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胆小狗。”
甲壳虫再次冲向北边的山丘,在石林边缘停下,沿着狼群常出没的小路走了一番,很快便寻找到一些脚印和粪便。
狩猎是个技术活儿。沙星末不是专业的猎人,他的优势在于拾一,这只变异大狗,鼻子极其灵敏,捕猎能力也是一流的。
拾一虽是只胆小狗,但在大事儿上从不含糊,只要对面不是食人树这种顶级变异体,它都能勇猛上前。
只不过,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它领着沙星末穿越枯树群,进入了石林的深处,绕来绕去。半天过去了,天色已经开始变暗,他们连一根兽毛都没有发现。
沙星末正发愁,眼前豁然开朗,一处破损的大棚屋隐在一小撮污染林中,暴露在光秃秃的树枝间。
有人来过在这里。
棚屋的前门处,泥巴坑坑洼洼的,明显有人踩过,脚印凌乱重叠,看大小,至少有3人走过。除此以外,棚屋的周围,还有几处兽脚印,很大概率是狼留下的。
沙星末把枪提在手里,顺带解开了袖口处的隐藏拉链锁,里面揣着两颗病毒弹。
这种病毒弹是他在岛上研发的,经过改造,能让吸入者在5分钟内迅速感染K病毒且变异、死亡,快速走完一个流程。
当然,这东西只对未感染过的生物有效。
棚屋的门是锁着的,他推不开,窗户也都被木板从内封死。沙星末牵着拾一在棚屋边缘走了几步,让脚印和被踩坏的烂泥混在一起,又往屋后面绕去。
大狗在地上闻来闻去,又忽地立起耳朵,朝不远处的树林里张望。
那边有声音。
沙星末牵着狗,往旁边绕了绕,借着几块石头的遮掩,往树林那边靠近。他找到一处较高的地势,以一块大石头做遮掩,拿出望远镜往低处搜索,拾一也卧倒在他脚边。
几个黑色的人影在枯树间闪过,傍晚的昏暗日光下,他们手中的火把极其显眼。
是那群登岛的神秘人。他们依然裹着黑色的大袍子,排成一队,在树林间穿梭。
不,不是穿梭,沙星末调整着焦距,让镜头更清晰。
他们在围着一棵树绕圈,那树上绑了个人,应该是男性,正侧对着这边,没穿衣服,被树干遮挡了大半,沙星末只能看到半边身子和一条腿。
那人脑袋往一边垂着,露出短发和滴着血的半边脸。一个身材纤细的黑袍子牵着一根铁链走来,链子的另一端拴着一只小狼。
是变异小狼,但体型不小,张口可以把人拦腰撕碎。
那只小狼在黑袍子手里毫无反抗的意思,它呆愣地立在被绑着的人面前,黑袍子俯身对着它嘀咕了几句。
紧接着,它脖子上的铁链被解开,黑袍子退到一边去,融入到转圈的人群中。
而没了铁链的狼,仿佛解开了什么封印一般,忽然暴起。
它猛地扑向树干上的人,咬掉了一条手臂。
一声惨叫响彻树林,几百米外,沙星末拿枪的手不由得攥紧。
转圈的人举着火把,脚步如跳舞一般欢快,而圈中绑在树上的人,正在被撕扯大腿。
那只狼好像受了蛊惑一般,它不像是在撕咬食物,而是在折磨猎物。
把那个人的四肢,一根根都扯断。
鲜血浸湿了树干的根部,那人还没有死,他扭动着胸膛挣扎,却像被钉在了树上,失去四肢后,还悬空挂在那里。
人群停止了转圈,他们站立原地,忽地整齐下跪,头举火把,对着那棵树吟唱。
没有任何歌词,是一种诡谲、悲伤,但毫无美感的调子,在林间回荡。
拾一竖起耳朵,卧在身旁不安地哼唧两声,沙星末按着它的脖颈,安抚地揉着。
“趴下,安静。”
他拧紧眉头,从怀里掏出一颗巧克力豆丢进嘴里嚼着,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
狼咬完四肢后,又被套上了铁链。黑袍人们涌上前去,把狼和树都紧紧围住。
歌声停下后,他们再次散开。狼已经倒在地上,人们拖着它往棚屋方向走去,树上的那个人已经没了动静,残破的四肢堆叠在他的身下。
两个黑袍子把他架了下来,在他的胸口摸索着,看不清具体动作。
沙星末收起望远镜,不远处传来动静,那些先行离开的黑袍人正在靠近。
他摸着袖口的病毒弹,思索着下一步行动。
沙星末拼凑着脑海中的线索。这群黑袍人,就是前几天他遇到的登岛人。他们背后印着同样的图案,那个图案和那个耳环几乎一模一样,而小怪物很讨厌这个图案。
他把图案发给老师的时候,得到的建议,是去查一本书——《残喘的人类》。
沙星末没看过这本书,但他知道这本书的作者,一个已经去世的宗教学者。
再联系刚才这诡异的场景,这些人,大概率是邪恶教会的流民。
核末日后,各种宗教团体涌现。人类想要活下去,需要的不只是物质资源,还有精神力量。
信仰,是支撑人类走下去的动力。
只不过某些信仰,实在是过于原始,甚至残忍。
沙星末是绝对的无神论者,这群教徒的行为,在他眼里不仅是荒谬,而且是愚昧。
但越是愚昧,越是危险。
一想到要和这群人一起生活在岛上,沙星末后背一阵发毛,不是怕的,是恶心的。
他才不要和低智的神经病做邻居。
神经病们已经走到100米开外,再走几步,就可以吃到他的病毒弹了。
手中的毒弹蓄势待发,沙星末决定让他们感受一下“科技的力量”,正好给小怪物带点儿食物回去。
他往大石头后面缩了缩,隐藏好自己的身体。这个位置有优势,黑袍人会从他脚下较低的地势经过,到时候他再抛出病毒弹,这些人很难不遭殃。
他其实没有随便杀人的癖好,但这个岛很小,留下这些教徒实在风险太大,还会抢夺他本就稀少的资源。
沙星末摁着拾一的头,让它趴在自己腿上。大狗有些畏缩地蜷成一团,耳朵紧张地竖起。
它似乎有些畏惧这些人。
脚踩在硬土上的声音逐渐靠近,那些人的脚步很整齐,几乎像在行军。
脚步停在了20米开外的位置,几声沉闷的噗通声响起,似乎是有重物落地。
噗通,啪嗒,连续不断的磕响声有节奏地持续着。
这些神经病又在干什么?
沙星末贴着石头,从另一边的缝隙探头观望。那群人竟跪在原地,火把举向头顶,恭恭敬敬地朝着他所在的方位磕头。
额头一下下往地上撞去,有的人甚至磕出了血。
他们表情木讷、机械,但眼里的狂热和崇敬却几乎化作实体,仿佛面前有一个看不见的神灵,正浮在他们头顶。
“终于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带头的一个男性大喊两声,他忽然加快了节奏,把头重重地又往地上连磕了十几下。
用力之大,每一下都把肉砸在碎石上,他面前的土地已经染上了黑血。
最后一下结束,他直起上半身,脸上血肉模糊。
“安托斯——安托斯!”
他用夸张地声调吟唱着这个名字,身后的教徒纷纷附和,也跟着唱起来。
奇怪的音调,混着这两个音节的词,在空中回荡。
拾一又开始躁动,沙星末按着它的背安抚,视线顺着教徒跪拜的方向望去。
什么也没有,天色已经黑了,厚厚的云层下,还是那个死寂的孤岛。
狗脑袋在沙星末怀里蹭来蹭去,它很不安。那种吟唱声就和刚才的歌曲一样,毫无美感,却传递出浓厚的情绪。
悲伤又古怪。
这歌声搅得他头痛,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值蹭蹭下掉。沙星末实在忍无可忍,他抓紧牵引绳,攥着枪,大摇大摆地站起身来。
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在黑袍人的头顶上。
教徒们终于停止了吟唱,他们仰望着沙星末,狂热的目光瞬间呆滞。
“你们抢了我的食物。”沙星末阴森森地咧着嘴,“先还回来,再行大礼吧。”
砰砰——两发捕猎弹朝着教徒们射去,一声巨响,地上的土和黑袍子一起炸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