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英熊耗汉

其实,不仅仅是卫少儿,霍光也是的,他不爱习武,却喜欢学医。

若说学医,偏偏不找医术精湛的黄花,而是找半瓢子手艺的华歌。

清早,华歌在教霍光气功的心法口诀,他记住前面,又忘记后面。

每当霍光聆听讲授时,非常认真,两千八算是长大了,大彻大悟,一双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凝视着华歌的嘴唇,听得津津有味,感觉嘴巴的温柔开合,比所讲的内容,更让他感兴趣。

要不然,白讲一遍,最终什么也不记得了。

讲前面,他忘记后面,讲了后面,又忘记前面。

有时侯,华歌教霍光针灸医术,却发现白猿公子体内隐藏着一种无形的力道,感觉不明,琢磨不透,只是在不经意间可以觉察得到。

华歌并不奇怪,这是战神霍去病的弟弟,出身将门,具有扎实的基本功法,毫不意外,共同学习,大家互教互学,也许会进步更快。

其实,公孙敖官复原职,也远底于廷尉尹齐。

然而,尹齐非常尊敬公孙敖,丝毫不敢怠慢。

毒豹宁成明为济南都尉,暗为绣衣御史,尹齐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却忌惮楼船将军杨仆,关照钟离父女,明捕暗护至今已数月之久,韩说充满疑惑,却并不违背自已意志,安顿铁武等人行程神速。

廷尉等于最高人民法院的院长……并非如此。

西汉时期,皇帝内阁,国家最高权力圈是三公九卿。三公:丞相、御史大夫和太尉。九卿:奉常、郎中令、卫尉、宗正、廷尉、太仆、典客、治粟内史、少府。

廷尉位列第五,其实权力第一,从丞相到平民,无不敬畏。

当年的丞相庄青翟和太尉田蚡都畏之三分,大汉第一酷吏张汤就是从廷尉发迹,在担任御史大夫时,国家大事都听张汤的,丞相宝座形同虚设。

大汉军法,车骑将军和骠骑将军掌握大军,征东征西征南征北四大将军统领边防军,楼船将军和游击将军都是杂号将军,尹齐为何忌惮楼船将军,杨仆是谁?

以前,公孙敖告诉华歌:

杨仆自幼贫苦,被同父异母哥哥杨瑜杨季主欺压而离家成立船帮,协助官兵捕盗有功入仕,杨瑜父子死于郭解之侄郭泉之手,杨仆不记前嫌为兄复仇,暗助宁成铲平了郭解家族,荣升为绣衣御史。

当年,尹齐落泊街头,杨仆伯乐识千里马,推荐到张汤门下,才有今天的廷尉尹齐。

河内郡轵县富户杨瑜之子杨桂,仰仗叔父杨仆,当上县衙门的县掾,作为梅花山庄少主钟离明的妻弟,暗算鹰侠龙剑郭解的人,可能有……

华歌明白自己干了些什么,暗暗升起一股透心的凉意!

以霍去病的立场,华歌多次营救的居然是敌对势力,也就是说,铁武父女和古布都是自己的敌人?

此时唯一可以救人水火,只有琴剑山庄的紫虚上人商志,华歌踌躇满志也踌躇不前,若绝意重返琴剑山庄并非难事,那将继续笼罩在霍去病的阴影下。

进退都错,深陷矛盾却并不矛盾。

成败无望,冷暖不知却充满温暖。

苍穹笼罩,黑沉沉的夜幕难寻亮点,照亮黑夜的星火,何处寻觅?当初弹吉他时意外穿越,也是这种黑夜,没有午夜梦回,驿路冰雪梨花,也没有万乌千紫弥漫夜空……

华歌的目光,将难言的焦虑投射向遥远的天地交融深处,夜的灵光纵横交织,就像春蚕破茧,雏蝶出蛹,鸡嘴啄壳……

生前五鼎食,身后五鼎烹。

有人理解为贪图享受,前半生种下孽缘,后半生超支终究还债。

有人理解为汇聚能量,整合熔炼成丹,悬壶济世,有容乃大,只因海纳百川。

如今,在矛盾中绕来绕去,为什么总是徘徊在霍去病影子下,为什么不走出去?其实,华歌已经开始了,不用霍去病的神功,并不等于无法获取新的能量。

华歌在苦苦思索,可不可以突破这种桎梏?

一身神功被封印,难道只能回琴剑山庄找商志,有没有别的办法?

兖州金剑韩说精明强干,已调离廷尉府,荣升为游击将军,离京奔赴五原郡外驻营。

公孙敖并没有官复原职,倒也逍遥自在,闲云野鹤,天天陪伴华歌和霍光,大家一起修文习武学医,大汉猛将指点,华歌武功精进!

霍光却官运通享,他本已选为郎官,留职不在职,离职不离薪,也就是说,坐在家里拿钱,曾经提拔为侍中,如今官拜奉车都尉。

华歌想起霍光的就职仪式就忍禁不住,白猿公子似受神仙点化,变成了缺乏幽默感的钢铁侠,他气宇轩昂跨步,双臂摆动与步速惊人吻合,整整齐齐,规规矩矩,就像劈波斩浪的船桨……

出入未央宫和建章宫这种皇家圣殿,没有足音,羽林铁甲卫们瞧在眼里,不禁个个纳闷,怀疑此人的脚,根本就没有落地。

没有华歌陪伴,霍光就从钢铁侠变成软脚虾,迈不动脚,傻傻愣愣直立,就像迎风招展的旗杆,黄门侍郎熊兴宣读圣旨时,霍光不弯腰,不屈膝,不知拜谢圣恩,黄门詹事们看了目瞪口呆。

幸亏熊兴不与计较,要不然,霍光可能会吓哭了。

领旨谢恩出来,有华歌陪伴,霍光就像打了鸡血似的,双臂起舞,脚下生风,软脚虾又变回钢铁侠了,庭院转角处,迎面撞上一位趾高气扬的锦衣公子……这可不得了,这正是当朝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

霸气嚣张,名扬京城的霸公子公孙敬声,鼎鼎大名的笑面瘟神,刚刚升任太仆,身居九卿之位,是大汉朝廷的栋梁之材。

白猿公子撞上了笑面瘟神,可否堪称流星撞火星?

无论雄壮的羽林铁甲卫士,还是清秀的黄门詹事宫娥们,一个个都懵然了,人人呆若木鸡,眼见一场非常激腾的爆骂和毒打,是不可避免的!

而此时,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海阔鱼跃,只有风平浪静。

官职远超霍光的奉车都尉,笑面瘟神公孙敬声在气场上,却根本就压不过,你以为这是谁?这是霍光,是他的亲表哥。

见到表弟,霍光满血复活,煞有介事的挺胸叠肚,他正欲上前寒暄。

忽然看见,公孙敬声又是一个趔趔趄趄地,似乎被树桩绊脚,一个“猛狗扑花猫”,扑面朝下啃泥巴,摔倒在地上了!

霍光瞧见,差点忍禁不住,笑出声来。

公孙敬声长得肥胖,就像螃蟹在地上张牙舞爪挣扎着,护卫伍信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诚惶诚恐急忙上前搀扶,却被一把甩得差点没有飞出去……

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在大厅广众之下,如此粉墨登场,堪称威风扫地!

笑面瘟神,岂是浪得虚名?说翻脸就翻脸,干脆坐在地上,仰面朝天,嚎哭起来,简直就是声震屋瓦:“哇呀呀呀……呸!”

“公子息怒,小人来也。”伍信岂敢怠慢,再次匍匐上前,扶起公子。

“息你个阎王怒哟!”

“公子受惊,小人给您揉揉。”

“且慢!狗,那是狗!”公孙敬声嚣张惯了,照样有胆小如鼠之时,特别是狂风暴雨后,树桩的苔痕残斑,能把笑面瘟神的脸蛋给吓绿!

“公子莫怕,小人去拿斧子。”伍信知道,庭院内一株老树被雷电劈断以后,公子每次路过,看见残存的半截树桩,就硬说那是条狗,畏之如虎,怕得要死!

其实,笑面瘟神公孙敬声,虽然嚣张,童年记忆,遗留阴影,共有三怕:

一怕老表哥,能当父亲了,就是平阳侯曹襄,曹老侯爷如今年纪大,脾气好了,以前,吹胡子瞪眼睛,公孙敬声一看就吓得哇哇大哭,尿床尿裤裆!

二怕小表哥,也就是白猿公子霍光,无论官当多大,表兄弟一见面,肥胖的公孙敬声,总是被瘦猴的表哥在气势上无情碾压,永世不得翻身。

三怕狗,小时候,公孙敬声被恶狗咬伤过,留下了痛苦的记忆,非常怕狗,堪称:一朝被狗咬,十年怕树桩。

公孙敬声叉开双腿坐在地上,气急败坏,专拿仆人出气:“大胆,拿你的阎王斧子哟!”

伍信吓傻了:“那,那,如何是好?”

“休得无礼,滚一边去!”

“诺,诺。”伍信知趣的闪一旁。

两瓣臀部,摔得灼涩生疼,公孙敬声当然不敢嗔怪表哥霍光,就拿伍信出气,死死地捂住他的嘴巴:“你这个蠢才,千万别惹狗!”

伍信差点被掐死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看来,只能用老办法,他赶紧殷勤地半蹲下,张开双臂,笑嘻嘻的说:“公子,我背你过去,来吧。”

“快点快点!”

几番颠来覆去,神龟驼碑忍者苦。

公孙敬声泰山压顶之下,伍信虽然强壮,亦不堪重负。

几年没见表弟,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文武百官有目共睹之下,霍光神气活泼,猴腰虎步,双臂摆动幅度,形如船桨划水,步姿和步速的频率,拿捏到位,整齐划一,步步无声,好似没有落地,悬空信步,绝影宫门而去……

华歌笑不出来,霍光与公孙敬声,这对表兄弟能否和睦相处,英雄好汉惺惺相惜吗?

千万不要针尖对麦芒,彼此耗在一起了。

这算霸公子耗上了傻公子……但愿不是。

他们同朝为官会不会互掐……也许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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