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摘青梅上

陆子清在客厅的餐桌上写作业,家里的防盗门外簌簌几下钥匙响,是奶奶接上幼儿园中班的弟弟阿斐回来了。

陆子清纹丝未动,学校下午上课外活动课,他觉得没意思就提前遁回家了,奶奶和弟弟进门后,他才发现还有一个小客人陈芃芃。

陈芃芃住在隔壁11号楼,和阿斐是幼儿园的同学,两个孩子关系很要好,有时候芃芃父母来不及接她放学,奶奶就会把两个孩子一并接回家。

阿斐一进门看到陆子清霸占着餐桌,就叫:“哥,你去屋里嘛,我和芃芃要做画报!”

陆子清瞥了两个小人一眼,果然见他们怀里抱着花花绿绿的卡纸,还有胶水棒之类,奶奶忙上来朝阿斐摆手:“哥哥做功课嘞,你莫吵他,画报屋里去做嘛。”

兄弟两个睡一间屋,但是屋里那个书桌小,不如餐桌能伸展的开,陆子清做作业的时候,试卷啊资料啊书本啊喜欢摊一桌子,所以不喜欢用那个小书桌。阿斐也不喜欢,那书桌对5岁的他来说还是有点太高了,不过学习成绩好的哥哥每每做功课的时候必须是家里地位最高的人,他也习惯了,小大人般跟陈芃芃商量:“去我床上吧?”

陈芃芃点点头,小姑娘圆圆脸,白生生的,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大红色的羽绒服,黑眼睛眨巴眨巴的,看上去乖巧可人。

陆子清瞥了她一眼,“喂”了一声。

“你里有铅笔的吧?”他问她,“借我用一下。”

小姑娘先把手里的卡纸胶水棒放下,从肩上解下,掏出文具盒,捏出一只黄色的铅笔,垫起脚尖,从餐桌上朝他推过去:“子清哥哥,给你。”

他捏过来在本子上划了两下:“这个不好用。”

“哦……”

陈芃芃低头又捏出一只绿色的,推过去,“这个。”

“也不好用。”

他不耐烦:“还有吗?”

小姑娘吐了口气,把铅笔盒打开朝他亮了亮:“我就三支铅笔,一只还摔断了,就剩这俩了。”

他抓抓头发,抓起一开始黄色的那只:“那凑合了。”

奶奶端给陆子清一碟削好的梨,又拿了一碟剥好的香蕉和两盒酸奶送到卧室里去,一开门,就听到阿斐“嘎嘎”笑,叫:“贴反了呀!贴反了!怎么这么笨……”

听不见陈芃芃有什么动静,奶奶放下水果,一出门瞧见大孙子正朝向她若有所思,以为是吵到他,忙把虚掩的卧室房门关严实。

陆子清从椅子上蹦起来,推门进屋,就见兄弟两个睡的上下床,下床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卡纸,阿斐和陈芃芃两个都脱了鞋跪在床上,陈芃儿撅着屁股,翘着小手指,小心往张白纸上贴着什么,阿斐则拿着把儿童用剪刀正剪了一身的碎纸屑。

他冲弟弟皱皱眉头:“弄这么乱,待会你自己收拾。”

阿斐朝他做了个鬼脸,他权当看不见,朝陈芃芃张开手:“你的铅笔,还你。”

陈芃芃头也不抬:“子清哥哥,你放桌上就行。”

不过她很快就滚到床边,朝地上张望:“我鞋子呢?”

陆子清问:“干嘛?”

“我要上厕所。”

地上好多纸屑,但的确没找见她鞋子,阿斐也勾着个脑袋朝地上张望:“奇怪,我鞋子也不见了。”

小姑娘脸憋的红扑扑的:“我要上厕所……”

陆子清只好把小姑娘抱了个满怀,他13岁,个子还可以,可是很瘦,陈芃芃像个八爪鱼样,两只胳膊搂在他脖子上,被他一路抱去厕所,放去马桶盖上,他问:“要帮你脱裤子吗?”

“要,”她小身子扭来扭去,急慌慌的,他帮她把裤子退到膝盖,抬起马桶盖,将她放稳了,一手扶着她,听小人儿哗啦啦一通放水。

放完水,小姑娘松了一口气,面色如常了,穿着黄色袜子的小脚丫在马桶上悬空着摇来摇去,陆子清吐槽说:“不害羞。”

她不服气:“怎么啦?”

“屁股都被人看光了,也不知道害羞。”

小姑娘不明所以:“我也看过阿斐的屁股,他也没害羞啊。”

陆子清一头黑线:“你什么时候看过阿斐屁股?”

“幼儿园里上厕所的时候啊。”

陆子清这才想起来,幼儿园里男孩女孩同厕的传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传统居然还在。

他伸手戳了她脑门一下:“你长大啦,以后不能让男生瞧见你屁股。”

“阿斐也不行?”

“阿斐也不行。”

“你也不行?”

“……”

少年吐了口气:“我也不行。”

陆子清上高中的时候,父母离婚了。

他被法院判给了爸爸,弟弟阿斐判给了妈妈,那时候奶奶已经去世了。

爸爸带着他搬了出去,他走的时候,阿斐抱着他一条腿,大哭。

他才刚上小学二年级,哭的一头汗:“哥,你以后还回来吗?”

“回来啊,你好好学习,要是考试考不好,我一准回来揍你。”

阿斐楞了楞,继续大哭。

他只好不理他,继续整理自己一箱子一箱子的书本。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斐不哭了,他起身一看,原来是芃芃来了,她穿着红毛衣,和阿斐一块挤靠在沙发上,两个人头碰头的凑在一块,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在吃糖渍栗子。

阿斐还一抽一抽的,嘴巴里却塞的鼓囊囊。

陈芃芃小声问他:“好吃不?”

“好吃……”

糖渍栗子是芃芃的外婆做的,被白糖和蜂蜜浸透密封在玻璃瓶里一个多月,从冰箱里取出来,拿牙签挑着吃,入口即化,别提多好吃了。

陈芃芃外婆年纪大了,每年只能做一两瓶,这东西越来越稀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再也吃不到了。

阿斐不哭了,专心吃栗子,间或揉两把眼睛,抽泣两声,芃芃拿着手帕守着他,陆子清不停进进出出,听见他们两个小声讨论,说下周要一起去动物园看新来的白鲸。

他一趟趟往楼下搬自己的书,平时不觉得,真要收拾起来,也怪累。

往车上搬完最后一个纸箱,他拉开车门坐去副驾驶座:“走吧。”

驾驶座的爸爸一脸难色:“阿斐还哭吗?”

小儿子方才哭的太狠,做父亲的到底听着不落忍,只能躲在车里。

“不哭了,走吧。”

爸爸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陆子清不为所动,如果这个男人真的不忍心,那么也不会任凭他的小三直接找上门来。

他和爸爸暂时搬去了爷爷奶奶的房子,奶奶已经去世,爷爷也去了疗养院。房子很旧,但是窗外有一株他喜欢的芙蓉树。

他把自己的书从纸箱里抱出来,一一码放好,在最后一个纸箱里,凭空多出来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是一个玻璃瓶子。

应该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瓶身上凝出了好多小水珠。

里面满满的盛得都是糖渍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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