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降龙

赵管教领着耿乐出来,问耿乐需要哪些工具。耿乐说了。赵管教说跟我出去买。立即找了辆车,叫了那天带耿乐一起奔丧的郑管教陪同,带着耿乐出去买绘画工具。郑管教上车后说:“没事儿。带他出去两天,跑一百多公里回家一趟都没事,在这里还能出啥事。是不是耿乐?”回头又对赵管教说,“他真要跑,咱俩也弄不住他。昨天他们那宿舍打架的视频你看了没?那家伙!一巴掌打到一个,一脚踹倒一个。倒地上就爬不起来。”

耿乐说:“我安心改造。”

赵管教笑道:“对啊!安安心心在这里待着,别想其他的。说不定还能减刑呢。”

置买了全套的绘画工具。画架,包括在画架边画画配套的小凳子都买了。下午,郑管教就把耿乐叫过去,让他做了三份试卷。这种给少年犯的考试,当然跟重点学校的考试难度没法比。本来是每份试卷给一百分钟答题时间的,但耿乐一个小时就做完了三份试卷,还答得满满的。郑管教大致看了一下,说:“好!”

既然露一手画画的技能,效果还不错,耿乐就决定露一手大的。他先给赵副所长画了一幅细致的彩铅画,用了三天时间。直画得人物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画面上的赵副所长英气勃发,很有气派。赵副所长喜不自禁。

第一天正画着的时候,一个管教拿了一份表格递到赵副所长的桌上,请赵副所长签字。赵副所长看看表格,又看了看耿乐,笑了。他说:“既然和解了,还是对方先挑衅的,那就算了吧。这孩子表现不错。耿乐,你这警告处分就给你免了哈!以后好好干,不要惹事!”

耿乐赶紧表示感谢。同时,也觉得这些领导们办事就是随性。规则在他们手里,别人看来,如铁一样刚,他们自己看来,却如面条一样软。

这第一张像画出来果然没有让赵副所长失望。

耿乐说,还可以给赵副所长画一幅油画。油画气氛浓烈,色彩饱满,感染力更强。赵副所长说:“哦?比这还好看?那就画一张试试。”

这一幅油画,画了一星期。画面如照片一样细腻。构图很有气势。画中赵副所长头发拢起,单手背腰望着窗外,做远眺思索状。跟前是办公桌的一角,红头文件,签字笔。窗外的远方是葱茏的树木和一角蓝天白云。人物形象高大、修长,彰显了赵副所长个头高的优势。赵副所长又是一番赞不绝口。他说:“好好好!跟我走。所长出差回来了,先给他画。”

赵副所长拿这自己的画像,领着耿乐来到张所长办公室。赵副所长先让张所长看了自己的画像。张所长看着点头,说:“确实画得好。这画的也太细了,跟照片一样。这真是一项才能!”张所长又看向耿乐问:“你年龄不大,怎么就练出了这么好的画功?可是投了名师?”

耿乐说:“没有投老师。就是跟着网上学学,然后自己练练。”

“天赋!艺术这东西还真得有天赋。没有天赋,练一辈子都画不这个样子。”张所长大加赞许。并欣然应允耿乐在他办公室画画。

事情很巧,给张所长画画的时候,耿乐申请调到学习区的表格也摆在了张所长的案头。张所长当即签字。他说:“这是很有上进心的孩子,还有才华。看这三门考试都是一百分。真不错。我们不能埋没了人才,调到学习区合理。”回头又跟耿乐说,“调到学习区的这些孩子,都是表现好,有上进心,又爱学习的。同时,也都是在所里待过较长时间的,多是缓刑的,刑期将满的孩子。你这也算是破例了。孩子,你要珍惜这个机会。”

当天晚上,耿乐就转去了学习区宿舍。学习区宿舍就宽松多了,和正常的学校宿舍差不多。一个房间,四张高低床,住八个人。由于不断有人刑满释放,许多宿舍都是住六七个人。然后是集体卫生间,集体淋浴间。除了放风时间,学习区的少年犯和劳动区的几乎不接触。

学习区也没有劳动任务。但学习任务要求严格。如果学习成绩不达标,就会被退回劳动区。

与正常学校不同的是,这里的作息制度要求严格,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整队列清点人数,然后跑操,军训。上午学习三个小时,下午学习三个小时,晚上学习两个小时。其他是放风休息,整理内务和做作业时间。晚上十点半清点人数后睡觉。

白天学习基础课,就是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这些,共九门课程。晚上要单独学习一小时的技能课,如烹饪、技工、财务会计、计算机信息技术、行政文秘等,在这些课程中选择一个学习。

学习主要是自学,有老师辅导监督,不懂的可以找老师讲解。因为涉及到不同文化程度,没办法统一上课,少管所也不可能配那么多的老师。一个老师要负责从初中到高中的不同年级的同一类课程。有的老师还要负责两门课。当然,这里的老师没有学校老师态度好,他们仍然以管教对待犯人的态度对待这里的学生。他们也不按学生成绩考评工作。也就是说,这里的老师非常自由,学生学习好坏跟他们关系不大。

对于一般少年犯来说,这里学习任务并不轻,甚至可以说很繁重。因为这些少年的学习基础大都不好,理解能力,自学能力又差,自我约束能力也差,想学好这些课程并不容易。当然,这些对于耿乐完全不是问题。

当他拿着铺盖卷,来到学习区的宿舍区,看到一间一间紧挨着的宿舍,宿舍内部和学校的宿舍差不多时,心里放松了不少。这睡觉环境要好多了。

宿舍区外边有一个铁门,门口有一个管教值班,但人经常不在。门口上面有摄像头监控着整个宿舍走廊的动静。但宿舍内没有再设摄像头。

耿乐在宿舍门口的值班管教那里登了记。管教给他分配了房间,然后就摁了一下桌边的按钮,对话筒喊道,“205房,你房间再安排一个人。腾好床位,过来个人把人领过去。”

一会儿,就从里面过来一个长得高高的,又很结实的男孩,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管教对耿乐说,跟他走吧。那男孩对耿乐说:“欢迎!”他替耿乐拎起铺盖卷,耿乐说谢谢。两人一同来到了205房。

房间里原有六个人,门口空着两张床位,都是上铺。里面有窗户,靠窗的四个床位已满。对窗放着两张桌子。那男孩把铺盖卷放下,说:“两个床位,你随便挑一个。”耿乐就选了左边的一个,将铺盖卷放了上去。

那男孩又说:“在一个房间生活,那就是同学加兄弟了,以后大家互相照应。我叫张清勇,你叫什么名字?噢,耿乐。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里的几个兄弟。齐无忌,王利军,范红林,李梦秋,严洛洛。”

耿乐与几个人一一点头致意。从几个人的表情看,还是和善的。这种感觉和刚开始进入大通铺宿舍时很不一样。耿乐发现,这个张清勇很有点大哥气质,短时间内就带给人一种豪侠仗义的印象,像是这几个人的带头大哥。

耿乐爬上铺位,将铺盖卷铺好。往上一躺,嗯,确实比那大通铺舒服多了。张清勇说:“你看起来年龄不大啊?十五还是十四?噢,十四。刚进来的?这所里边恐怕你不是最小的,也差不多了。这么小就进来了,犯了什么事儿?”

“强奸。东西都没长好呢,就弄这来了。”耿乐有点自嘲地说。他原本以为,说了之后,会惹起几句调笑或嘲讽声。没想到,房间里一下子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耿乐抬起头往下望望,就看见张清勇冷冷地打量着他。耿乐奇怪,怎么了?难道你们都是好学生,就我一个是犯人?

张清勇冷冷说道:“这个房间不欢迎强奸犯。你赶快拿走你的铺盖,找管教调整房间。”

耿乐看看这瞬间变脸的家伙,有点嘲笑的意味说道:“这事儿是你能做主的?是管教把我安排到这里的,不是你安排的。”心说,这样的小房间也有“大哥”?我大通铺来的“大哥”,还怕你这小房间的“大哥”?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自找不好受。大家好说好商量,商量不成,那就要动手了。”张清勇说完,齐无忌和王利军就站在了张清勇的身旁,也抱着膀子冷冷地打量耿乐。其他几个人也都坐起身来,脸色不善地望着耿乐。

耿乐叹了一口气。这学习区也得打架啊?这地方只有靠打架确立权威?他从上铺又爬下来。左右看看空间,比大通铺的空间那可小多了。这么小的地方,要是打起来,可是不容易展开,可不能让他们抱上。

耿乐说:“你想怎么动手?”

王利军立即就要上前。这小子比张清勇还要壮实。张清勇却拦住他。他说:“你们都不要动。要是动静大了,被管教发现,我一人担当。”然后,他问耿乐,“你真想动手?惊动了管教,对谁都不好。你刚来就打架,被发配回劳动区也不一定。我劝你还是主动挪挪地方。这样大家彼此相安无事。”

耿乐说:“我凭什么听你安排?我不挑事,但我就烦别人安排我的生活。”

张清勇上前一步说:“这可是你要动手的。”说完就再跨前一步,伸手来抓耿乐。耿乐干净利落,啪地一掌打在他手腕上。张清勇这只胳膊顿时无力。张清勇脸色一懔,知道遇到了高手。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孩竟然是个劲敌。但他是不会让步的。他双腿微曲,暗暗抓地,然后拧身腾挪,肩膀一晃,同时握紧一只铁拳,攒足力量,照耿乐当胸捣去。这里空间小,他又封住了耿乐的转圜空间,耿乐是没地方可躲的。

哟嚯!这小子会点真功夫啊。萧墨说。张清勇打来一拳,同时身形一晃。拳错位了,身形也错位了。这打来的一拳不好防,对他反击也可能被他躲开。几乎是同时完成两个动作,没有点功夫是不行的。

耿乐说,是啊。比那什么三宿八虎要强多了。不过,这也不够使。耿乐的魂体内伤,虽然还没有好,身体方面的恢复却是更快一些。他的身体可是萧墨修炼的,已经到筑基中期了,比张清勇那点内炼的功力要高得多。

耿乐凝神一看,就瞄定了张清勇直捣过来的拳头。这拳头飞快,再打他胳膊已经来不及,耿乐以手掌迎上拳头,在拳头击打在他手心时,用力一握向外一拧。张清勇就感觉自己胳膊咯嘣一声,骨头都要错位了。力气立即就散了,拳头也没劲了。

两只胳膊都是酸软的,使不出力量。张清勇心头一沉。这时他已和耿乐错位抵近,他一收前臂,以肘猛击耿乐肋下。耿乐胳膊在张清勇前臂上一压,另一只手握拳捣在张清勇肋骨上。张清勇肋内一疼,上半身当即失去力量。就在要软倒在地的时候,张清勇抬起膝盖,用他仅剩的所有力量顶向耿乐下身。耿乐只是伸手快速一推,张清勇就向后倒去,前顶的膝盖也落了空。本来,这一下即便顶上,也不会有太大力量了。

见张清勇倒地,齐无忌和王利军同时抢上。王利军一拳捣向耿乐面门。齐无忌则伸手去拉张清勇。张清勇说:“不用管我。”他本想回身搂抱耿乐双腿,却是使不出这种泼皮无赖的做法,何况已经有两个兄弟帮忙了。他两个胳膊酸软,上身如岔气般疼痛,根本使不出力量。只能自己慢慢往外挪。

耿乐见这更为壮实的王利军一拳直取面门,心想,这小子动真的?他也不客气了,斜掌向外上方疾挥,一掌就砍在王利军胳膊上,王利军就感到如同一根急速挥来的钢筋棍打在了手臂上,剧疼难忍,胳膊也被打向一边,失去了力气。

本欲低身去拉张清勇却被阻止的齐无忌,见耿乐出手格挡王利军,还未立起身来,就立即握拳捣向耿乐肋部。耿乐格开王利军,随即一脚踢向齐无忌胳膊。齐无忌拳头刚接触到耿乐身体,耿乐的一脚也由下向上踢到齐无忌胳膊上,当即把齐无忌胳膊踢开。这时齐无忌还未站起,耿乐一掌拍在他头顶,齐无忌咕咚一声,坐在地上。

张清勇再也使不出力量。齐无忌脑袋嗡嗡响,站都站不起来。唯独王利军好一点,一只胳膊也疼的像断了一样,无法再战。剩下三位,范红林对耿乐怒目而视,严洛洛则沉着脸去扶张清勇和齐无忌。李梦秋细高,不像个能打架的。他对耿乐说:“别打了,别打了好吗?管教知道了谁也落不了好。”

耿乐耸了耸肩。

已经被扶起,正坐在下铺的张清勇说:“你必须搬走。”

耿乐说:“你说了不算。”

张清勇说:“那咱们就无休无止。”

耿乐说:“那就来吧。”

李梦秋说:“你为啥不愿搬走啊?好多房间都有空床位,你为什么不愿换一换呢?你换了房间,不就没事了吗?何必要在这里死缠烂打呢?”

“谁死缠烂打?这是管教分给我的床位。他想要我走我就得走?到其他房间,他们也要我走,我也得走?你们想干什么,我就得听?笑话。最终不就是要靠动手来解决吗?来吧。”

范红林鄙夷地说:“谁让你自己干下恶心人的事情来,还有脸说。都不让你进房间就对了,你根本就不该到这个区来。”

耿乐怒了。“你干的事光荣?光荣还会进到这里来?他么的,老子比你们干净多了,光荣多了。老子不光比你们能打,做事也比你们光荣!”

张清勇呵斥道:“你嘴巴放干净点。别在这里老子老子的。谁也不听你那一套。”

“哼!”

耿乐轻蔑地哼了一声,又爬上床位。李梦秋看着耿乐长叹一声。然后又去劝张清勇。“明天吧,好吗?这太晚了,也不好再换地方了。”

张清勇说:“反正他得搬走。打过打不过都得搬走。”

耿乐说:“说理你没理。打也打不过。你有啥本事让我搬走?”

“反正你得搬走。不然咱就无休无止。想清静就搬走。”

“哼!”

当夜,萧墨继续掌控身体修炼。耿乐说,老头你发现没?这几天身体和神魂恢复似乎都快了一些了。不知不觉中,真气能用一些了,打他们穴位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就用上了真气。跟八虎斗的时候好像还不太能用真气。只是,现在灵力还不能用。但是也有一些迹象了。

身体的变化,萧墨当然感觉到了。同样,他的神魂恢复也有很大进展。他说,你算算自你母亲去世以后,你打了多少次架了。以前都是被关在小黑屋里不动。这些天来,却打了这么多架,身体活动活动,真气冲冲经脉,对身体恢复当然是好的。之前你压抑在心的怒气,自你母亲追悼会那天,得到了一些发泄,又通过这些天持续地发泄,对神魂的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耿乐说,这个张清勇看来还不认输啊。他这是什么意思啊?还有后手?萧墨说,要是功夫高些,这小子会是个硬茬。比那八虎强多了。再有后手又能怎么地?还是翻不了天。

李梦秋夜间起来上厕所,看到耿乐仍然在打坐,就问:“你怎么还不睡觉?明天上课怎么办?放心,这些哥们不会对你暗中使坏的。”萧墨不理他。

李梦秋从厕所回来,又趴在耿乐床边,劝道:“明天搬了吧。兄弟。与其睡不好觉,何必硬撑着不换地方呢?”萧墨仍然不理他。

第二天,上午,耿乐去画画。中午回来吃午饭。回到宿舍,发现他的铺盖被扔在门口地上。他逐个盯向每一个人,最后问张清勇:“谁干的?”

张清勇说:“别管谁干的,你搬走就没有这事了。你不搬走,天天这样。你要想打,就找我。”

张清勇身上还在疼痛,军训都参加不了,只能在一边看着别人训练。王利军胳膊仍然疼,但只要胳膊不使力,军训勉强可做。齐无忌也仍然头脑不清楚,但军训是没有问题的。中间放风时间回宿舍,范红林就把耿乐的铺盖卷起扔了下来。

耿乐说:“你还是挨的轻。”说着就向张清勇走去。齐无忌、王利军、范红林都拦在张清勇面前,李梦秋和严洛洛则拦住耿乐。李梦秋说:“他仨到现在都还疼着呢,不能再动手了。”

“这是谁先挑衅的?”

“唉!你搬走不就没事了吗?”

“不可能。硬的不成想软磨是吧!好,软磨,我也奉陪。今天谁也别想睡觉。反正我不用上课,看谁能熬得过谁。”

李梦秋说:“对啊!你怎么不去上课啊?军训也没见你啊?怎么回事啊?”

“你不需操这个心。”

结果,中午谁也没有睡得了。大家都干瞪着眼等着下午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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