟吧。”
周夫人见林夕一脸油盐不进,顿时慌了神,尴尬笑道,“小姑娘真会开玩笑。”
这话刚落,一把拉住吓得苍白的周成武拔腿就跑,生怕林夕会追上来般脸头都不敢回。
本来委屈的两个孩子瞧见这个状况抱肚大笑,悦耳的笑声惊动停歇在灯笼下的飞蛾,落在地面的阴影夹带夜晚的冰凉。
林夕见到周夫人没了影子,才露出笑容,“还想要赔偿,想得美。”
说罢,跟边上帮忙先生道了谢,领着两个伤的不轻的孩子还往回走。
夜晚刚降临,昏暗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偶尔路过紧闭的大门才能看到一丝光亮。这时,听到几道脚步声,定眼一看,是三人抱团而来,这三人正是从陈家学堂离开的林夕等人。
文哥静静抱着自家阿姐的手臂,瞧着前头一段隐于黑暗的巷子,略带埋怨的说道,“阿姐,你怎么能忘记借灯笼呢?”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惹事,我能不好意思和老先生借灯笼吗?”林夕扯了扯有些酸麻的双臂,结果被两个家伙抱的紧紧的,一点缝隙都没有,林夕无奈,只好拖着两个累赘前行。
文哥一脸委屈,心里更是责怪周成武,要不是他没事惹事,他不至于被罚站到这个时候。只是想到这里,文哥又不好意思起来,拉着阿姐的手说道,“阿姐,我打架你怎么不教育我啊?”
林夕低头瞧见文哥一脸认错的表情,似乎害怕他做错事般,忍不住宽慰道,“若是你欺负好孩子,阿姐我定然是要好好打骂你一顿,而且一顿不够,还得让爹爹和娘亲一起打,但是你是为了保护康安才出的手,这有什么好教育的。人生在世呢,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周成武要是不惹你,你也别惹他,但是他要是不分青红皂白欺负人,就阿姐狠狠的欺负回去。”
还没等文哥感动,林夕转头就和连康安说道,“康安,你也一样,你虽然是陈家免了学费进去的,但到底是正儿八经考进去的,比他周成武花钱进去可厉害多了,别怕他。”
“嗯嗯。”连康安咧开嘴,结果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这副模样引得林家姐弟哈哈大笑,安静的巷子内一片欢声笑语,似乎多了几分夏季特有的感觉,随后又听到一个童声说道,“林夕姐姐,你可太厉害了,把周夫人都给吓跑了。”
“周夫人胆小怕事,一听到我要报官肯定吓坏,下回她要是在这般不依不饶,你们也试试。不过事先说好,你们要是欺负人,我也会把你们也送去官府的。”
“知道啦。”
三人一路前行,说话声不止,不知到了哪处,这里连灯笼都没有,一片巷子伸手不见五指,本来热热闹闹的三人顿时不说话。走了两步,连康安最先忍受不了询问道,“林夕姐姐,晚上不会有鬼出现吧。”
这几天于幼娘的事情明面上算是消停,实际上在孩子们中口口相传,愈发剧烈。尤其是文哥,他的阿姐是亲眼见过幼娘,回来顺势提了一句,文哥至今还记得这事,所以一到夜晚,他就变得敏感胆小,非闹着和爹娘睡,连带连康安也是如此。
林夕被两个男孩团团围着,加上天色暗沉,不敢再说这些话吓他们,只能说道,“那些鬼都是找坏孩子,你们两个这么乖,肯定不来找你们。”
这话说完,林夕明显感觉挂在身上的重量轻了轻,刚准备松口气,‘啪嚓’一道声音击破寂静的空间,本就敏感的孩子立即手脚并用往林夕身上爬。
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体重可不轻,林夕顿时觉得肩膀一沉,疼痛迫使她不得不弯腰看了看。
此时的天空没有乌云遮蔽,皎月落辉,正好将隐于黑暗的路照亮,同时也将三人的脚下照的一清二楚,林夕弯着腰瞧出,只瞧见文哥脚下断了半截的树枝,顿时无奈,龇牙咧嘴的说道,“是文哥踩到树枝了,你们快下来吧。”
闭着眼睛的两个男孩顿时脸红,尤其是文哥低头看了眼脚下的树枝,差点没将红透的脸埋进地里。
“我说你们两个也太胆小了,就一个树枝都能将你们吓到。”林夕揉了揉肩膀的,语气中皆是幸灾乐祸,丝毫没有当阿姐的自觉。
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阿姐,文哥顿时不想搭理,可下一秒巷子里突然刮起一阵凉风,吓得文哥抱着林夕一阵发抖,刚打算笑话文哥的林夕突然听到一阵尖叫声,“啊……有贼啊,快抓贼。”
这话刚落,身后的墙上冒出细微声响,林夕回头一看,正好瞧见一人动作利索迅速翻过墙,显然他没有想到外头居然还有三个孩子正盯着这一切,不知所措片刻,语气恶狠狠的说道,“快给老子让开。”
说着,一把推开挡路的文哥,倒是林夕最先反映过来,将文哥扶住,随后拉着两人跟着小贼往前头跑。
林夕等人走的是近道,前头大街拐弯处就是主街,林夕带着两个孩子往牵头面摊跑,见到面摊老板还在忙碌,二话不说将两孩子丢在此处,冲着老板喊道,“老板,帮我看着这两个孩子。”
声音还没结束,人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不知所措。
小贼本来就被主人的声音吓到,更是没有料到方才遇到的人会追着他跑,吓得立即往深巷跑。
别看林夕娇小,她的身体素质一向不错,跟着小贼一路抹黑,始终没有跟丢,那人显然也发现林夕的难缠,直接拐了个弯,往地形复杂的巷子里头钻。
这里林夕没来过,似乎无人居住般,路边上还堆放这许久未动的草堆,一路阻碍颇多,她又不熟悉周围情况,几个拐弯之下,还真把人跟丢,气得林夕往便上的树干踹。
月光之下,树枝发出轻微颤抖声,枝叶摩擦间,一道身影直径从上头掉落,还未落到地面的那刻,一个翻身平稳落在地面,抬头时一双明亮的眼睛注视的林夕,吓得她立即退了两步,顺手抄起边上的木棍说道,“你谁啊?”
那人微微一愣,他在上头休息的好好的,被人一脚踹下不说,这姑娘如此顺手抄起木棍是怎么回事?
那人颇为淡定,手肘压在树干上,弯着腰,手掌推开指着鼻子的木棍说道,“你这丫头好生无礼,不仅扰了我的睡眠,还拿着这木棍指我作甚?”
这声音听着陌生,丝毫不像小贼那副公鸭嗓,林夕收了木棍,一副心虚又强撑镇定的说道,“谁让你大半夜睡在树上?”
“呵!怎么,镇上还有不让人睡树上的道理?”
自然是没有的,只是林夕觉得总不能让一个陌生人的占理,厚着脸皮、拒不承认她的错才行。可刚挺起的腰杆在那人明亮且带着笑意的目光下愈发弯曲,她轻咳了几声问道,“你方才有没有瞧见一小贼从此处跑过?”
那人听不到道歉,显然心情不佳,依靠着树说道,“凭什么告诉你?道歉都不会的小丫头。”
“你……”那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林夕咬牙切齿,她知道时间拖得越长,小贼逃得越远,即便不愿,她都只好说道,“对不起。”
声音很小,在寂静的空间都听不见,那人不满意,弯了弯腰,凑近说道,“啊?”
嘴角的笑意毫不掩饰,林夕鼓着腮帮子,从这那人耳边大喊,“对不起!”
声音是如雷贯耳,震得那人皱眉掏着耳朵说道,“你这小丫头真是……”
最后的一句话没说出口,林夕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林夕抱胸说道,“可以说那小贼的去处了吧?”
“不知道!”
这话一落,顿时把林夕气得够呛,恨不得拿着手中的棍子一闷头而下,索性林夕尚有理智,心里唾骂此人无数遍,抄起棍子就打算往巷子里头钻,只是刚走两步,就看见那人伸长了腿,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之中净是玩趣,“小丫头,你可知道这个巷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什么意思?”这一瞬间,林夕被眼睛里的光芒吸引,无意识般的问出这句。
那人嘴角微微上扬刚准备说话,身后的巷子突然发出一道惨叫,声音尖锐刺耳将失神的林夕惊醒,她立即抬头看去,夜幕之下的巷子不知为何,吞噬星空的光芒,漆黑一片,犹如一头洪水猛兽般,想将眼前吞没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