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衰草连天却是狩猎的好季节。
皇家猎场上林苑进入紧张筹备之中,皇帝勤政抱恙,由太子主持狩猎盛会,这更是令满朝王公大臣们兴奋,年轻的公子哥们龙腾虎跃,精心操练箭法,准备大显骑射武艺。
华歌武功突飞猛进,感觉体内真气运行逐聚渐浓,丹田气海激荡,蠢蠢欲狂,形如暴风雨来临前乌云翻涌,甚至在骨骼内咯咯作响,就像灞桥冰河下的暗流在澎湃,在夜半时分隐隐撞击冰面……
这就是公孙敖所说的气通骨髓,如果坚持勤修苦炼,将来可以内功进阶,修炼一种神秘大法:天尊神鼎丹心。
什么鼎,神鼎?
华歌将信将疑,修炼气功又不是江湖术士炼丹,肚子皮不是炼钢炉。
“老将军……”
“别叫老将军,”公孙敖笑呵呵的挥手打断,觉得绕口,还不如爽快的直呼其名,他想了想,说:“以后,咱们兄弟相称。”
“岂敢岂敢?”
“这里有的是香炉,要不,选个黄道吉日,你我义结金兰?”
“我只是一介草民,哪敢高攀?”华歌不好意思,双方相差二十多岁,他不是孤岛剑仙,公孙敖也不是金毛狮王。
“我也是一介草民,朽木一根,怕甚么?”
“别别别,老将军若不嫌弃,我拜您为师,如何?”
“拜师不必了,指点武艺嘛,放心,倾囊相授。”
公孙敖与公孙贺同为北地郡义渠人,同姓不同族。
名门豪族,声威显赫!公孙贺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管不住儿子公孙敬声,霸公子名不虚传,他的姨父是皇帝,姨母是皇后,母亲是皇后的姐姐,舅父是车骑将军卫青,太子刘据是表哥,流芳朝野的阳石公主和诸邑公主是表妹!
血统的尊贵,身家的荣耀……这一切,霍光同样拥有!
若说亲不亲,腰包说了算,官袍说了算,或者干脆是,拳头说了算,谁让流星撞上了火星?谁让傻公子撞上了霸公子?
在王掌柜的客栈,梅香坐月子期间,紫柔精心照顾,她非常喜欢这个小妹妹,这反而让梅香感动得黯然垂泪,她知道眼前局势,想方设法恢复体能,为钟离家族分忧解难,才是最好的慰藉。
黄花轻松多了,却也轻松不了多少,她即将委以重任,陈掌和卫少儿非常欣赏这位善良而又呆萌的小医女。
今日早朝后,霍光奉旨引领医士入未央宫的清凉殿给皇帝问诊,华歌和黄花鱼贯而入,一路上,黄花心如鹿撞,脸蛋憋得通红,双腿打颤,双手几乎提不起药箱,幸亏有华歌陪伴,要不然早已崩溃!
清凉殿前守卫森严,威风凛凛的羽林铁甲卫,虎视眈眈!霸公子公孙敬声居然也来凑热闹,他在宫中畅行无阻,回皇宫就是回姨母家。
熊兴身任黄门侍郎,掌管后宫,所有护卫和詹事,黄门和宫女无不噤若寒蝉!他衣冠楚楚,举手投足温文尔雅,对霍光和公孙敬声彬彬有礼,而在凝视黄花和华歌时,眼神中透射出冷气,几乎可以穿透人的骨髓,这就是死亡凝视!
黄花吓得浑身发抖,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善良柔弱,一不小心就被推上刀口浪尖,如此荣幸给当朝天子治病?如此荣幸承担挽救大汉江山社稷的重任……太可怕了!
遵照着熊兴的吩咐,他们站在门外恭候。
窗户里伸出一根白白的细线,这就是所谓的悬丝诊脉,华歌倒是气定神闲,以眼神鼓励黄花,犹豫良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了医者的状态,而紧张的情绪始终难以控制,华歌不得不代劳,上前操作起来。
看师弟测试几番,黄花慢慢地找到了感觉,而听诊时,她突然大惊失色,回头偷咬华歌耳朵时,嘴唇在发抖:“怎么办?”
华歌也咬她耳朵:“什么怎么办?”
“毫无脉象,已是死人也。”
“嘘……”华歌瞥见熊兴和公孙敬声二人同时射来了阴冷的眼神,赶紧耳语黄花:“小心,先别说话。”
华歌大脑飞速运转……脑海电闪石光……对了,他想起电视剧的情节,汉武帝是何等高人,岂能轻易让人问诊,岂能不测试医师?如果说皇上驾崩了……哦,对了对了,华歌瞬间明白那些太医是怎么死的。
主意打定,心情淡定。
华歌凑近咬黄花的耳朵:“这根丝线,肯定不是系在皇上的手腕上。”
“哦……系在哪里?”
“有可能是,系在茶杯,或者棍子柱子什么的。”
黄花一愣神,会心一笑,总算心情平静,正想说话却被华歌制止,示意她继续诊脉后,华歌直接告诉身后的霍光,再让他告诉熊兴。
伴随黄门侍郎熊兴的脸色缓和,紧张的气氛,就像冰雪在阳光下迅速融化,诊疗过程顺利进行,黄花临危不乱,准确的拿捏住要点,反复确认以后,开始书写药方……
令人窒息的危机,就此从容的化解了。
有惊无险反而获利颇丰……次日,喜报传来了。
皇宫的赏赐,非同小可,玲琅满目,花花绿绿的金银绸缎送来一大批,黄花一诊成名,喜讯在长安城满天飞,如雨后春笋,艳阳清风,羞答答的鲜花,静悄悄地开……
古灞桥垂柳烟波,依痕断肠。
这是京师长安口,从西进东出峣关潼关,必经此处,灞桥外的驿站,送亲别友,十里相送终断处,折柳相赠,俗称灞桥柳。
卫少儿并不喜欢品冠街,她欣然接受华歌的建议,到长安城外渭水灞桥边游玩,以前也曾在此散心,这次居然一见钟情,爱上了这个地方。
素来我行我素,卫少儿当即决定在这里安家落户,还吩咐陈掌把蓝田的旧宅田地卖了,公孙敖愿意效劳,带着华歌踏上归途。
回到蓝田县,走在熟悉的街道,华歌感慨万千。
“萧老儿业已伏法。”公孙敖冷笑一声。
“伏法,如何伏法?”华歌确实没想到。
“前日处斩了,何必等到秋后,越快越好。”
“这……真的么?”
“当然,全家杀光,只留一人。”
“是谁?”
“他的儿子,此厮还算聪明,要不然,一起砍头。”
“哦,就是那个,那个萧望之么?”
“嗯,大义灭亲,可以法外开恩。”
“他,萧望之,他如何大义灭亲?”
“正是他告发,提供的证据确凿。”公孙敖浓密的胡须翻了翻:“就算如此,还是跑不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他怎么了?”
“到岭南,刺配三千里,算是便宜他了。”
华歌摇摇叹息,这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公孙敖煞有介事的笑问:“如今的知县,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你猜猜。”
“猜不着。”
“你认识的人。”
“我怎么认识,是谁呀?”华歌莫名其妙。
公孙敖笑着手捋满脸刺猬胡须:“告诉你吧,他就是桑弘羊。”
“什么,桑掌柜?”
“谈甚么桑掌柜,如今,他是桑知县。”公孙敖鼻子一哼:“瞧瞧,今日,桑知县如何如何盛情款待。”
“不会吧?若说盛情款待,那也是款待老将军您啊。”
“哪里哪里,老夫就是想看看他的嘴脸。”
蓝田县的衙门前,车辕肃穆,已经摆好了整整齐齐的仪仗队,人人穿红挂绿,桑弘羊官袍绚丽,就像笑开花的虎皮青蛙,率领大小官吏们恭恭敬敬迎接。
原来的知县降职为县掾,桑弘羊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县衙门整理得焕然一新,堂堂的知县大人率领三班衙役来欢迎,就像迎接圣驾,对公孙敖和华歌顶礼膜拜,虔诚的马屁精肝脑涂地,恨不得跪拜祖宗,左一声“华公子”右一声“老将军”喊得华歌有点肉麻……
霍府门前张灯结彩,这不是拍卖仪式,这是隆重的庆典!
蓝田县的头面人物全来了,小院内云集各路商贾,他们争先恐后报价抢购,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一次次的角逐,气氛推向高潮……最终,竟以十倍价格成交,就连以前置办的几份薄田,也以八倍高价卖出去了。
整整十箱真金白银,非常沉重,难以搬运,桑弘羊安排船只,派遣便衣巡捕武装押运,送到灞桥交账,卫少儿颇为满意,这是幽幽郁闷岁月里最开心的一天!
有了这笔巨额资金,卫少儿决意大干一场,在灞桥一带的黄金地段买下一座豪宅,在后面兴建三进三出的宅院,资金充足,工程进展神速。
陈掌只懂古董生意,还是干老本行,豪宅是两屋楼房,宽敞明亮的一楼装修成高档店铺,二楼装修成雅座,接待贵宾和议事之用。
卫少儿取名为“荣云堂”,店铺开业之日,盛况空前!
长安城的公子王孙、名门豪族、官场精英和商界巨头都来捧场,展销的大批古董被抢购一空,卫少儿和陈掌忙得不亦乐乎,公孙敖和华歌大力协助,人手不够时,铁武和古布带来十多个精英,把整场商务活动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一次,又是赚得盘满钵满,卫少儿非常满意,她热情的邀请铁武部众加盟,一个朝气蓬勃的商贾巨头在渭水灞桥一带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