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陈寒闭着眼睛,他的身体随着意识在下坠、下坠。
但身边好像有三个心跳的声音围绕着他,个个响得如同闷雷。
“谁的闹钟这么渗人!”
陈寒睁开眼睛,心烦意燥。
周围看不到任何东西。
得,又来!
“喂!做梦也有限度的吧,能不能换点花样啊!”
陈寒嘟囔着。
一个礼拜连做七次一模一样的梦,关键是每一次他偏偏都清楚地意识到这是做梦。
他有些崩溃。
如果有机会玩过山车之类的刺激项目,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做到面无表情。
因为失重感对他来说已经麻木了。
but,不是说做梦的时候遇到“踩空楼梯”或者“摔下高处”,失重感会让人醒过来吗?
为什么他却如此镇定!
无奈无奈。
陈寒思索无果,扭动着身体,试图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
显而易见的不能!
可他居然能听到自己扭动四肢发出拍水的声音。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
“此处应有铁链声...”
他嘀咕一句。
“哗啦!哗啦!”
背后无尽的黑暗里,很听话的就传出来铁链的碰撞声。
别人做梦都是各种超能力满天飞,怎么到自己这里就是这么的朴实无华。
他憋不住了,他倒想看看,这铁链是个啥,为什么总是在他的梦里搅和。
想到这里,陈寒瘫软的四肢支棱起来。
他要翻个身,他要试试在背后能不能看到终点。
翻身非常顺利。
但是翻过身以后,眼前依旧黑黢黢。
不对啊,他记得上次做梦的时候背后总觉得有什么在看着他呢?
搞得他汗毛直立。
怎么这次就没了?
难道这就是应验了,变着花样来?
“咚、咚、咚”
心跳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三种心跳,不同的频率,每一种都强而有力。
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跳动。
“啪!”
黑暗里,有人突然扇了他右脸一巴掌。
陈寒刚想捂脸,第二巴掌紧随而至扇在左脸。
过分了啊!
做个恶心到爆的梦就算了,怎么还有人欺负上门。
陈寒双手捂脸。
身体还在下坠,可是巴掌却始终能一次次透过他的手掌,准确打到脸部。
好痛啊,做梦还会有痛感的吗?
要不要这么真实!
“啪!”
可是没人理会他,巴掌一下下的没有间断。
陈寒家里。
电视机依旧播放着那熟悉的“《动物世界》”。
只是现在多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
可以说是俊男靓女。
可就是在这俊男靓女之间,夹杂着一个穿睡衣的悲催仔。
男人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看电视。
时不时会皱眉瞥一眼身边。
而在他身边的沙发上,“啪、啪、啪”的声音直响。
那个女人,长发及腰,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
一只手拎着陈寒的衣领,一只手大开大阖地“轻抚”他的脸部。
“不用这么暴力吧?给他打了针,‘归骸’状态应该已经压制住,你这么打他,他真会受伤的”,男人声音说得很轻。
“这么久没醒,就得用点非常手段”,女人说:“赶快弄醒他,你带他回去,我还有时间能出来玩会”。
“那可不行,大D让我看好你”,男人说。
女人听到这,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他是我什么人呀,我去哪还要向他报备”。
男人没有接话了,无奈地耸耸肩。
他说不过这个女人。
就像八戒永远被悟空压一头。
本来就是来当苦力的,他可不想吃力不讨好。
陈寒迷迷糊糊睁眼,他觉得自己脸颊火辣辣的疼,像是满脸青春痘被抹上风油精。
梦里的感觉这么真实吗?
他朦胧里看到一张绝美的脸贴近自己,对方胸前的发丝垂下来,正好隐约能触碰到鼻尖。
但是自己脸却不听话的左右摆,很有节奏。
这是天使吗?
朦胧的眼睛彻底睁开,四目相对。
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么人畜无害,甚至能从里面看到他自己那肿成猪头的脸。
长长的睫毛勾勒出完美的弧度,灵巧地闪动。
视线下移。
对方松垮的休闲服微微下垂,一抹黑色的蕾丝边惹人无限遐想。
要不是对方的手还扬在空中,陈寒一定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和自己靠得这么近?
可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天使饶命,别打了,好疼”,陈寒清醒过来,立马捂住脸。
他可算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巴掌每一次都那么精准了。
女人见到陈寒眼神里满是惊恐,扬起的右手放了下来,抖动着酸痛的手腕。
她说:“总算醒啦?”
“嗯嗯”,陈寒点头,再不醒怕是要出人命。
女人一屁股坐到沙发前的矮桌上,拨动略显凌乱的长发,十分随意:“不好意思,情况紧急得用非常手段”。
说着指了指陈寒的脸颊。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紧急情况是什么意思,但是陈寒比较在意的还是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两个人。
“你...你们是?”,陈寒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们。
一个酷毙了,一个靓毙了。
只是为什么会在他家里呢?
陈寒没等他们回答,先从沙发上站起来,脑袋好像还没清醒,晕乎乎的。
他径直走向厨房的位置,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抱出三罐可乐。
“我家一般没人来,所以没有多余的杯子,可乐要喝吗?”
男人摆手拒绝,女人说了句“谢谢”。
“不会被你打傻了吧?我们不是来做客的”,男人眼睛还在盯着电视,只是小声歪头冲着女人问。
女人依旧拨弄她的长发,表示不知道。
但是陈寒还是把三罐可乐都拿过来。
一罐放在女生面前,另外两罐,他一手一个,捂住自己的脸上。
“啊~”,刺凉的感觉让他打了个寒颤。
缓解一下脸上的胀痛。
电视上正在播放草原狼群捕猎羚羊的画面。
男人有些依依不舍的把视线移开。
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对陈寒说道:“首先声明,我们不是坏人,你不用担心和惊慌”。
“嗯”,陈寒坐在沙发上点头。
要是坏人他现在应该已经没命了,而且他家里最直接的电视和冰箱还在,说明也不会是小偷。
“然后,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冷子曜,这位是顾瑶曦”。
“你也可以叫我曦曦,我不介意”,顾瑶曦毫不客气地拉开可乐罐。
“嘻嘻...听起来像在笑...”,陈寒打岔。
但是他觉得这名字很好,让人一开口就很愉悦。
“是曦曦,晨曦的曦”,女人打断他的话。
“呃呃,好的”,陈寒点头:“我叫陈寒”。
“我们知道”,顾瑶曦说:“我们有你的情报”。
“哦,别担心,合法的,我们不会泄露你的信息”,冷子曜立马补充:“我们这次来找你,是因为你已经出现了反生物特征‘归骸’,具体是什么意思你以后会了解,你只要知道很危险就可以了”。
“听起来很科幻...”,陈寒还在捂脸:“危险是指我吗?”
他之所以这么冷静,是因为如果眼前的人真想从他这得到些什么,恐怕除了自己这一副肉体也就没有更多了。
就算是要绑架,谁会挑一个这种破旧老楼里的人呢?
他一个孤儿,难不成真的是什么亿万富翁的私生子被人发现了?
如果是这样,陈寒宁愿相信他们是某些邪教来拉拢信徒的。
反正眼前这个靓仔的话和邪教也差不多了。
“是的,我说的可能超出你的认知,但句句属实。‘归骸’的特征已经出现,你已经可以算列入危险的行列了”,冷子曜点头:“只是现在你已经被我们打了镇定剂,古老的巫术配方,可以暂时压制‘归骸’”。
得,巫术?!
肯定是邪教来的,已经开始洗脑了呗?
接着就是世界要毁灭,大家都得以身赴死的教唆。
但是死之前要缴多少多少会费是吗?
陈寒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冷子曜继续说:“像你我一类统称为‘异种人’,为了防止世界动荡乃至毁灭,所以我们一类的人统一聚集在一起,目的为了打破‘归骸’”。
“x战警看过吗?”,他突然问。
“看过,我超爱”,陈寒点头:“变种人,超能力”。
“没错”,冷子曜打了个响指:“我们就和他们类似”。
“哦...哦”,陈寒懵懂地应声。
这人打响指,挺酷嘛!
陈寒感觉自己的脸颊不再火热,若有所思地把手里的可乐放下。
“我打赌你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信”,顾瑶曦喝着可乐,瞥了眼陈寒。
“我第一次听到赵老师这么说的时候我也不信,他表现的算冷静了”,冷子曜冲着曦曦摊手。
是个正常人都不太可能会相信的好嘛,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里说些科幻片里才会出现的台词,没有跳起来赶人,顺便打电话报警就很好了。
但是他说的就是事实。
冷子曜取下身后的电脑背包,拿出一台MacBook,手指快速地敲打。
然后递到陈寒面前:“点一下空格键”。
陈寒很听话的接过电脑,流线型的设计入手十分丝滑。
他疑惑地抬眼瞥着一本正经的冷子曜,拇指按了一下空格键。
电脑屏幕开始播放画面,很清晰,像是第一视角——
漆黑的画面里突然传出“咯吱”一响,随后一道亮光射出,一双手出现在门框的位置。
这门怎么这么眼熟?陈寒越看越不对劲。
紧接着,一个脑袋探出来,虽然灯光不是那么明显,但是依旧能看清样貌。
乱糟糟的头发,瘦弱的体型,转过头,那一张普普通通的脸,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陈寒诧异了,眼睛瞪大。
因为屏幕中的自己嘴巴大张,口水横流,最可怕的是那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直勾勾地通过屏幕盯着他。
比恐怖片还要惊悚,他吓得差点丢掉电脑,但是还是冷静地把它放在一旁。
这电脑一看就价值不菲,摔坏了他可赔不起。
“啊啊啊啊啊!”,陈寒这才终于叫出声,指着电脑:“什么...什么呀!”
“你咯”,顾瑶曦说:“你平时不照镜子吗?”
“那眼睛...在发光啊,还是红光!”陈寒声音有些颤抖:“怎么会是我?”
“就是你”,冷子曜走过去重新拿起电脑,把画面中的人像放大:“这就是一个小时前的你,当时你正处于‘归骸’状态,没有理智的,这个状态的你完全就是一只野兽,会吃人”。
陈寒抬手挡住屏幕:“好吧,不要放这么大给我看,很吓人...”。
但还是透过指缝瞄到了面目狰狞的自己,这个真的是自己吗?
他不是感冒了在家睡觉吗?
感冒?
对了,他想起来之前的他在满地打滚,身上如同火烧。
随后晕倒在地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但模糊的印象里,自己那时候好像...确实有些吓人。
冷子曜见陈寒半信半疑的表情,知道他动摇了,便合上电脑收回包里。
“这是任务画面,实时记录的,留作档案,所以我们没有骗你,你现在已经不算一个正常人了”,冷子曜说。
刚刚的画面有些挥之不去,陈寒还是无法接受画面中的人就是他自己。
“等等等等”,陈寒说:“你的意思是我有超能力了?”
“呃,也不完全是”,冷子曜回答。
“那我变成那样,是因为什么‘归骸’,这又是什么?”
“呃,具体我也解释不清”,冷子曜眼神示意了一下曦曦,没有得到回应后只得继续说:“以后会有人给你解释,反正很危险。”
“完了,赵老师的‘入门级常识和理论’忘得差不多了,下次要是抽考又得重新背”,冷子曜小声嘀咕。
“那你要带我去哪?变种人俱乐部?”,冲击太大,陈寒充满了疑惑。
“海波德,英文hybrid直译,混合的意思”,冷子曜解释:“我们这样的人聚集地,像是一个小镇”。
“在哪?”
“跟我们走你就知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那...”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呀?”,顾瑶曦没了耐心:“我们像没事会忽悠你?”
“可是...”
被她一冲,陈寒气势瞬间垮了一截。
他缩起脑袋,低声说:“莫名其妙的,会...死吧?”
“你留下来更会死”,顾曦瑶说:“等到晚上,你那副红眼的模样,警察也会把你射成马蜂窝!”
“而且你一没朋友,二没家人的,怎么那么多顾忌...”
这话的后半句,她的音调降了下去,好像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重。
顾曦瑶撇过头去,继续喝她的可乐。
陈寒耷拉下头,心里忽地酸溜溜的。
是啊,她说的也没错。
我这样的人顾忌那么多干嘛呢?
一直以来不都这么过活,在哪会有区别吗?
有谁在意过他还活在世上呢?
恐怕除了月月催他交房租的包租婆外就没了吧。
不过也说不定...
陈寒垂下眼皮,心里闪过一丝若有如无的火光。
还有一天,保不齐悲催仔也有春天呢?
“那...很急吗?”,陈寒重新抬头说:“可以等一天吗?”
如果今天女孩还没有来,那这个地方确实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每天日复一日的去那里看别人的狂欢,仅此而已。
前程一片渺茫,反正也没人在乎他的前程。
说不定跟这两个“电视剧”里的人走,以后死了逢年过节还有人会记得给他烧香。
总比现在孤孤单单的好。
“这个也不是不行,任务时间是两天,但是当然越早处理你现在的状态越好”,冷子曜语气有些缓和:“你还有别的事?”
“啊,嗯啊”,陈寒木讷地点头:“一些私事...”。
虽然这点希望近乎没有,但是他就是不甘心。
哪怕是要赴死,死之前他也希望再见到那个唯一闯进他生活的人。
尽管她可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他也要鼓起勇气告诉她“我喜欢你”。
然后再挥挥衣袖潇洒离场。
很酷!
他不想自己活了18年,喜欢的第一个女孩都没有说出口的勇气。
短短的一个月,陈寒觉得他很满足,满足了他十八年都没有的快乐和温暖。
顾瑶曦的可乐喝完了,低头看了一眼,随手就把空罐扔到了垃圾桶里。
她站起身:“那我们算完了?”
冷子曜说:“应该吧?”
然后扭头看向独自端坐在沙发上的陈寒。
陈寒感受到目光,呼了口气也站起来。
他挠挠乱糟糟的后脑勺,说:“天这么晚,你们...要留下来睡觉吗?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打地铺”。
顾曦瑶听完漏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瘦高的男人。
“谢谢好意,不用了”,冷子曜重新背上包:“出任务已经安排好了住宿,不用担心我们”。
“也是”,陈寒不好意思地低头:“你们不是正常人”。
他试着理解冷子曜之前所说的话。
“咯吱!”
寂静的深夜又发出一声刺响。
顾曦瑶和冷子曜潇洒地离开了。
就像从来没出现一样,什么也没留下,除了那一罐空可乐。
陈寒没有关门,任由冷风从过道吹进来。
这一切对他而言和做梦没什么两样。
他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想,家里好像从来没这么热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