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空地,在吕仞的不懈努力下,搬到空地上垒起来的砖头已经初具规模。
瘦高个见两人仍旧像去时那样只推了个生锈的推车,甚至还把一个水缸给弄丢了,他阴恻恻的声音当即响起:“水缸去哪里了?”
“啊,”卫同书一点也没有紧张感,“当然是留在河边了。”他煞有介事地教育瘦高个:“山不就我,我便就山。我们要学会灵活变通。”
男人死死地盯着两人,脸上依旧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他怪笑一声:“水缸是村里的东西,拿到村外去,万一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回来,村里人可保不了你们。”
卫同书说:“哦,好的。”
男人脸上难得掠过一丝错愕不解。
“拿都拿出去了,凑合用呗。”卫同书说。
吕仞手上的砖险些没拿稳就要落下去,他以同样震惊的目光望向两位队友。
周药接收到了吕仞的眼神讯息,不疾不徐地开口解释道:“现在水缸是……”他回忆了一下壮汉的名字,不太确定地说:“是蔡志波先生在用。”
换句话说,就算沾了东西回来,找的第一个人也一定是那位蔡姓壮汉。
不过……周药眯起眼睛,刚才NPC提到了“村外”和“不干净的东西”两个关键词,这还是瘦高个男人第一次开口提及任务以外的东西。
“师傅,您刚刚提了村外有不干净的东西,这是真的吗?”卫同书一脸大惊小怪,“那打水的人岂不是天天都很危险?”
瘦高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又收敛为沉寂,他说话又变成了几个词几个词往外蹦:“白天,不过河,安全。“
也就是说,危险的东西在河对面了。周药回忆着河对岸的情形,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昨天往返数十趟,竟没有一次留意过对岸的样子,只莫名直盯着河水。
“白天不过河的意思是晚上可以过河。”卫同书在曲解意思方面确实有一定天赋,“是这个意思吧?”
男人大概是被他的话气着了,脸色变得更黑,过了半天才从牙缝中挤出答案:“晚上出去,会死。”
说到这里,周药已经完全能把上下文串联理解了——河对岸有危险的东西,白天时被河水阻拦着无法过来,夜晚禁锢解除,就会飘入村子,杀死所有在屋外的人。
卫同书还想再说什么,瘦高个NPC的脸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长,不再搭他一句茬,恶声恶气地催他继续完成任务。
折腾了一早上,两人以收获了NPC地方两句话信息和村长家一本风俗志收尾。卫同书继续不怎么老实地运水泥,而周药则在瘦高个男人不赞同的目光中,拖起一个水缸往村外走。
走到半路,周药远远瞧见壮汉正气喘吁吁地坐在沙地上,他身侧放着那只从周药地方拎走的水缸,此刻水缸已经全都装满了,那只用来打水的竹篮子正浮在水面上。
壮汉一边擦汗一边喘着粗气,看到周药过来,眼睛一亮,忙不迭朝他招手:“周兄弟!这里!”
周药看了一眼他身边满得几乎要溢出的水缸:“这么快?”
“偷了个懒,”壮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河水实在让我瘆得慌,竹篮子打水又太慢,我干脆把整个缸沉到水里去汲了水上来。”
“能打这么满?”周药挑眉。
壮汉点头,也觉得不可思议:“那河水密度应该要比我们现实中的小很多,很容易就灌满了。”他说:“但是打到缸里一下子就变得好沉,我挪个十来米就得休息好一阵。”
看他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周药也能想象出他把水缸从河边拖过来有多么不容易。他不再打扰壮汉艰难的搬运工作,拎着自己的水缸往村外去。
踏出村,伴随着温度骤降,周药第一时间抬头往对岸望去。
对岸是一片一人多高的芦苇荡,芦苇密密地交织在一起,风吹过,芦苇随风摇晃,隐隐绰绰勾勒出一团模模糊糊的圆形轮廓。
泡发的史莱姆?周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
再次回到河边,周药感觉温度比刚才更低了。就算握着手中的平安符,那嘈杂的声音还是能隐约灌入到耳中,引得他去凝视水面。
周药转头看向身边的水缸,思索着该不该听壮汉的建议,把水缸同样直接沉到水中去打水。
片刻后,他松开了水缸的边沿,俯身用竹篮在河里汲了一篮子水。
在他直起身的一刹那,耳边嘈杂的声音消失了。
等周药用竹篮打了差不多半缸水,壮汉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拎着竹篮子回来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河边,熟练地把自己包裹得严实,开始和周药一起往水缸里装水。
“装满的水缸可太沉了。”壮汉说道,“我到现在手都还是麻的。”
周药嗯了一声:“这缸我们一起搬回去。”
刚刚查看光屏的时候,周药发现自己的任务进度已经变成了(1/5),这意味着他和壮汉共享水缸中的水,不算帮助他人完成任务。他把这个发现告诉壮汉,壮汉自然也是高兴极了,连连庆幸自己找了个能有搭档的任务。
“那咱们还是用老办法呗,直接把水缸沉下去,也别用什么竹篮子了。”壮汉提议道。
“这缸还是用竹篮吧,”周药说,“已经打了半缸水了,就当休息休息。”
男人嘀咕了一句“不都一样”,不过鉴于他的手实在酸痛,便也没反驳周药的意见,只是加快了打水的速度。
将近一小时后,这一只水缸终于完全装满了。男人打了个喷嚏,搂了搂自己单薄的湿漉漉的衣裳,嘶了一声:“怎么感觉这里温度越来越低了……得赶紧回去换衣服。”
包裹自己听不到声音的方法在半个小时前似乎不奏效了,壮汉又开始了恍恍惚惚自己往河里跳,周药几次拉住他,没过多久他又会自己径自往水里翻下去,怎么也拦不住。最后,他一咬牙,掏出了一个耳罩戴在耳朵上,这才恢复了工作效率。看壮汉掏耳罩时一脸心痛的神情,周药猜想这应该也是个高星级道具了。
趁壮汉还在擦拭衣服,周药把竹篮放到水缸里,像刚才那样尝试着把水缸抬起来。他重心下沉,略略一提气,水缸便被他抱了起来。
似乎……比上一只水缸轻了许多。
男人擦完衣服上的水,抬头看见周药一言不发地抱起了水缸,立刻过来搭手,一边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你年纪轻也别逞能,这会儿有力气别都使了,越走到后面越有你苦头吃。”周药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两个人一起扛着水缸往村子里走。
“你还别说,两个人比一个人省力多了,”壮汉一边抬一边感慨,“这次感觉都不怎么费劲。”
在同等状态下对比过两个水缸重量的周药勾了勾唇,没有附和他的话。
同样是打水,直接用水缸和用竹篮的区别是什么?为什么两个工具打上来的水重量会有差别?会和那个女声有关系吗?周药思索着,所有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盘旋打转,没有一个明晰的方向。
两人扛着水回到空地上,周药发现周药和吕仞的进度竟然都可以称得上颇为喜人。尤其是堆在一起的砖,已经初具规模。只是看着瘦高个阴沉的脸色,周药便知大概卫同书又想了什么在规则允许范围内让NPC不那么愉快的方法了。
最终,在这一天结束前,盖房组的玩家们都顺利地完成了限定任务,收获了NPC不怎么真诚的夸赞。
“这里没什么需要你们帮助的了,”瘦高个男人咬牙切齿地瞪着卫同书和周药,“明天开始你们可以去别的组帮忙了。”
卫同书看了看堆在一起的建筑材料,好心地劝说道:“我觉得还是需要的,你瞧,咱们房子都还没开始盖呢。”
“不,我们不需要。”瘦高个男人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你们明天去厨房帮忙。”说罢,也不管卫同书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夕阳西下,玩家们以组为单位慢悠悠地往茅草屋里走,那些穿着蓝色短褂的村民又出来了,蹲在路边一边抽水烟斗一边盯着他们看,眼神不悲不喜,看不到任何情绪。
“感觉瘆得慌……他们干嘛盯着我笑啊?”祝哥摸了摸小臂上竖起的汗毛,小声抱怨道。
失去了头发的长卷发女哀怨地看着祝哥的及腰长发:“不要因为你多了那么多头发就自以为吸睛嘛,这些人都一个嘴脸,哪有看你的?”
“是吗?”祝哥摸摸自己的头发,不禁也怀疑道,“那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原本分工小组的玩家们慢慢又走回了各自熟人堆里,周药和卫同书低声把两人今天掌握的信息分享给了其余四人。柴柯傅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最后忍不住嗅了嗅自己的指尖,一脸想要吐的表情。
“怎么了柯基?”赵凯歌注意到了柴柯傅的异常。
柴柯傅皱着脸说:“那个限定任务原来是三天累积的,今天早上我们差不多都做完了。下午的时候,男人把猪肝换了,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团暗红色的东西让我们练习颠勺。我刚刚好奇去摸了摸,那东西软绵绵的,还有一点弹性。现在想想,该不会是……”他忍了半天,才憋出来剩下几个字:“血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