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的动作太快,沙星末还没看清舌头的具体样子,手里的东西就被抢走了。
那毛茸茸的嘴缝里蠕动了两下,又微微张开,里面的巧克力已经消失了。
“你!”沙星末心疼得直捂胸口,“谁让你一口吞的?”
“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吗?”
肩上的那朵大白花蹭着他的脖子,滑到他怀里,充满歉意地拱了拱,一股甜甜的味道直冲入鼻腔。
“算了。”他眼珠微微一动,“你把那根......舌头,伸出来,让我再看一眼,我就不怪你了。”
嘴缝又咧开了一点儿,那根粉粉的“舌头”钻了出来,足足有小手臂那么宽。
它沿着一根藤蔓往人类的右手边攀去。
沙星末的右手正搭被一根细藤蔓牵着,手指尖离那根舌头只有几厘米。只轻轻抬起手指,就能触碰到那根舌头。
本着研究者的精神,他当然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于是,他勇敢地,主动地把手覆到了食人怪物的舌头上,感受掌心下的触感。
湿漉漉、热乎乎的,很软和,上面还有细小的纹路。
很怪异,有点像人类的舌头。
小舌头忽然卷了起来,把他四根指头紧紧包裹住,又慢慢往外“吐”。
“你又干什么......”
好像在帮他清理手指上残留的巧克力。
“别弄了。”沙星末背脊阵阵发麻,浑身的皮肤都敏感起来。
小怪物的动作慢了下来,舌头还缠在食指尖上,分泌的液体散发出草本的香味。
“别舔了!”
沙星末把手抽了回来,心脏在左胸怦怦直跳。
小怪物的头迷茫地往上蹭了蹭,似乎不明白人类为什么“生气”。
好像也不是生气,只是耳根红红,很着急的样子。
“放我回去。”沙星末打算暂时放弃“研究嘴巴”的项目,他实在受不了刚才那种触感。
太像人类的舌头了,这让他很慌。
小怪物磨蹭着,他还没有“抱”够人类,怎么就要结束了呢。
它还想帮人类洗洗呢,那双手上沾了好多甜豆子的味道。
滴滴,左手腕上,湿漉漉的通讯器发出了消息提示,沙星末又收到邮件了。
“快放我回去,”沙星末催促着,“我要工作了。”
他需要看几份邮件静一静。
小怪物依依不舍地把他送了回去,放在床边。
沙星末脚刚沾地,就冲到了终端面前,打开了邮件界面,认真。这效果立竿见影,看到邮件标题,他立马就冷静了下来。
是老师发来的邮件,那个图案的来源有着落了。
不过,当他点开邮件时,却没有看到想要的内容。
[抱歉,关于这个图案,我也所知甚少。]
[如果要了解的话,你可以向总领申请借阅一本书,《残喘的人类》。]
[另外,请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我也不会再回。你我已不是同路人,但衷心祝愿你安好。]
他的视线定格在最后那句话,大脑一时空白。
是云唐威胁老师了吗?还是他......单纯地不想再和一个流放的罪人联络?
如果是后一个原因,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所有远离他的人,都是有苦楚的。也许老师马上要升职了,也许他的家人受到了威胁,不管是哪种原因,都应该跟自己划清界限。
沙星末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一片乱麻。
胸口有点闷闷的。
房间里又升起那股甜甜的草本香气,小怪物的头凑了过来,小心地搭在他的腿上,花瓣上的触须隔着布料扎在大腿上,痒痒的。
他感受到腿上的重量,睁开眼,只见天花板、墙壁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藤蔓,肉肉的小红花们一张一合,好像在往空气里吐出分子。
一根细藤蔓攀上椅子,搭在他的腿上。
“来,”沙星末对它摊开手掌,“握握手。”
一团小红花听话地钻进了他的掌心,撒娇似的翻滚两下。
小怪物是怎么听见他说话的?沙星末掌心握着小怪物的“手”,反复揉捏。
真想摘一朵下来仔细研究。
他眼角瞥向桌下的备用工具箱,那里面有一把大剪子。
如果他剪掉这根触腕......
算了,安全起见,还是先不要冲动。
等养久了再考虑吧。
花骨朵捏起来手感很好,花瓣的纹理类似于光皮动物的肌肤,又混着植物的纤维感,很亲肤。
也很解压。
沙星末的心情值又回升了一些,正当他捏得上瘾时,花蕊从大白花的中心钻了出来,他的手腕上,一扭一扭地往上爬。
“别乱钻。”他拍了拍小怪物的脑袋,
他把刚把手臂抽出来,花蕊又朝着他的眉心探过来。
沙星末躲闪不及,被戳中了额头。好在它的花药囊已经空了,没有花粉漏出来。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沙星末突然记起,两天前,第一次见到小怪物的时候,它也是用蕊尖戳他的眉心。
他忽然有了个设想。
也许,这就是它交流方式?
比如这个软尖刺,可能类似于某种感知器官,能够通过触碰来感知对方的信息。
沙星末用指背在白花身上摩挲两下。
“人的身体是有禁忌区的,有的地方不能碰。”
“可以碰的地方,只有衣服没有遮住的地方,比如手。”
沙星末翻过掌心摊开:“你可以继续跟我握手。”
那根藤蔓又凑了上来,红色的花骨朵塞进了他的掌心,像塞进了一个小拳头。
“你知道吗,你是我的第十二只宝贝。”
“但是我给你取名一号,因为你是最好的。”
不只是因为它漂亮,更因为,在它之前,沙星末没有养过人类变异体。
K病毒的致死率无限接近百分百,人类变异以后,会在10天内恶化、死亡。
这也是疫苗研发困难的原因,没有人能够抵御病毒,产生抗体。
除了沙星末自己。
他原以为自己是唯一一个感染K病毒后,成功活下去的人类。现在看来,也许不止。
只不过这个小怪物,它没有作为人类活下去。
沙星末观察着那朵白花。从植物的角度来看,花是小怪物的繁殖器官,而雄蕊又是其中的关键部分,它用这个部位进行探触,交流,似乎也说得通。
但作为“人”的话,这种探触好像变了味道。
“还有,你下次......”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扁扁的花药囊,“尽量不要用这个碰我。”
“因为这个器官,咳。”他一时间不知如何解释,“因为这根尖刺很危险。”
他换了种说辞,虽然不太具有说服力。
“就算是软下来的时候,也很危险。”他严肃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