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解语,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个什么苍梧公子?”
“没有没有,我最爱你。”
“那就是还是看上他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忘了你在我娘面前是怎么说的了!”
“苏靖,你不要恃宠而骄!”
“叶解语,是你见异思迁!”
“且我又没真的把他怎么样,就算怎么样,你身为我的夫君就不能大度一些吗?”
“是啊,我就是这么善妒,叶解语我告诉你,或者你把他送走,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这事没发生过,或者……我们和离!”
“和离就和离!”
……
一阵噼里啪啦杯盏破碎的声响,听得院中众人都噤若寒蝉,一个是神女殿下,一个是摄政王少君,哪个是他们惹得起的。
叶解语入住长安别苑的当天,吴白前脚将苍梧公子送来,后脚苏靖和漓渊就也跟了过来,之后的几天就是没有休止的争吵,前几日还只是争吵、分房,如今却已经闹到了和离的地步。
还真的是蓝颜祸水,一个教坊司的花魁公子就能拆散这曾经深情如许的恩爱夫妻,实在也是令人唏嘘。
“神女殿下要是和苏少君和离,是不是就是为了娶苍梧公子做正夫啊?”
“不能吧,他那身份……”
“苏少君真可怜啊,神女要是休了他,哪还有人敢要他啊!”
“分明是他善妒,那可是神女,是神仙啊,他还妄想独占,怎么可能啊!”
……
“神女和少君真的要和离了吗?”无虑站在院中听着里面的动静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到底还是担忧的开口问道。
白羽挑了挑眉“应该不算吧,反正他们也还没正式成亲。”再说,听听叶解语的话,若是真的要和离,根本就不会说什么最爱你这种话,这戏也就能骗骗他们这些笨蛋罢了。
事实上,这也确确实实是一场年度大戏,房中的一切其实和众人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阿靖,来再吃一颗,别说这吴白还真会享受,这葡萄真好吃。”叶解语抱着一盘坐在床边远离战斗现场的一片狼藉,苏靖将手中的茶壶随意的摔在地上,回头含住了小姑娘手上晶莹剔透的葡萄,又宠溺的压了压她突然炸起的小呆毛。
任谁能想到,那个喊着要和离的苏少君这会儿正一边摔着桌上的杯盏一边扶着自家小姑娘的脸替她画眉,而那个喊得比谁都大声的,则是悠闲的剥着橘子和自家夫君你一瓣我一瓣的吃得欢快。
别说,这长安的水果还真是不错,她喜欢。
和离?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的,他们千辛万苦的走到一起,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分开,再说,她又不瞎,苍梧没有苏靖的阳刚俊朗,没有漓渊的冷清脱俗,她怎么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呢!
这些日子,她和苏靖表面上是吵得厉害,可关上房门来的吵嘴其实都是变相的亲亲热热,一边吵着摔东西一边亲亲抱抱,说是分房等入了夜苏靖再偷偷过来陪她睡,这样闹着他们感情倒是越发好了。
至于这些所谓的不和,其实只是演给那位苍梧公子的一场戏。
从见到苍梧的第一眼,她就感受到了一种属于强者的气息,一种类似于苏靖和漓渊的气息,那种危险和压迫感被深深的隐藏在平静之下。
可他被吴白和他自己暴露得彻底,一个女人到了教坊司却是正襟危坐,而且花魁坐主位,他坐末位,这本身就是问题,还有吴白那诡异的态度转变更是不正常,她是女皇要用也要防的人,可身为女皇亲信的她却那般殷勤,还主动将苍梧送到她身边,这便又是一个纰漏,还有那位苍梧公子一个教坊司成名许久的公子,只是被人拉了一下手靠了一下肩头就僵直成那个样子,实在是说不过去。ぷ99.
所以她刻意假装好色的去亲近他,手上有薄茧,这薄茧看似是经年累月写字弹琴结出来的产物,可他的茧却是不仅仅在指腹而且整根手指,若是说他是年少干活留下的,那细滑如凝脂的手背便又说不通了。
之后,她装醉靠在他的肩膀上,便闻到了一种特殊的香气,那种味道她熟悉,四国朝会后她收了不少礼物,其中就有一味香料叫做苍梧,味淡微苦但留香持久,有安神定心养颜清心的功效,这香料产自西楚,极为名贵,是专供皇家的好东西,她当时那那一点香料亲手给苏靖和漓渊做了两个香囊,因而这味道她记得极为清楚。
而苍梧倘若真的是北狄人,那么他为什么会用西楚的名贵香料?
所以,如今的情况大抵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复杂,倘若苍梧是西楚人,那吴白呢?如果她也是西楚安插的人也就罢了,就怕如今西楚和北狄已经联手,那他们大抵就是腹背受敌了。
所以,她刻意说自己同苏靖有嫌隙,为的就是让他们觉得有空子了钻,她主动引他们入局为的是知己知彼,将危险人物放在自己身边时时监控,总归比两眼一抹黑要好。
现下,她让吴白以为拿捏住了她放松警惕,再让苍梧认为她对他有心可以利用,他们若是各为其主,那便一定会有分歧,他们博弈水就浑了,而这段时间刚刚好可以让漓渊混水摸鱼暗中联络可用之人。
而吴白打算安排的所谓接风宴,八成就是她要所有动作的时机,吴白会在那个时候显露出她对自己的安排,而他们也可以从吴白对不同人的不同态度之中看出哪些人是她的人。
这局棋,孰胜孰败,就看那一日了!
府里闹得厉害,府外更是如此,一大早就有许多拖家带口的流民涌入了禹城,前些时候为了找到叶解语封城严格,流民成群的聚于城外流散却无法进城,而这突然一解封,长安周围的各大城镇便都涌入了大批的流民。
日暮时分,明艳的霞光收敛于一处,映得别苑嶙峋的山石也温柔了几分。
叶解语安静的坐在水边的小凉亭里望着远处的山峦微微有些黯然,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她其实从未和阿靖分开过,有他在,哪怕明知前面是兵戈,她却也没真的怕过。
而这一次,他们卷在风波里,虽是对他们有信心,可说不担心,又怎么可能呢!再者,对一个让她时时戒备的男人虚与委蛇,假装衷情,她其实也不知该如何演好这样的一场戏。
阿靖出府去整顿他们的人马,漓渊忙着和那位苍梧公子互探虚实,她这还真是有些心里空落落的,或者说,她有点怕,那种仿佛坐在赌桌前的紧张感和仿佛等待审判一般的恐惧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上,压得她的头脑中一片空白。
“殿下可是心情不好?”苍梧默默的靠进,安静的在叶解语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叶解语勾了勾唇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这几日同阿靖吵得有些累了。唉,至亲至疏——夫妻,果然是这般。”
苍梧道:“殿下同少君可是因为我争吵?若是如此,殿下还是早些哄了少君回来吧!苍梧出身低贱又只是蒲柳之姿,本就比不得少君的龙章凤姿,偶得殿下垂怜已经是三生有幸,殿下爱怜我忽略了少君,他吃醋生气也该是自然,殿下与少君若是因为我而生出嫌隙,那我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他那般的茶言茶语听得叶解语忍不住想笑,可想到如今仍旧局势未明,又换了一副假装潇洒的情状来:“与你无关,是阿靖钻了牛角尖罢了。”
不是喜欢演吗?那就一起演吧,看谁能骗得过睡。
叶解语微微抬头,将目光落在了平静的水面,随手抓了一块糕点扔了进去,安静的看着成群的锦鲤围着那一块糕点打转,那黯然的目光和怅然若失的心不在焉,简直将一个情场失意的女子勾勒得淋漓尽致。
“殿下和少君应该感情很好吧。”
“嗯”叶解语微微敛眸:“原本是很好的,只是他太敏感太强势了。爱美之心,本就是人皆有之,我见到美人便总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可阿靖却觉得我那就是动了歪心思。为着这个,他还同漓渊闹得很是难看,我和漓渊本也是清清白白,被他闹过这一场便是正常的交往都尴尬,这些日子,他更是远远的避着我。明明我们曾经那么合拍,可如今……”
“苏少君也只是……太爱你了吧。”苍梧温声劝慰道,平静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波澜,随即又恢复成了一惯圆滑的淡漠。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男之耽兮,不可脱也。
自古皆是女子薄幸,男子痴心,那位苏少君曾经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啊,终究也逃不过为了情爱放弃了权利和权利,在这无聊的后宅中蹉跎岁月泯然众人。
不过,他替那苏小将军惋惜归惋惜,可眼下这三人闹起来生出嫌隙,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
叶解语是天命之女,气运惊人,苏靖是苏寒的继承人背后是南夏大半的军力和权柄,漓渊这个神牧族大祭司有通天知后的能力,也是不容小觑,他们若是抱成一团,他的计划想要实施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可如果他们分开,他倒是也不用花费那么多功夫在别人身上了。叶解语好色,当年可以为一个姿色远不如他的苏靖成为南夏的神女,那如今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未必不能趁虚而入将她拐走。
哪怕这软的不行,没有了苏靖和漓渊寸步不离的保护,他要抓她或是杀她什么难事。到时候,无论他达成了哪种结果,都是大功一件,想来父君和小妹的日子都会好过一些吧。
他离开的时候,小晏儿还只是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家伙,一别经年,她应该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了吧,也不知她的学业怎么样,如今有多高了,是不是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窝在父君怀里哭。
快了,一切都快结束了,等他了结了这些,他就去向帝后求一个恩典,带父君和小晏儿远远的离开那个鬼地方,往后天高水远,他们一家人总归能过上些安稳的日子了。
这一日,他还真的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