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纸鸢

清晨,此时温度并不热,街上赶早市的人匆匆慢慢,唯有一对姐弟提着小巧的食盒走走停停往南门走。

这对正是林家姐弟,因为今日答应傅零轩的邀约,正巧学堂的先生休沐,所以便一道将文哥带出来踏青,这不在食肆之中稍作准备便往这里出发。

此时街上的人并不多,能瞧见的多数都是那些出门买菜的大婶,一路上都能听见砍价的声音,时间尚早,看守城门的守卫还打着哈欠,满眼泪光扫视来来往往的人群,最终停留在站在城门边的一对姐弟身上,不过几个呼吸又将视线收回。

“阿姐!”

文哥依靠在林夕身上,有些委屈的喊着,林夕低头瞧见他额头上满是汗水,小孩燥热,这个温度已经有些受不了,拿起手帕擦了擦,安抚道,“文哥乖,他们很快就到了。”

正说着,后面几道熟悉的脚步声,后头一看正是徐青池主仆,只听见他开口道,“你……你们俩姐弟来的挺早。”

没瞧见徐青池眼神之中的古怪,林夕调侃道,“那是,总不能让日理万机的徐大人等着。”

徐青池很是自然的白了一眼,扫了眼周围,似明知故问道,“怎么?最先提出的人还没来?”

“这不来了吗?”

林夕扬了扬下巴,指着徐青池后头,瞧见傅零轩正满头大汗的往这里跑,到跟前时才喘着气同林夕说道,“林姑娘,不好意思,今日进城晚了些,等很久了吧?”

“没有,我们都是刚到。”

林夕毫不介意的话顿时让傅零轩心中一松,又听见她话中说我们。这会儿才注意到身旁有一个半大的孩子与徐大人主仆,心中已有答案却又忍不住多问几句,“他们也是同我们一道?”

“自然,我家文哥正好放假,徐大人最近也没公务要忙,自然是同我们一道的。”

林夕的话顿时让傅零轩脸色一僵,半晌都没回过神,随后才收敛嘴角的苦笑,道,“正好,人多热闹。”

“对啊,踏青就是应该人多才有趣。”

徐青池瞧见林夕高兴的说着,在瞧瞧傅零轩失落的表情,忍不住摇摇头,这傻丫头根本不懂情爱,自己何必多此一举呢?不过,想想既然都已经出来,踏踏青也是好事,今年公事多,难得如此清闲。

“如此,我们就出发吧。林姑娘、徐大人,我知道南门出去不足两里地,就有踏青的好地方,这几日那处风大,所以不少人喜欢在那处放纸鸢,很是热闹。”

傅零轩走在前头领路,很是贴心的将林家姐弟隔离在人群之外,生怕人群冲撞了两人,瞧着很是贴心。

跟在后头的徐青池注意到今日的傅零轩似乎穿得比昨日要好一些,虽然还是半旧的,但是比昨日新几层,只是衣摆下方隐约间能够瞧见一个脚印,还有肩膀右侧处的衣服略带褶皱,上头还沾了些许黄泥与碎树叶。

“傅公子,你这衣服上沾了些东西。”

听见徐大人的提醒,傅零轩连忙查看便注意到衣摆的脚印以及肩膀上的东西,抬头正看见林家姐弟一脸好奇的目光,立即面红耳赤的说道,“许是今日坐车时不小心蹭到的。”说着,连忙拍了拍,将身上的东西拍得干净。

林夕本来就不在意这些,自家开食肆的,有时候沾到的油脂都不这个难清洗多了。倒是徐青池定神看着慌乱的傅零轩,多了几分意味。

肩膀上的褶皱并不是寻常蹭到的,而是有人抓了那处,那人的手不干净,在抓衣服事留下痕迹,方才傅零轩跑过来那刻下意识整理了衣服,想必是被人抓了领子,只是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他只注意到前面并未注意到后头的两处。

这事情并不难猜,傅零轩得了考试榜首,虽然有旬老正名,但是肯定有看不惯的人,想必是今日正好碰上起了争执。徐青池缄口不言,毕竟这事只能本人自己解决,就算他能帮上一回,也帮不了一辈子。

傅零轩所说的位置的确就在南门不远处,从南门出去,经过一片树林,前头是一大片草地,边上就是连接港口的河道,因为靠近河水,风儿吹过来时带着一股凉意,本来就热的不行的文哥被这股风糊了一脸,乐得在草地上到处跑。

时辰尚早,原本喜欢踏青的人还没来,来早的人早就在一旁支起遮阳的帐篷,文哥极少瞧见这样的景象,拉着林夕到处看看,前头还有喜欢垂钓的老翁,甩着长长的鱼线,将带着鱼饵的钩子丢入波光粼粼的水中,文哥好奇凑进去看了看,结果被活蹦乱跳的小鱼溅了一脸水。老翁笑得露出已经没了大半的牙床,顺道送了文哥几条活虾,可惜文哥并未带装的东西,只能婉言拒绝。

傅零轩一直跟在后头,瞧见前头的两姐弟如此开心,心情似乎也舒展,同两人说道,“旁边还有卖纸鸢的摊子,林姑娘要是感兴趣可要去看看。”

林夕与文哥对视一眼,极为默契的点点头,他们两姐弟今年没有放过纸鸢,今天既然有时间,自然是要放放的。

三人刚走两步,就发现后头的主仆没跟上,林夕特意冲着两人喊道,“你们俩快点。”

徐青池看着前头乐呵的两姐弟,忍不住摇摇头,“平日让这丫头看看书坐不住,这玩的事倒是比谁都懂。”

小砚听着自家少爷的话笑了笑,少爷虽是这般说,眼睛却是带着笑意,他从小跟在少爷身边,最是懂得他的心意,立即接话道,“林夕小姐不同京都那些官宦小姐,活泼好动的很。”

“是啊,若是用读书拘着她,才会磨了她的性子。”徐青池赞同的点点头,这半年呆在外头,他倒是发现之前的日子那般谨言慎行的日子离他越来越远,呆在两镇这里,虽然公务多了些,心境不同之前那般苦闷,这样生活甚好。

前头的林家姐弟在傅零轩的指引下来到最热闹的纸鸢摊子,摊子上皆是当季最为受欢迎的纸鸢,有燕子,有知了,还有十二生肖等等。

“姑娘,公子要什么样的纸鸢,小的这摊子上应有尽有,随意挑选,一只只要二十文。”

“这兔子的可爱,林姑娘可要这只?”傅零轩在一众纸鸢之中就挑选到只粉色兔子,肥嘟嘟的很是可爱,莫名觉得与林夕颇搭,举着问道。

“这兔子麻辣的好吃。”

一旁的文哥瞧着肥硕的兔子,立即想起上回自家阿姐的话,口无遮拦的说了出来,结果跟在后头的徐清池主仆顿时发出一道笑声,果然是琴姨的孩子,这么离谱的话都能说出来。

拿着纸鸢的傅零轩半上不下的,十分尴尬,还是林夕捂着文哥的嘴解了围,“哈哈……这兔子不太适合,傅公子不必管我们俩,我们自己挑选便是。”

说完,对摊子的老板指了指道,“老板,我瞧你那边有没做好的纸鸢,我们可以自己做吗?照样给你二十文。”

老板一听,哪有不答应的,立即把旁边的桌子清了清,让几位客人好好作画。

纸和颜料都是有的,就是不知道该画什么,原本打算挑现成的傅零轩听到林夕的建议觉得不错,跟着坐下来的提笔想着该画什么,再加上徐青池主仆,一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

文哥拿着笔看着下方的白纸,犹豫了半天才看向一旁的阿姐,“阿姐,你打算画什么?”

“嗯……”林夕想了片刻,才接着说道,“过几天就是七夕节了,我打算画个织女。”

“织女啊……你能行吗?”

文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林夕立即眯着眼睛,凶狠的威胁,“好好说话。”

虽然知道自家阿姐并非真的生气,文哥可不敢继续惹人,讨好的说道,“阿姐画的定然是天底下最美的织女。”

“我听师傅说林姑娘的画技登峰造极,今日终于能够瞧瞧。”

这话一落,一旁的文哥都忍不住跟边上的傅零轩挤眉弄眼,他这好不容易安抚好,你这话不就是反手捅了马蜂窝吗?只是不明所以的傅零轩一脸迷茫,压根不知道文哥表达的意思。

这不,一旁本来已经消气的林夕抿起嘴,忍不住吐槽:傅公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柳爷爷开玩笑的话都信。

徐青池挥着手中的扇子,好不容易将嘴角的笑容收敛下来,林夕的画技他倒是听说过,姨夫本就是柳阁主最得意的弟子之一,可惜半途而废,当初林夕出生,柳阁主以为林夕会继承天赋,时常让姨夫送她去学画,指导了两回就匆匆给送回来,说的话正是傅零轩说的那句。

实际,当时年幼的林夕根本坐不住,拿着画笔就是不在纸上作画,柳阁主一时没瞧住,这林夕拿着画笔在柳阁主收藏的名画上留了一笔,当时柳阁主差点气的心疾发作,当时就把林夕打包送了回去。

索性,柳阁主没有怪罪林夕,得了林家的赔罪,也就消了气,只是再也不敢让林夕在柳府碰笔,除去这件事,林夕的脾气倒是对柳阁主的胃口,不然不会在这事之后还请林夕上门做客。

文哥想了半晌,才拉着一旁已经下笔的林夕说道,“阿姐,你说我画元宝好不好?”

“元宝好啊。”林夕点了点文哥的鼻子,诱惑的说道,“文哥好好画,你要是画好了,我让娘亲给你涨月钱。过几天又是七夕,到时候让娘亲把纸鸢挂食肆里,招财进宝。”

“嗯!”文哥得了鼓励,可谓是气势十足,卷起衣袖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小手拿着不适他手掌尺寸的毛笔,表情格外认真,压根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林夕一脸怀笑。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空中的太阳越来越刺眼,温度上升,这里却比别处凉快,三个正在作画的人格外认真,这白纸上逐渐已经有了所画之物的轮廓。

傅零轩选的画作格外应景,此时正值夏日,荷花盛开之际,一张白纸上印拓正是荷花盛开满湖的景象,正是应了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诗句,再加上他选色恰到好处,落笔精准,一点点在白纸上渲染开,竟让人有种不舍得让此画作高飞的心情。

而林夕所画的织女的确是差强人意,在神话故事中织女本是令人着迷的仙女,在林夕的笔下倒是变成了一个胖乎乎的姑娘,若不是方才开口有说这是个织女,怕是正常人都瞧不出。

“噗嗤!你这织女是吃多了吧。”瞧热闹的徐青池挥着扇子,实在没忍住。

“干嘛?我的织女就是这样的,思念成疾,暴饮暴食,长胖了不行吗?”林夕不服气被徐青池嘲笑,还提笔在白纸上写了织女两字,生怕不嫌丢人似的。

正巧这个时候文哥的元宝也画完了,文哥倒是继承了林父的画技,虽然今日第一次画元宝,但是线条纹路都是一笔成型,元宝画得也是好看,只是画技生涩,若是多花心思,想必能有一番成就。

“阿姐,你看我画的好不好?”文哥眼睛明亮的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狗,等着阿姐的夸奖。

“好看,阿姐帮你做成纸鸢。”

林夕二话不说就把文哥手中的话抢过,文哥瞧着空空无也的手掌,反应了半晌才说道,“阿姐,你不会是想放我的元宝吧?”

“是啊,你刚刚说阿姐画得织女是天底下最美的织女,既然如此,阿姐的给你放。”

文哥看着旁边胖成球的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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