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晨梦初觉

对视与对视,尴尬与尴尬。

瞬间的思维短路,很快就消失,两人都反应过来了。

白衣少女回头惊呼:“哎呀,不好,公子又发病了,阿翁,快来!”

“小姐莫慌!”声未尽,人已到,忽见青光闪过,衣袂飘香,门外闯入一名箭衣装扮的强壮女子,身材高挑,体形壮硕,精明而干练!

箭衣壮女,英姿飒爽!

一看就是练过武艺的假小子。

然而,假小子也很紧张,张开双臂,翼护着白衣少女。

“嘘……”少女急竖手指挡住红唇,假小子赶紧闭嘴伺立,看样子,很可能是女保镖。

“玉儿,莫慌!”苍老的声音传来,仿佛古寺的老僧在念经。

人影一闪,面前已出现一道深绿色人影,又出现了一人,这是一位儒士模样的老头子,标准的国字脸,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黝黑的皮肤显得一双眼睛更加明亮!

身材魁梧,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身古怪衣装,齐刷刷地,活像一个大邮筒。

一身墨绿色交领丝绸罗袍,长长的裾摆,喇叭状席地拖曳,衣袖宽大飘逸,腰间的乌丝蛮带上镶嵌着一片片精美玉符,彰显气派!

寂静的屋外,热闹起来了,很快已是人声鼎沸……

“启禀紫虚上人,我等前来伺候,”门外声音嘈杂,七嘴八舌,震若洪钟:“敢问,是不是,公子又发病了?”

话音未落,只见四个虎背熊腰的锦衣怪人,大步流星而入。

好家伙,这都是些什么人?瞧瞧,一个个非常高大,脑袋都快戳到天花板了,他们的身高在两米以上,是极为罕见的巨人!

什么上人,紫虚上人是什么人?

华歌本能的戒备,显得脆弱。

绿衣老者见状,急得直跺脚,压低声音,直冲四个怪人怒斥:“大胆!惊扰公子,该当何罪,还不快快退下!”

令人诧异的是,这四位巨人,脸上并非凶神恶煞,而是一脸焦虑,他们一起跪倒,沉重的膝盖就像包裹着铁片,几乎把地板砸出了几个坑儿,隐隐震颤,四个巨人齐刷刷地抱拳施礼,语气诚恳:“小人该死!请公子恕罪。”

沉闷的语音,震得华歌耳朵很不舒服,这是和谁说话?是和我吗?

华歌满腹狐疑,回头看身后无人,又看看眼前几个怪人,试探着问:“你们是……”

老者赶紧示意四个巨型壮汉退下,恭恭敬敬上前施礼:“公子受惊了,下人们粗鲁失礼,惊扰公子,还望恕罪。”

华歌本能的后退一步,嘴巴有点哆嗦:“这,这是哪里?”心想,千万别蹦出那个什么拿剑的金甲战神,什么黄金眼镜蛇,最好是永远不见。

“甚么,哪,哪里?”老者应该是稳健之人,而闻言之后,脸上的表情,由惊喜变成了茫然,其身后的小美女俩儿和巨汉们显然沉不住气,脸色更加茫然,一个个面面相觑,悲愁而又戚然……

你茫然?我更茫然呢!甚至是盲然,就像睁睛瞎一样。

怎么办?先用手机导航,查询这是哪里。

要知道,每天早晨醒来,第一宝贝儿肯定是手机,对华歌这种手机迷来说,不吃饭不睡觉是可以的,没有手机是不行的,万万不行!

伸手摸口袋,发现根本没有口袋……咦,这是什么衣服?

零乱而污垢,却质地考究,雍容华贵,根本就是芳草奇奇泥马洋洋的古董品牌,而现在哪里还管这些什么品牌哦?

“手机!我的手机呢?”华歌不禁大声嚷嚷,谁拿走手机,我就跟谁拼命!

“公子,想,想吃鸡?”老者闻言愕然惶恐,颇为费解,却反应很快,回头下令:“金果,吩咐厨房,速速烹饪鸡汤,尽快端过来。”

“诺,紫虚上人。”全副武装的假小子应声施礼,释然转身而去。

房间里只有一老一少,毕恭毕敬,毫无敌意。

华歌稍微放松警惕,他环视四周,整个庭堂古朴典雅,古色古香,案几井然,草席鲜明,却没有案椅板凳,没有一样多余的摆设,有点类似于秦汉时期的家居风格……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是在拍电影吗?

非也,没有灯光道具和摄影机,更没有摄制人员,这是鬼吹灯,还是鬼拍戏?

那么,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穿越故事咯?算了吧,有这么幸运吗?

只是,这,有点奇怪,我明明说的是手机,这些人以为我要吃鸡?

昨夜梦中,金甲战神和两个美女也是如此,他们和这些人是一伙的吗,他们究竟是什么人,这究竟是哪里?

当然,梦中场景,毕竟是幻觉,那么,现在碰到的是不是真实事景?华歌使劲地掐了掐手指……疼痛,看来,应该不是在做梦哦。

老者问白衣少女:“玉儿,药可曾煎熬妥当?”

玉儿细声细语:“阿翁放心,早已煎好。”施礼转身而去,裙袂飘飘,留下一缕幽香袅袅,沁人心扉,这种感受,更让他体验到真实。

阿翁?也就是说,这位老者是白衣少女玉儿的父亲。

华歌还没有变成白斩鸡,脑袋内也不是冰冻豆腐恼,清醒着呢!

还知道一点点:古代民间子女称父亲为“阿翁”,官宦富豪家族子女称父亲为“大人”称父为爹,出自宋朝,称父为爷,出自唐朝,至于这里是什么年代,华歌就不敢问了,免得惹祸上身。

沉默片刻,华歌顿了顿嗓子,很礼貌的问:“老伯……”

此话一出,折煞了老者,他吃了一惊,诚惶诚恐的,赶紧深施一礼说:“公子,老朽担当不起啊!”

华歌愕然片刻,继续问道:“你……这是哪里?”

相比华歌的愕然,老者表情居然是深深的忧虑和焦虑,他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语气,恭恭敬敬回答:“此为庄内,公子莫慌,待老朽开几道方子服下,调养几日,便无大碍。”

玉儿轻盈碎步,手端红木茶盘,上面是精美的玉碗,飘着缕缕白气。

她是一个清纯脱俗的少女,衣衫简洁素淡,洋溢一种清秀淡雅之美,既有翠竹迎风的飘逸,又隐含梨花浴雨的清馨……

虽然,她才十五六岁,已经出落得婷婷玉立,身材修长纤柔,产生了青春少女所独有的玲珑起伏身段,正如小荷初露,又似仙蕊含苞!

站在这种清纯少女面前,华歌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紧张!

玉儿冰雪聪明,意识到他的心情,莞尔一笑:“公子,请用药。”

华歌有点迟疑,心想:我需要吃药吗,为什么?

红木茶盘上的玉碗,晶莹剔透,飘出一股奇异的药香,华歌犹豫片刻,伸手端起了玉碗,小心翼翼喝了一口……

我的天,好苦哇,当即脱口喷出,差点喷到少女脸上!

“公子,恕罪,奴婢该死!”玉儿顿时花容失色,赶紧跪倒在地!

“请起,请起,”华歌见如此清纯少女,说跪就跪,吓了一跳,赶紧伸手相扶。

“公子,奴婢担待不起,请恕罪。”玉儿折煞了,赶紧叩首谢罪。

旁边老者不淡定了,也跪倒谢罪,压低声音责备她:“玉儿,岂能让公子亲自动手?”

玉儿诚惶诚恐,连连道歉:“公子恕罪,奴婢知错了。”

华歌真有点慌了,只好用古文说话,他搀扶二人,正色道:“何罪之有?快快请起。”这几句话,说得清楚明白,合情合理。

老者听了却深感意外,同时又深受感动!他起身来,颤颤巍巍地深深施礼:“公子,请放心,老朽无能,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治好公子的病!”

“我有病?”华歌的脸可能稍微有点面瘫,真不明白,究间是谁有病?

“唉,”老者垂首长叹一声:“作孽啊,真乃苍天无眼……”

“……”华歌闻言不语,言多必失,尽量保持这种面瘫。

“阿翁,”玉儿眼圈有点微红,柔声劝慰:“谁说苍天无眼?公子,这不醒来了么,此乃,此乃苍天有眼啊。”

“醒……醒了?”华歌确实做梦了,生怕自己说了梦话。

“咦……公子昏睡一年有余哟。”门口挤进了脑袋,又是那个假小子,她的半个脸蛋儿,快言快语的,却被玉儿挥手示意,赶紧闭嘴,一缩头就没了。

“唉,也罢。”老者双手摩挲着,黯然摇头,愁眉苦脸。

一年有余?为什么不是一年有肉呢?

华歌暗想,简直是天方夜谭,无稽之谈,我堂堂一个爷们儿,是睡神还是巨婴?不管怎么说,先要搞清楚来龙去脉,然后再设法离开这里。

玉儿轻轻扶着华歌坐好,手端玉碗,用汤匙轻搅汤药,舀起汤药,噘起丹唇吹了几口,试试口感之后,小心翼翼地喂到华歌嘴边,清纯俊俏的脸上满含歉意:“公子,请用药。”

当然,《水浒传》里的潘金莲也曾含情脉脉的端来药碗,也说过“大郎该吃药了”。

两种人类,两种意境,华歌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危险。

反而,纤纤玉手,十指如葱,清晰可闻少女柔嫩小手的淡淡馨香,蓦然让他有点犯傻,手足无措,脸红耳赤!几曾何时,野生草民受过如此五星级服务?

“公子,不必见外,请用药。”老者说完,默然退出房间,随手关上门。

啊……这,这让华歌更紧张了!

现在,屋里就剩下他俩,孤男独女同处一室,顿时,感觉空气压抑,心慌气短,华歌的嘴唇有点哆嗦,汤药几次从嘴角流出。

玉儿在他面前一点也不紧张,落落大方,婷婷玉立,浅笑盈盈,眉目含情,时而以手绢轻轻为他擦嘴……

洁白的丝绢!浓郁的馨香!

华歌再也不觉得嘴里的汤药有多苦,别说是汤药,就是毒药,他也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今日,公子才开口说话。”玉儿说这话时,语音微颤,眼角湿润了。

“今天才说话?”华歌实在不敢相信。

“公子以前也开口,可是吐词不清,急煞奴婢了。”玉儿嘟起粉嫩的小嘴儿,长长的睫毛下,漆黑明亮的双眸有点湿润了。

眉清目秀含露,肤色艳嫩凝愁……冰清玉润,岂堪吹弹,这就是所谓的小荷初露,好可爱的小妹妹!要是家里有这样一个小妹妹,那该多好啊!

华歌的紧张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他得认真思考思考:

稀里糊涂就这么过来了,对这里一无所知,不知以前发生的事,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如果不弄清楚,确实心有不甘。

华歌定了定神,鼓起勇气问道:“请问,你,你是谁?”

汤匙磕响玉碗,清脆刺耳!

玉儿的手腕在微微地颤抖!

她抬头凝望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稍微一受惊,就会流出泪水……

华歌懵然望着,心里默默祷念,发觉自己可能就是乌鸦嘴,一开口说话,就让这一老一少一惊一乍的,还不如闭嘴,沉默是金。

少女初耸的胸脯犹在急速起伏着,她似在极力控制情绪……良久,她神色哀怨,唇角柔嫩的翘起,色泽鲜艳,玉齿平齐,轻启几次,却还是发不出声音,晶亮的大眼睛噙满了晶莹的泪花!

令人窒息的沉默……

玉儿渐渐稳定了情绪,悄柔而清晰的试探着问:“甚么,公子不认奴婢了?”

华歌不敢说话了,若一说话,小女孩子的眼泪肯定会掉下来!

半晌,她背过身去擦着眼睛,回头时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她的小手柔执汤匙,坚持把汤药喂完后,恭身谢辞:“公子且请歇息,奴婢就在门外,随时恭候。”

就在她出门之时,刚才那个假小子的脸蛋,又挤进门框,探出来直嚷嚷:“哎,忘了,岂能忘了?公子自幼与小姐指腹为婚,切勿辜负……”话未说完,她的嘴巴,已被玉儿的手捂住了,门儿也轻声关闭。

难以名状的感受……

是愕然茫然,是莫名其妙,还是面红耳赤?准确的说,应该是心虚,冰冷的虚空。

或许,他总是怀疑,这是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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