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口还在有着一种撕裂的疼痛,叫景阳在动作之间不由的挣出几分冷汗来。
但即使这样,她面上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倒是因为那越发冷下去的表情而变得清贵而不可亵渎。
受伤的那人显然身手也不是个差的,在侍卫围过去的时候甚至还在试图杀出重围。
但景阳那一剑又是使了十成十的力道的,将那把长剑直接刺入了那人的小腿。
是以即使他身手如何再好,在重重围攻之下,也被侍卫艰难的给制住了。
被按在地上的时候,那人阴狠的眼里面闪过一丝决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他眉眼一低,绷紧下颌,刚想要有动作的时候下颌就被一根指尖给抬了起来。
微凉的触感像是上好的脂玉,触碰的时候叫他愣神了一瞬。
但就是这愣神的一瞬间,“咔擦”一声,他的下巴便被猛得卸了下来。
剧痛一瞬间便袭击了大脑,叫他瞳孔不可抑制的缩了起来,喉咙里面也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在一片痛苦之中,他艰难的掀开眼帘往着前面看去。
那个站在光下的青年好看到了极致,就算是他漠然着眉眼,淡漠的俯视,也丝毫不削减那份骨子里面的优雅。
那双透彻的眼睛,就像是埋了数万年的风雪,在某个特定的时候,兀自结冰成一种凉意的漠然。
他似乎在哭泣。
被痛苦淹没的人茫无边际的想着,只是这般想法还没有继续深思,便被人架住了双臂,死死的按在了地上,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看着毫无反抗之力的人,景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倒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将他带回大理寺,还有仵作那一家,一同带回大理寺。”
景阳抬着头漠然的吩咐着,她脸色煞白,看起来像是生病的孱弱。
旁边守着的侍卫看了看,张了张嘴还是把关心的话给咽了下去了。
今天早上他听同僚说,这位大人被摄政王给带走了,原本以为今天可以提前休整,没想到这人去了两三个时辰又回来了。
虽然脸色明显差了很多,但是还是风风火火的赶往了这边。
不愧是陛下看重的人,倒是一如既往的称职啊。
侍卫在心下感叹了一声,他面色看起来严肃不已,但是余光却是在看着那个像是仙人一般的青年的。
大人似乎情绪变了很多,以前的时候他的清冷带着一种如沐春风的温雅,不会叫人心生惧意。
但现在,那份死寂的冷漠却像是荒原上的冰雪一般,轻而易举的就能冻伤人。
而且……他其实感觉到,现在的大人,似乎在……悲伤?
“仵作那一家可以用马车带过去,还有,让他们注意孩子,不要伤害到他们。”
清清冷冷的声音没有多少情绪,却还是叫侍卫心里面一热,他挺直了胸膛大声的答了一声“是”。
景阳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而后微微颔了颔首,随后便不发一言的回到了马车上面。
与此同时,薛府的鹿梦院。
“薛衡,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柳月生跪坐在薛衡的对面,面上罕见的收敛了那份不正经的意味。
在说着这话的时候,这人甚至是一反常态的微微皱起了眉头,那双好看的凤眼里面氤氲着暗黑的墨色,看着薛衡的时候甚至有些还在翻涌不熄。
坐在他对面的薛衡眼上蒙着一块白布,唇瓣上的齿痕还在很明显,那些被咬破的伤口甚至都在微微渗着血。
沾染在那张薄唇上的时候,像是恶鬼开了荤腥。
那是在景阳离开的时候他自己咬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受伤呢?
他爱了她十六年,有十五年的时间是在渴求的路上颠簸,病态的祈求着。
在那十五年里面,他卑劣的窥探着她的一切,像是一个偷窃者一样,露出贪婪的目光审视着她所触碰过的一切。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是一呼一吸,都像是烙在他骨子里面的东西。
那些都是要随着他腐烂的珍宝。
在他听到那些明显沉重下来的呼吸的时候,心脏上的神经似乎都快要被痛苦给绷断掉了。
他知道,那些人伤了她。
他知道,她一定伤得不轻。
他更知道,她一定会以着他看不见的名义来哄骗他。
哄骗他一切都没有事,徒劳无功的粉饰着太平。
薛衡告诉自己,必须要克制住情绪,不要像一个疯子一般,会吓到她的……
他不断说服着自己,但是待手上沾染上了有些温热的液体时,他所有的理智还是不可避免的都掉入深渊了。
杀了他!杀了他!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将他每一片血肉都割下来捣成烂泥!
滔天的杀意聚拢在薛衡的脑海里面,让他眼底都迸发出鲜红的血丝来,像是一头走到末路的野兽。
唯有鲜血,才能安抚住躁动。
“我手上有些水,刚刚被追得太狠了,从屋顶上掉到一个人家的水缸当中。”
带着软糯笑意的声音有着几分烦恼,像是在抱怨鱼干不够吃的猫崽,似是嗲怒又似是撒娇,奇异以着另一种姿态将那嘶吼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嘘,她不希望你知道这件事。
你该乖乖听话,你没有反抗的余地。
薛衡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像是灵魂被抽出去了一般,任何的咆哮怒吼在那样的温声暖语之中都被盖了过去。
他的阳阳笑着给了他一个笼子,而他,只能呜咽的,认真的,虔诚的,不可违抗的走入其中。
像是落日不能抗拒余辉,星辰不能拒绝银河一般,他永远臣服于她的温柔。
薛衡垂着眉眼,眼里面盈满着病态的爱意。
他缓缓的勾起了一个笑意,温和无害,却平白无故的让坐在对面的柳月生起了几分胆颤的意味。
“药是什么时候不起作用的。”柳月生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他低头去捧茶杯,借此来错开看向薛衡的视线。
对面那人没有什么情绪,玉白的指尖一直在摆弄一个破损的香囊,听到柳月生的这话之后,百无聊赖的回了一句:“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