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卫郡城的战役落下帷幕之时，扶风郡城的战斗正酣。
今天秦军攻城，从一开始便倾尽全力。
火蒺藜和石弹宣泄之时，攻城的秦军士卒随之跟上。
扶风郡城的士卒明显能够感觉到压力陡然剧增。
昨日刚刚抵达的新兵在压力逼迫之下，更是频频出错。
万发早有准备。
所有校尉级的军官全部安排在城头各处，负责整顿新兵，维持城头的秩序。
秦军攻势本就猛烈无比，就连老卒都会心惊胆颤，更何况新兵。
万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稳定军心。
否则一旦军心溃散，局面将瞬间崩溃。
马邵来到万发身旁，喊道：“将军，刚刚收到郑刺史的书信，今日会有五千新兵和新的守城器械送来。郑刺史要求我军守住十天即可。”
万发看着飞射而来的火蒺藜和汹涌而来的秦军，苦笑一声。
十天的时间感觉遥不可及。
这时，秦军的攻势忽然减缓了。
火蒺藜还在发射，可城下攻城的秦军士卒却在后撤。
万发眉头皱起。
难道说秦军要鸣金收兵了？
很快，万发就发现了异样。
后撤的秦军士兵没有回到阵中，而是撤离一段距离之后便停了下来。
这个态势更像是……躲远点？！
万发眉头紧锁。
过了约莫一刻钟，秦军的火蒺藜攻势加大了。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并且，万发敏锐的发现秦军此次发射的火蒺藜不一样。
其中有些火蒺藜个头非常大。
万发顿感不妙，却来不及做什么。
下一刻，犹如地动山摇。
万发踉跄着身子，扶住城墙看着城头上景象，神色呆滞。
他从戎十多年，第一次看到如此惨烈的景象。
万发记忆中最惨烈的战役是景平二年突厥南下入侵幽州。
他当时奉命率领八千人马驻守黄沙城，突厥发动三万人强攻黄沙城。
这场战役，八千人马三天时间里仅剩三百人，整座黄沙城尸横遍野，无比之惨烈。
可与眼前的景象相比，万发觉得黄沙城之战也就那样。
浓烟散去，城头之上的景象完全显现出来。
爆炸中心，断肢残臂、血肉以及碎石、残破的武器，到处都是。
幸存的士卒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万发深呼出一口气，站起身看向城下。
秦军士兵又冲了上来。
见状，万发不再犹豫，立即召集各级军官。
他的命令只有一个：立即整顿士卒抵御秦军，今日绝不能让秦军攻上城头。
在各级军官强力整顿之下，灵州守军勉强重整旗鼓。
秦军阵前，王端和杨宝等人有些惊讶。
灵州守军竟然还能组织城防。
王端果断道：“再发射三十颗震天雷，倘若灵州军还能收的下来，今日就此作罢。”
杨宝看了眼日头，道：“今日如果攻不下，确实要收兵了。”
今日攻城的时间本就有点晚，日落之前必须要收兵。
一刻钟后，三十颗震天雷朝着扶风郡城呼啸而去。
这一次，万发早有准备，直接命令所有士兵及时躲闪。
饶是如此，仍有大量士卒在爆炸中丧生。
虽说伤亡巨大，可万发还是松了口气。
因为秦军收兵了。
今天算是安然渡过了。
万发叫来马邵，沉声道：“统计伤亡，召集将官商讨对策。”
“末将领命。”
云梯镇。
一队灵州骑兵冲进军营，后方追赶的黑虎骑立即停了下来。
“他娘的，竟然没有追上。”
关卫骑在战马上，怒骂一句，然后调转马头带着士兵离开。
军营之中，楚远彬看着安然回来的士卒，连忙询问道：“扶风郡城的情况如何？”
“非常不乐观。”一名骑兵队长说道，“我们遇到了夜雨的探子，他们说扶风郡今日差点就失陷了。”
楚远彬神色剧变：“情况怎会如此严峻？”
楚远彬继续询问，了解完情况后，叫来一名士兵。
“立即联系万发将军，询问是否需要支援。”
士兵离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回来了，并带回了一封由万发亲笔写的书信。
信件上就一句话：楚将军，明日需要你出击。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楚远彬明白扶风郡城的局势非常严峻。
驻守云梯镇之时，他便和万发讨论过。
两人一致认为，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骑兵不能出动。
秦军攻城不过两天时间，万发便要求骑兵出击，可想而知扶风郡城情况有多糟糕。
楚远彬没有犹豫，立即叫来各级将官。
“明日，我军便要出击袭扰秦军后翼，为扶风郡城分担压力。”
闻言，众将领面面相觑。
明日就要出击？
“楚将军，有黑虎骑阻拦，我军还能靠近秦军营地。”
“想要袭扰秦军，为郡城分担压力，就必须击败黑虎骑或者绕过黑虎骑的封锁。”
“我军能够绕过黑虎骑吗？”
楚远彬看向角落的一名黑衣汉子。
汉子摇头道：“可以绕过黑虎骑，却绕不过秦军军情处的监视。秦军营地三十里范围之内，人数只要超过三十就会被军情处发现。
然后一刻钟的时间，秦军就会出现。”
楚远彬眉头紧锁，问道：“能知晓为何秦军的封锁如此紧密吗？”
“鹰。”黑衣汉子说道：“根据我们的探查和观察，秦州有专门训练鹰的能人。秦州黑冰台和军情处都采用鹰传递情报。
并且，我们还发现，秦州训练的鹰还可以获取情报。”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不已。
训练鹰传递情报，这并不是稀奇事。
可是能够训练鹰获取情报，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楚远彬问道：“有办法击杀天上的鹰，给我军创造机会吗？”
黑衣汉子苦笑连连：“楚将军，如何是鸽子，在下可以立下军令状。可是雄鹰飞得太高，飞的太快，恕我无能为力。”
楚远彬脸色一沉，道：“战争开启以来，你们夜雨貌似并未做出太大贡献。”
“我们已经努力。”黑衣汉子叹道：“夜雨技不如人，我们承认并会做反省。”
楚远彬冷笑一声，不再说什么。
楚远彬脸色严肃，道：“诸位，为今之计，我们只能与黑虎骑血拼了。”
血拼是最坏的打算。
事到如今，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秦军营地，炊烟袅袅。
士兵聚集在一起吃晚饭，今晚的晚饭中有羊肉沫和羊汤。
营帐之中，彭英等人也在吃饭。
这时，一名士兵快步走进来。
“赵将军，彭将军，主公来了。”
军营中的众人豁然起身。
过了约莫半刻钟，秦牧领着公孙佑和徐虎走进营帐。
“臣等拜见主公。”
秦牧笑着摆了下手：“都吃着呢，加三个位置。”
秦牧为了尽快赶到营地，在路上只是啃了点方便面和午餐肉。
之所以着急赶过来，主要是想亲临前线了解攻打扶风郡城的情况。
彭英放下碗筷，道：“主公，从今日下午的攻城来看，扶风郡城已经撑不住了，最晚后天就可以攻下扶风郡城。”
秦牧喝了口羊汤，道：“松平已经攻下广卫郡城，白岩郡和东河郡粮草短缺，周飞锋和寇盛刚撑不过十天。陇州战事，郑氏也是连战连捷。你们要抓紧时间。”
彭英沉声道：“主公宽心，最晚后天一定能够攻下扶风郡。”
秦牧点了下头，问道：“兵司送来的辎重不够吗？我看兵司送来的折子，运输的辎重一应俱全。”
彭英解释道：“臣不满足于扶风郡和广卫郡。另外我军占领两郡之后，还需要重点防备郑氏和李氏，乃至顾氏，所以辎重不够用。”
秦牧看向坐下下首的尚玉森，问道：“寿东，军械司有说过震天雷每月的产量吗？”
尚玉森连忙道：“军械司给出的承诺是每月最少生产五百颗震天雷，再多就不行了。”
赵武和彭英等人异口同声道：“太少了。”
刘元义和吴继先等几名军事佥事也认为五百颗震天雷的产量太少了。
秦牧说道：“我会和显泰说一声，让他提高震天雷的产量。”
杨宝开口问道：“主公，能否让军械司改良火蒺藜，士兵可以手持点燃投掷，如此一来，我军攻城将无往不利。”
杨宝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的支持。
倘若攻城之时，士兵可以掏出一个火蒺藜扔上城头，效果一定非常好。
只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秦牧摇了摇头。
“想法很好，却难以实现。”秦牧说道，“手掷火蒺藜，早在前年的时候，我就考虑过，但最后放弃了。”
手掷火蒺藜就是手榴弹。
以目前的技术和生产水平，火蒺藜的稳定性很难控制，容易出现火蒺藜提前爆炸的情况。
秦牧没有过多解释，众人也不敢追问。
晚饭之后，众人来到沙盘之前商讨明日的攻城战术。
战术一直都很简单，也相对固定。
召开集议商讨是为了总结今天攻城的得失，完善细节。
期间，秦牧并没有发表意见。
在领兵作战这个领域，彭英比他专业。
在出谋划策这个领域，公孙佑比他专业。
翌日，清晨。
战鼓声响彻整座军营，士兵有条不紊的出营。
秦牧骑在马背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扶风郡城。
城墙已经千疮百孔，有些地方墙垛早已脱落。
由此可见，这两天秦军发射的火蒺藜和石弹有多少。
秦牧默然不语。
都说打仗其实打的就是后勤。
这句话在攻打扶风郡城的战役之中完全具现化。
攻占益州之后，制造火蒺藜的物资不再短缺，军械司便加足马力制造火蒺藜。
根据军械司和兵司的汇报，军械司库存的火蒺藜已经消耗了近四成。
这种消耗属实太大了。
不过秦牧却没有责备军队。
秦州东出是一场关乎秦州未来之路的战争。
只要能够攻占扶风郡和广卫郡并站稳脚跟，一切物资的消耗都非常值得。
随着战鼓声逐渐高昂，攻城正式开始。
扶风郡城的城头之上，万发头疼不已。
今日的秦军貌似比昨日更加亢奋。
万发叫来一名汉子。
此人是夜雨的副统领，张顺。
万发问道：“秦军发生了变化，有探查到什么消息吗？”
张顺说道：“貌似庆阳侯抵达前线了。”
万发惊讶道：“你们能够掌握庆阳侯的行踪？那能否刺杀他？”
张顺面色怪异的看着万发。
“万将军，你想多了。庆阳侯随身有五百骑兵护卫，这也是夜雨能够知晓他抵达前线的原因所在。”
张顺摊手道：“夜雨成员每个人都是好手，但也抗衡不了铁骑。”
万发无奈一笑，然后头疼不已。
主君亲临前线督战，难怪秦军如此亢奋。
今日一站，又是一场恶战。
万发的直觉非常正确。
因为秦牧在阵前督战，秦军士兵犹如打了鸡血一般。
在火蒺藜和投石机的掩护之下，向着扶风郡城英勇的发起冲锋。
顷刻间，扶风郡城的灵州军便感觉到空前绝后的压力袭来。
王端来到火蒺藜投弹车战线后方，并叫来相应的校尉。
“发射一轮震天雷，数量五十。震天雷的落点找准一点，主公在后面看着呢，明白吗？”
“末将明白。”校尉挺直胸膛，大喊道。
城头之中，万发正在安抚士卒的情绪，并指挥士卒展开应有的反击。
忽然间，万发抬头看向前方。
只见密集的火蒺藜中间夹杂着巨大的身影。
万发倒吸一口凉气。
今日秦军是疯了吗？
一开始就使用大杀器。
万发嘶吼着：“快，所有人快躲避，躲避！”
这种情况之下，已经顾不上组织士卒发起反击了，必须要让士卒躲过此次攻击。
否则这么多巨大火蒺藜落下来，并造成巨大伤亡，军心将会直接溃散。
灵州军往后逃窜躲避震天雷轰炸时，城墙下的秦军士兵早已经瞅准时机，搭好云梯向上攀爬。
即便爆炸产生的碎石掉落会不幸砸中某些士兵，可秦军依旧英勇无畏。
他们渴望攻占扶风郡城，渴望建功立业，渴望为主公逐鹿天下。
当第一名秦军士兵登上城头，就代表着扶风郡城将在今日倒在秦军的铁蹄之下。
秦军阵前，秦牧放下望远镜，笑道：“气势如虹，勇往直前，我秦军何其威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