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汉江郡。
郡城街上某处书坊后院。
顾洪忠坐在凳子上,听着手下汇报。
“大统领,已经确定了,后天将会有上百名匠人进入荆州水军营地。我们的人已经安插在匠人之中,一共有七人。”
顾洪忠问道:“你安排的人,确定没有问题吗?夜狮子可不是泛泛之辈,倘若我们的行动暴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手下连忙道:“大统领放心,我安排的都是老人,而且他们原有的身份本就是匠人。”
顾洪忠满意的点着头。
“不错,这件事你办的不错。我来汉江郡之后便发现,夜狮子在水军营地周边布置了非常多的眼线。”
顾洪忠继而道:“你一定要暗中提醒我们的人,行动之时务必小心谨慎。今天之后,你也别来这里了,小心暴露。”
“属下明白。”手下应下之后,小声问道:“统领,属下知晓夜狮子的三个据点。”
顾洪忠双眼瞬间迸发出光芒。
“陶山,你真是给我了一个很大的惊喜啊。你的功劳,我会上报家族,为你求赏。”
手下激动道:“多谢大统领栽培。”
一炷香后,陶山拿着几本新买的古籍走出书坊。
他并不知道,路过书坊的一名挑夫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
挑夫回到家中院子。
院子中,一名中年汉子正在打水。cuxi.org 猪猪小说网
“统领,暗锋的大统领来汉江郡了,陶山想必跟顾洪忠见面了。”
中年汉子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道:“连顾洪忠都来了?看来副指挥使的筹划成功了,夜狮子被顾氏盯上了。”
中年汉子是天孤星,最近一直在汉江郡和江陵郡活动。
自从荆州的战略方向朝南方倾斜之后,天孤星也顺势南下。
天孤星洗完脸之后,问道:“陶山最近在做什么?”
“什么都没有做,倒是他手底下的两个人貌似在探查荆州水军营地。”
天孤星不由得一笑:“看来暗锋将目标放在水军上。”
肃王想要图谋岳州,就必须跨越黄沱。
而顾氏明显已经将岳州和衡州视为往后的领地,暗锋试图捣毁水军营地,不仅能够报复夜狮子在洪州的所作所为,还能阻碍荆州水军发展。
天孤星思索片刻,道:“我们在荆州水军营地是不是安插了人手?”
“安插了两个。”
“暗中告知他们,趁势而为。暗锋将目标放在荆州水军营地,动作肯定不会小。既然如此,那便借助暗锋行动,尽快将我们的人推上去。”
“诺。”
天孤星转而问道:“夜狮子呢?没有盯上顾洪忠?”
“顾洪忠还是有点本事,他进入汉江郡应该没有被发现。”手下回道,“我们如果没有掌握陶山的行踪,估计也发现不了。”
天孤星冷笑道:“现在暗锋除了顾洪忠和陶山,其他全部都是酒囊饭袋。你暗中盯紧暗锋便可,我明日便要离开汉江郡,南下去岳州办差。”
“属下明白。”
又过了几日。
荆州水军营地。
天色微亮,暂住在营地中的匠人便陆续起床,拿着工具向工地走去。
荆州水军一直都在招募善水青壮,营地的需求也在不断增加。
忽而这时,水军营地中的仓房和新建营地中冒出五六道火光。
正在忙碌的匠人愣了一下,然后齐声高呼:“走水了,走水了!”
随着惊呼声响起,整座军营震动。
尚在营帐中睡觉的士兵,匆匆跑出营帐。
各级军官也是不停指挥士卒前往救火。
只是黄沱江面吹来的江风一阵又一阵,火势蔓延的趋势根本挡不住。
连成一排的仓房顷刻间被火海吞没,并且火势还朝着周围建筑蔓延开来。
整座水军营地变得大乱。
而无人在意的角落,七名匠人纷纷跳进黄沱,消失不见。
随后,一队士卒来到江边,为首的队率脸色阴沉似水。
一直临近到正午时分,水军营地的火势才被扑灭。
虽说没有人员伤亡,但大半营地成了废墟。
一处废墟之前,新上任的水军统帅左宗峰面无表情。
水军将领王应东脸色铁青,快步走来:“左将军,八个仓房共计三万石粮食全部没了。”
左宗峰语气微微一沉,问道:“仓房走水的原因,有探查到吗?”
“目前只知道有歹人扮成匠人,放火成功之后,便跳江逃离。”
左宗峰问道:“看守仓房的士卒呢?”
王应东无奈道:“昨夜酩酊大醉,方才转醒。”
左宗峰脸色终于变得难看。
“我们来之前,水军大营的将领是谁?让他立马滚过来。”
很快一名将领便被带了过来。
“左将军饶命,左将军饶命。”
“军法从事。”
左宗峰瞥了一眼,便做出了决定。
一炷香后,夜狮子一名统领走进水军大营。
郡城中的某处民宅。
顾洪忠听着陶山的汇报,脸上笑容愈加浓郁。
“很好,接下来让得手成员尽快离开汉江郡,你今晚跟着我一起北上去襄阳。”
陶山问道:“大统领,我们要在襄阳行事吗?”
“不,我们去襄阳有别的事。”
……
秦州,咸阳。
十一月初三,申时一刻。
考场大门打开,九百多名应考的士子相继走出考场。
走出之后,众人三五结伴,相邀去群贤楼、酒楼、茶馆和勾栏瓦子。
谈论之间,皆是第一轮招贤考试的题目。
穆松龄、张振和苏泉三人坐在考场外的茶馆棚子中,喝着热茶驱寒。
苏泉叹气道:“最后一道策论,我所答内容,细细想来,并不让我满意。”
张振宽慰道:“苏兄何须叹气,最后一道策论完全着眼于实际,你我从未干过农事,能够下笔作答已是不易。”
穆松龄慢悠悠的喝着茶水,道:“上千名士子,估计没有一个人能够完美回答最后一道策论。”
张振和苏泉不由得颔首。
第一轮考试最后一道策论题目很大:农事。
就两个字,但作答必须从实处下笔。
比如你想写春耕,就必须把春耕从头到尾的写明白,什么时候耕田,什么时候育种,育种的时间是多少,等等都应该写出来。
题目给出的要求是“应该”,而不是必须。
但考生都明白,没有写出来,必定难以拿高分。
应考的上千名士子,皆是读书人,对农事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怎么可能写出完美的作答内容。
忽而这时,穆松龄神情有些惊讶。
他看到一名年轻士子刚从考场走出来。
中途应考的士子考试时间都是顺势后移,让穆松龄惊奇的是此人他认识。
张振和苏泉顺着穆松龄目光看去之后,也是一惊。
出来的士子,他们两人也认识。
并且,因为两人分别出身杭州和楚州,对此人非常熟悉。
苏泉惊讶道:“陈仲达,他竟然也来了秦州?”
张振疑惑道:“以他的性子,来秦州能够得到重用吗?”
穆松龄摇头道:“不好说。”
说完,他便起身朝着陈仲达走去,张振和苏泉两人紧随其后。
陈仲达正在低头思索事情,全然没有感受到有人朝他走来。
直到有人拦在面前,才反应过来。
陈仲达看到穆松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思明兄,你也来秦州了?”
穆松龄作揖道:“文宇兄,两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两人寒暄之后,张振和苏泉走过来。
陈仲达虽然不认识两人,但在穆松龄的介绍之下,三人也是相互见礼。
来到茶馆坐下,穆松龄便问道:“文宇兄,你刚才是在思索考题吗?”
陈仲达点头道:“是的,我在作答最后一道策论之时,犯下了一个错误,没有考虑到其实北方也能种稻。”
随后,陈仲达主动分享了他的作答内容。
穆松龄、张振和苏泉三人听完之后,神情呆愣。
张振问道:“文宇兄,你对农事为何如此了解?”
陈仲达尴尬道:“我在苏州之时,有些时候吃不饱,便去城外庄子帮忙农务,庄子农户都会留我下来吃饭。”
闻言,三人目瞪口呆。
陈仲达可是一名士子。
在大炎,想要获得士子身份,一定要通过郡级学府的考校,然后上报州级学府报备,最后由朝廷下发相应的凭证。
虽说没有功名在身,可他们随时可以参加科举考试。
因此,他们这些士子虽说过得清贫,但绝不至于吃不上饭。
平时可以为书房誊写抄录书籍,还可以结识商人豪绅,为他们提写字帖。
可众人想到陈仲达的性子,便是摇头苦笑一声。
别人说不好,但陈仲达宁可去庄子务农,也绝不可能接受豪绅商人的资助。
苏泉苦笑道:“文宇兄,你的性情,我们学不了,只能表示佩服。”
穆松龄和张振微微颔首。
他们两人平时不会在勾栏瓦舍厮混,也嫉恶如仇,可面对豪绅商人的资助,他们却拒绝不了。
没办法不接受啊,他们不可能去做劳力,抄录书籍赚的钱太少了。
张振感慨道:“文宇兄,以你的学识才能,必定可以通过三轮考试,进入秦州官场。”
此次招贤令考试,应考的士子上千。
可录取的士子也高达两百五十人。
只要考试公平公正,以陈仲达的能力,被录取是板上钉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