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遇友

爹爹说世上最不敢得罪的是女人,还是叫阿姐的女人,文哥得罪不起,便只能拿着胖乎乎的织女。

此时来这里踏青的人变多了,不少人趁着早上凉快,加上微风适宜,不少人已经将买下的纸鸢放到空中,蓝色的天空之下,一只只轻盈的纸鸢迎风而上,格外壮观,欢声笑语在这片绿荫之下,舒适的很。

小砚自觉跟着文哥一组,林夕本来打算带着徐大人这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玩,结果人家茶水一摆上,就坐着不动,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来踏青的,还是来喝茶的。

如此一来,只能是让傅零轩同林夕一组,正巧傅零轩的画作实在太好,根本不适合做纸鸢,便将画作送给林夕。原本林夕就馋人家的画作,推脱了几下就厚着脸皮收下,结果自然是被徐青池嘲笑一番。

林夕自然是不理会他,开玩笑,今朝画社举办的考试魁首的画作,傻子才不要,这要是往食肆里那么一挂,那不得客似云来?

“林姑娘,这处人少,就在此处吧。”

傅零轩带着两人寻了一处人少之地,刚准备放纸鸢就瞧见两姐弟正指着一处,他好奇的望过去,瞧见通往林子的小道上一个身披半旧僧袍的和尚正缓缓走来,这模样似曾相识,他还以为是昨日一同考试的游帆和尚,可待他走进一看才发现他并不是,是个陌生的和尚,但是林家姐弟似乎认识他。

“弥途,你怎么来了?”林夕朝着弥途招手,一脸的好奇之色,今日弥途应该是送百福被给董家少奶奶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弥途双手合十,面上全是笑意,“方才我去董家送了百福被,遇到一位老妇说她家孩子最近整夜睡不稳,让我过去瞧瞧?”

林夕表情古怪,“你也管这事啊?找个大夫不就行了。”

弥途笑而不语,低头看了眼两姐弟手中的纸鸢,说道,“你们这是打算放纸鸢?”

“是啊,弥途你要是瞧完那小孩回来还能同我们一起放。”林夕扬了扬手中的元宝,热情邀请。

弥途并未说话,目光落在文哥手中提着的纸鸢上,约莫片刻才发出一道笑声,“这织女画得委实胖了些,可是林姑娘的画技?”

林夕这边还没说话,一旁的文哥忍不住给弥途竖起大拇指,“弥途师傅好厉害,一眼就能瞧出是我姐姐画的。”

“干嘛?你刚刚不还夸你阿姐的吗?这时候怎么不接着夸了?”林夕眯着眼睛掐着文哥的肉嘟嘟的脸,愣是把他的脸蛋掐得变形才肯罢休。

“没……没……阿姐的画最漂亮了。”文哥畏畏缩缩的揉着自己的脸蛋,除了爹娘之外,他最怕的就是阿姐,肯定不敢得罪。

弥途本身就有事,见两姐弟打闹起来,便说自己赶时间,便缓步顺着小道往下面的村子走去。

林夕皱眉看着弥途的身影不知想着什么事,被搂着的文哥纳闷的问道,“阿姐怎么了?”

“……没事,你小心点,可别顶坏了手中的纸鸢。”

“……知道了。”

河边的草地加上湿漉漉的风儿与周围的密林,似乎比秋天还凉爽,纸鸢乘风而上,金灿灿的元宝纸鸢加上胖乎乎的织女一时间成为一众纸鸢的翘楚,因为有了林家姐弟的开头,不少人也起了自己做纸鸢的心思,原本单一的纸鸢队伍多了几只奇形怪状的。

林夕拉了拉手中的线,使得元宝纸鸢飞得更高,便听见一旁傅零轩说道,“林姑娘放纸鸢真是厉害。”

“原来我也不会,是我的爹爹教我的,只是长大以后就没怎么放过。”

“原来如此。”

说话的林夕只关注纸鸢的走向压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傅零轩正看着她,嘴唇挪动半晌都说不出半句话。红晕漫上脸颊的那刻,他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开口,却被林夕塞了一团线,耳边响起林夕有些急匆匆的声音,“傅公子,先帮我拿着一下。”

还没瞧清楚状况,只觉得面前一阵风刮过,林夕的身影就如轻盈的燕子迎风而去,傅零轩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她向行驶而来的马车走,马车上印着是陈家的字样。瞧着马车的气派与名字,想必只有城中那个做蚕丝生意的陈家了。

马车很快就停下,随行的奴仆将是脚踏放好,丫鬟才将里头娇贵的小姐接出,一张满是愁容的小脸与生机勃勃的绿意透着截然相反的景象。

“惜月姐姐,你今日怎么还能出门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那女子愁容收敛了几分,诧异的看着马车边的林夕说道,“糕糕,你怎么在这里?”

“我同朋友来这里踏青,没曾想能在这里遇见你,陈夫人居然愿意让你在这个时候出门,真是稀奇。”

林夕刚想上前一步,没想到居然被眼前的丫鬟拦了路,眼睛之中还带着一丝不屑,似乎不愿让林夕靠近她家小姐般。

“白霜,退下!”陈惜月自然注意到自家丫鬟的动作,面色立即冷了下来。

“小姐,夫人说不许你跟一些不干不净的人靠近。”白霜听了陈惜月的冷语不但没有收敛,反倒变本加厉。

“放肆。”这话顿时让陈惜月发了脾气,直接怒视白霜,“我娘让你来是伺候我的,并非来管我的,糕糕是林府的姑娘,再怎么也比你这个卖身的丫鬟高贵,若是不听从我的指令,回来我便让我娘把你发卖了。”

白霜一听,顿时歇了嚣张气焰,唯唯诺诺的求饶道,“小姐息怒,白霜也只是听从夫人的指示……”

“道歉!”陈惜月根本不听白霜的解释,冷着声说道。

“小姐……”白霜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姐,似乎这个时候才发现眼前的小姐的确是生气了,想想她虽然是个卖身的丫鬟,好歹是城中首富家的丫鬟,怎么都比一家小食肆的掌柜之女高贵,可瞧见眼前的小姐冷若冰霜的模样,不服气也要低头,“林姑娘,白霜知道错了。”

林夕见惯了白霜的嚣张气焰,本来就没把她放在眼里,更是不在意她对自己如何,只是拉着陈惜月的手关怀说道,“可是家中发生什么事了?”

陈惜月心中苦闷,正打算同偶遇的林夕诉苦,余光瞧见白霜正要跟上,立即冷声说道,“滚到后头去。”

白霜正要说什么,结果被陈惜月一记吓得不敢上前,只能怨恨的看着林夕的背影,若不是遇上这丫头,她还不至于被小姐嫌弃,又觉得心中委屈,明明她都是按照夫人的指令行事,怎么就能把事怪到她身上呢?

陈惜月是陈家的长女,更是陈家唯一的孩子,与盛家小公子定了姻缘,就在几日后的七夕成婚,按理说,这个时间待嫁的新娘基本是出不了门的,所以今日林夕瞧见陈惜月时觉得格外诧异。对了,这盛家小公子,正是参加考试的盛方。

“最近我婚期将近,我娘总是教育我在夫家该是如何孝敬公婆,伺候夫君,我听得烦了便在家中待不住,磨了好几日才让娘亲答应让我出来走走。本来想着此处风景不错,没想到能遇见你。”

林夕看着眼前这个姑娘,心中多了几分心疼,这婚约虽然是自小定下的,可陈惜月并不喜欢盛方,明知自己要嫁给他,心中却是充满抵触之意,尤其是陈夫人隔三差五都说上一回,这心中的不耐愈发放大。

陈惜月这姑娘看着温温柔柔,实际更有自己的主见,加上陈家就她一个女儿,之前的陈老爷对这女儿多有纵容,甚至让她分管城中店铺,管得似模似样,只是后头婚期将近才将她拘在家中。

“我真是不明白为何我一定要嫁给那盛家的小公子,他为人高傲,看不起下面的人也就罢了,与我见面从不说其他话题,只会说墨画的事,如此自私无趣的人,嫁与他,我的日子只会更加烦闷而已。”

陈惜月自认为自己的实力不差,家中没有能够继承家业的兄弟,她完完全全可以胜任,爹总说世间没有女子当家做主的道理,可庄夫人不就是如此,话她并未同爹说,明知说了爹也不会认同。娘又觉得女子只要相夫教子即可,家中无人相帮,她便收敛了几分心思。

可随着与盛方的接触,她只觉得这人的秉性与自己根本不相配,如此下来,只会让世间多一对怨偶罢了。今日她鼓起勇气同娘又说了一回,结果自然是被骂了一顿,索性她还疼惜自己,见她心情不好,允许她最后一次出门逛逛。

“糕糕,你觉得我错了吗?”

声音之中多了几分期望,希望眼前人能够认同她,这让林夕感同身受,若是让她与一个不喜欢的人成婚,恐怕她也是这样的心情。

“惜月姐姐的想法没错,错的只是这个世道,他们对女子有偏见,觉得女子当不得家,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想法,一时间难以更改。”林夕看着前方自由奔跑的人,欢声笑语萦绕,令她露出一丝笑容,接着说道,“有人曾对我说过,没有让人能够左右任何人的想法,只要你自己愿与不愿。”

原是义愤填膺的陈惜月一愣,嘴角多了几分苦涩的笑容,只有愿与不愿,是啊,若是她真的不愿,为何定亲这么多年从不反抗,就是因为知道父母只有她,当年她生重病是娘衣不解带,日夜照看,爹不辞辛雨夜去别处请了有名的大夫为她治病,自己得了风寒而不自知,除了嫁人一事,他们两人对她百依百顺,又怕她嫁去盛家受委屈,准备丰厚的嫁妆。正是因为如此,她始终没办法同父母说她不愿嫁与盛方,或许在父母眼中,盛方便是她的良配。

陈惜月偏头看向一旁的林夕,她似乎一直如此了解自己,每次在她最为迷茫之际,总能点醒她,每回如此,她都分不清她们之间到底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林夕似乎注意到陈惜月的目光,对她微微一笑。陈惜月摸了摸她的鬓角,看着不远处的波动不止的河面,心中对未来多了几分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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