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归骸

陈寒蹑手蹑脚地走进单元楼的过道。

年久失修的楼房连感应灯都已经没了作用,他只能打开手机看路。

万幸他住在一楼,不用爬楼梯。

“咯吱——!”

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发出一声尖锐而又刺耳的铁锈摩擦声。

这防盗门也是挺敬业,坚不坚固陈寒不知道,可响声确实可以让人发现有人开门。

陈寒从来不担心这些,他一直觉得防盗门是只防君子不妨小人的。

打开灯。

房间就亮堂了。

人总会对家有一种依赖,不论你在外工作还是玩。

只要回到家,回到自己的狗窝里,打心里就觉得“嗯,舒坦了!”

陈寒也不例外。

他放好鞋子,先把家里那台偏老旧的电视打开,声音调小,然后再去烧水洗漱。

这是他习惯。

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很整洁,只不过显得有些冷清。

客厅连着厨房和卫生间,除了陈寒自己没人说话。

但他自己从来不觉得孤单,他只是觉得有些许的孤独。

所以电视机里的声音可以为这个小空间增添不少欢闹。

陈寒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小时,就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好了。

心满意足地端起一杯热水,走到小沙发上坐着。

电视里正传出轻快而又熟悉的片头曲——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

“这可真有意思...”,陈寒嘀咕一句。

他不是个喜欢出门的人,最多去网吧或者临近的超市。

游戏嘛,谁都爱玩,但是陈寒一般这么晚的时候不太愿意玩。

因为会让他兴奋然后失眠,所以晚上他也只会看看电视然后睡觉。

手机?

打开手机,只有营业厅和智能手机助手的提示的一列更新消息,点个叉也就全部清掉。

看不看都知道是什么样,不玩游戏的话,所以晚上也很少打开手机。

陈寒,十八岁,独自生活一年了,依旧如此。

电视里一片萧条的草原上各种各样的动物在奔跑,在捕食。

陈寒看得起劲,别说,这种科教片有时候就是有它独特的魅力能吸引人。

让人不由有想看下去的欲望。

他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屏幕,右手慢慢下移,伸到两腿之间摸索一阵。

一把握住一个长长的、硬硬的东西——

陈寒把被他坐在屁股下的遥控器拿出来,对着屏幕将声音再小一格。

毕竟是深夜,待会别又被隔壁阿姨吵吵着来骂他。

渐渐的,电视里的声音在陈寒耳中变得悠远而又绵长。

陈寒眨巴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嘿嘿,你今天穿的不赖嘛”。

陈寒和那个女孩对视而坐,一旁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打开一瓶红酒,给两人依次倒入三分之一杯。

随后又点上一根早已准备好的银托蜡烛。

女孩今晚的妆容依旧是那么精致,淡紫色的连衣裙和银白色的细高跟显得十分高贵大方。

而摇曳的烛光更是让女孩清纯的脸上显得动人。

两人碰杯对饮。

陈寒嘴角一笑,非常绅士地拿起白色的丝巾,在女孩柔情似水的眼波中,起身轻轻擦拭去她嘴角残留的艳红酒滴。

随后潇洒地打个响指,那个侍者推着小车缓缓上前。

为两人送上银制餐盘,陈寒一挥手,侍者又毕恭毕敬地鞠躬退下。

他故意这时候不看女孩的表情,他觉得自己挥手的动作酷毙了!

身旁的落地窗帘非常应景地缓缓拉开,皎洁如水的月光泼撒向整个房间。

窗格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斜斜地印在地面。

两人个,就这么在一片月色下,看着彼此,相顾无言。

女孩羞红了脸,陈寒双手交叉,眼睛也只盯着女孩。

“今晚的你,真美!”

陈寒有感而发,女孩微咬红唇,娇羞地垂下眼帘。

超棒!超棒的约会!

陈寒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做的做完美的事情。

“铛!”

可还没等到女孩开口,一声炸响传来。

“啪!”

窗户碎了,月亮掉落了,蜡烛也灭了,女孩的笑容定格了。

眼前的一切毫无预兆地碎裂,陷入黑暗。

陈寒惶恐地想要抓住女孩,可是什么也没抓着。

他的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哗啦!哗啦!”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像是铁链在拖动。

陈寒越坠越深,周围变得潮湿又阴冷。

“来了!”

声音像是突破了好几千万年才传到他耳中。

那么嘶哑和沉闷,以及孤寂。

“什么来了?”

陈寒显得很无助,他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到他说话。

他气愤的只是这场完美的约会被打破。

“哗啦!哗啦!”

铁链的声音愈发清亮。

他还在下坠,好像没有终点。

不过要是有终点,估计自己这会也摔成肉酱了吧。

陈寒这时候心态良好的安慰自己。

不是他不紧张,而是这场景他已经见过六回了。

他完全放空了四肢,任由自己下坠。

“嘶!”

可是阴冷的环境还是让他打了个寒颤。

“咚咚!”

不知怎地,陈寒心底突然一悸。

这感觉像是——“恐惧”。

周围什么都没变,只是身下,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靠近了。

“哗哗哗!”

铁链的声音被流水声取代。

陈寒感觉身后冷汗浸透了满背。

他好像被什么给盯上了——

黑暗里,一双巨大的白色瞳孔徒然睁开。

妖异的瞳孔中像是有两条骇人的黑色裂缝,出现在下坠的终点,陈寒就像一颗尘埃,被死死地盯住...

“啊!呼呼呼”

陈寒猛地惊醒过来。

口干舌燥的他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咽着唾沫。

但是嘴唇干得开裂,嘴里一丝唾液都无法分泌。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这个星期第六次梦到这了。

“潮湿、阴冷、铁链、流水...”

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场景。

只不过今天格外的真实,而且多了一个“人”说话。

他努力回忆着梦境。

最后只泱泱地嘀咕了一句:“哎,烛光晚餐都还没吃呢...”

所有的细节只能回想起女孩娇羞动人的表情。

他自以为巨完美的约会,还是幻灭了。

电视上在继续播放着“《动物世界》”。

他看着出神。

无奈地端起身前的水杯大口灌水,冰凉的水滋润着喉咙和口腔,按理来说十分舒爽。

但是今天不一样。

一杯水下肚,陈寒感觉自己胃里波涛翻涌。

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他捂住嘴立马跑进厨房。

“哗啦——”

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

“咳咳咳”

陈寒涨红了脸,胃里吐了个干净。

奇了怪了,难道睡在沙发上感冒了。

他漱漱口,试着用手背感受额头的温度。

好像是有点烫。

好吧,这天气还是不能不盖被子睡觉,遭报应了。

陈寒无奈地从抽屉拿出感冒药,重新倒一杯热水,坐回沙发上。

他继续盯着电视,被惊醒以后现在没什么睡意。

晚间频道还能有什么别的可看吗?

陈寒打算拿起遥控器换个台。

一抓,掏空了。

就摆在桌子上的遥控器他没抓着。

陈寒有些惊讶,摇摇头,试探着伸手,这回拿到了。

“嗡!”

可是,脑海里突然响过一声奇怪的电流,异常刺耳。

胃里再次痉挛。

陈寒手上遥控器掉落地上,他脸色痛苦地双手按住太阳穴。

喂喂喂,不是吧,感冒的反应这么剧烈吗?

陈寒不知所措地倒在沙发上。

眼睛的房间变得扭曲、畸形。

世界好像在天旋地转!

救命啊,我高烧了,可能七八十度了。

陈寒脑海里依旧觉得自己可能发高烧,出现了幻觉。

但是胃里的痉挛感忽地又没了,而是开始剧烈抽动——他居然饿了。

可身上热得厉害,他觉得自己现在要熟了!

陈寒痛苦地摔下沙发,抱着头满地打滚。

大脑里不知道哪一根筋被扯得厉害,很疼!

但是他没喊出声,他只是闭着眼睛。

他怕睁开眼睛,旋转的房间会让他再次吐出来。

空气中飘来不知名的香味,几千几万种香味。

好饿好饿!

一边想吐,但是一边又饿的厉害。

“血和肉...”

声音从他脑海里的传出。

“谁?谁在说话?”

陈寒不能开口,他感受着身体上的痛苦,但是额外有一部分精神却格外清醒,像是脱离了肉身。

这部分精神好像灵魂出窍一样,居然看到了自己在这狭小的客厅里打滚。

“喂喂喂!不是吧,我干嘛滚得这么扭曲啊!”

房间一切都没变,只是陈寒全身通红,散发着热气。

他想动,可是动不了,只能看着和说话。

“吃吧,饿了这么久...,需要力量”。

声音再次传来。

“吃什么?我发烧了,现在吃东西会吐的”。

陈寒不懂他想表达什么。

“吃吧,人或者它们,活着的血肉,都会臣服”。

“我速冻牛排都吃十分熟,我不喜欢生吃东西的,什么血肉啊,你吃的刺身吗?”

陈寒现在有些怀疑这个声音的主人,会不会是个外国人。

“不要压抑自己,它们都是你食物”。

“它们?什么呀,我现在确实有点饿,不过你谁呀!”

“我,沉寂了这么久,该醒了...”

接着,陈寒的最后一点意识不知怎么忽地就被侵蚀掉。

他似乎还想开口,可是没有机会。

陈寒不断翻滚,用手砸着自己的太阳穴。

意识模糊了。

扑面而来的又是那一股阴冷,潮湿。

他好像又睡着了...

躺在地上的陈寒触电般抖动着,忽地双手无力地摊开,整个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眼睛徒然睁开。

血红,眼睛里一片血红,红到看不见任何其它。

他的左边身体如同开水烫过般紫红,还在徐徐冒着热气。

“陈寒”直愣愣地立起来,面部僵硬地漏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红白相间的脸上配着邪笑,显得无比恐怖。

“陈寒”眼眶里的一片血红,空洞地看向前方,有些生疏地扭动着脖子。

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脖子上的脑袋像是不属于“陈寒”自己的一样,旋转了将近180°环顾房间。

忽然,“陈寒”微闭上眼睛,仰头贪婪地吮吸着空气。

好像有什么绝顶美味的东西传来香味。

“陈寒”动了,他张开嘴,唾液顺着嘴角流出,滴落在地上。

他僵硬地迈步,每次移动,浑身的关节都像是放鞭炮一样爆响。

“陈寒”现在的模样,除了脸上还白白净净,从哪看都像个丧尸。

他闻着味道,一步步朝门口移动。

“咯吱——!”

一声尖锐的刺响在过道里回荡。

光从屋内溢出来,地上被拉出一个细长的黑影。

“陈寒”僵硬的手掌直挺挺地拉着门框。

他探出身子,黑暗里,血色的眼睛异常瞩目。

“陈寒”如痴如醉地盯看着对面紧闭的铁锈门。

唾液已经流了一地。

他锁定目标,手掌向前伸。

在就快触碰到铁门的时候。

“陈寒”停住了,鼻子抽动,歪着脑袋扭向单元楼的门口。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两个人影。

“这眼睛,情报居然没错,真有人进入在‘归骸’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好久没遇到这种自我突变的,应该才刚刚被侵蚀,看不出是什么物种,不过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可我自己能搞定的”,旁边的女人说话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

男人无奈:“没办法,大D让我必须跟着”。

“那你真是个听话的死脑筋”,女人撇嘴。

这会儿,“陈寒”已经调转身体,像是饿汉闻到肉香,满脸狰狞向着人影挪动。

女人一个迈步上前,右手握住一根针筒状的枪。

灵巧地侧身滑到“陈寒”身后。

她比陈寒矮了一小节,只能抬起手,照着“陈寒”的脖子猛地一扎。

食指扣动,针筒中的液体一滴不剩地打入“陈寒”体内。

行云流水,一丝不苟!

似乎做完这一切,“陈寒”才反应过来女人已经到了自己身后。

他转身,低下头的瞬间,血红的眼睛就闭合上了。

男人这时候才动身,立马向前,扶住了快要倒地的“陈寒”。

这姿势摔下去,后脑勺得开花吧。

女人潇洒地转身,手上抛着针筒,头也不回地走进陈寒家:“带进来吧”。

“呃,好的”,男人无奈地扛着陈寒跟在她身后进门。

他现在使知道大D要他跟着干嘛了,原来全当是个苦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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