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护身催命

夜宴继续,酒喝得热烈而不痛快。

公孙敖和韩说频频举杯相邀,华歌盛情难却,虚与委蛇。

究竟是什么?能让公孙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有所顾忌?顾虑重重?甚至有一点前怕狼,后怕虎,这是为什么?

想想当初,纵观整个大汉朝野江湖,谁是最可怕的人?

赵命李牧,林胡远遁。

汉拜郅都,匈奴避境。

华歌不是不知道,苍鹰郅都与毒豹宁成齐名,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是大汉朝廷的虎臣猛将,战克之将,国之爪牙!

曾经令天下游侠闻风丧胆,害怕二位魔头的程度,几乎超过了皇帝,因为,皇帝统治天下,并不是非杀人不可,而郅都和宁成二人,只要有一人出现,就是危险和死亡出现……

然而,公孙敖无惧无畏挑战宁成,虽败犹荣。

如今,面对黄河船帮,为什么就怂了?

华歌不是不怕死,只是也不愿被吓死。

或许,黄河船帮是一个恐怖的符号,而华歌没有放在心上,对公孙敖和韩说二位义兄这种反应,不能颇有微词,只能深感无语。

药可治假病,酒不解真愁。

华歌不想听他俩酒后牢骚,灵感来了就海阔天空,必须控制自我,谨小慎微,迥然一身,茫然无助,心结无数,向谁寻求魂牵梦绕的答案?

现在问也是白问,说啥都是废话,该说的,公孙敖和韩说都会说,不该说的,完全没有必要去问。

大汉朝廷统兵大将,卫青和霍去病二位将星凋零,后继无人,青黄不接,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将门虎子李陵,却在大漠折戟沉沙,饮恨塞外,让帝国蒙羞,目前纵观朝野上下,仅仅可堪一用的人,还能有谁?

唯有公孙敖与韩说二人!

可是,寒夜一战,公孙敖与韩说父子三人联手挑战,却败在毒豹宁成之手,而宁成迎战华歌失手,无疾而终,那么当世仅剩的猛将,匡扶汉室的名将,只有公孙敖与韩说。

后来,绝路逢生,二位将军礼贤下士,不计尊贵卑贱,义结金兰,实属三生有幸,然而经历这么多劫难,他们或许半信半疑,虽然称兄道弟,却是遮遮掩掩,说话吞吞吐吐,讳莫如深,好像承担着天大的秘密。

当然,要说秘密,华歌自己就承担着惊天机密!

必须,始终守护霍去病的秘密,无论如何,对任何人也不能吐露一个字,纵然是大哥公孙敖和二哥韩说,一旦有心问鼎,华歌宁可割袍断交,也会守口如瓶!

你你我我,彼此彼此。

这么一想,华歌心里也就平衡了,逐渐释怀,融入举杯畅饮之中。

华歌略懂音律,曾经是优秀的吉他手,不过没有弹过琵琶,对琵琶也没兴趣,不过,昨夜一战,那曲琵琶曲竟有如此神功,令人大开眼界,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琵琶上来,听二位义兄琵琶长,琵琶短的高谈阔论,反而觉得滑稽。

烈酒能壮熊胆,烈酒能掏心窝。

韩说口若悬河,咬文嚼字,博古论今,含沙射影,很难说,不是在替宫廷阴谋吞噬的哥哥韩嫣鸣冤,公孙敖当年救卫青,不惜自投罗网,他们,尤其是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宫廷阴谋的牺牲品。

汉廷历史,略知皮毛,听过琴剑山庄的紫虚上人所讲的故事,知道那些酒宴传说,风流韵事,借着酒劲儿,也会随意唧唧侃侃几句。

华歌双手摆开,无奈的纵纵肩一笑,语气一变,更加咬文嚼字:“一曲绝唱,绕两千载。”

公孙敖正欲灌入一口烈酒,闻言停下,瞪亮了牛眼睛“三弟,你是……”

“无他,信口齿黄而已。”

“你看,兄弟一场,无话不谈,有甚么不能说的?”

“无话不谈?”

“当然,有何不可?”

“好的,兄弟我就说了。”

“但说无妨,嗯,你且说说,何为……一曲绝唱?”

“一曲绝唱,绕两千载,凄美绝伦,当年,若非这首琵琶歌,贵为皇后,母仪天下的陈阿娇,岂能从花瓶变成醋瓶?”

韩说笑不出来,脸色一沉:“三弟,你喝多了?”

公孙敖眨巴眨巴着牛眼睛:“无妨,隔墙有耳么?江充这厮再猖狂,也是鞭长莫及,绣衣使者耳目再多,谅他也没这个胆量,”老将军笑了笑,向华歌一努嘴巴:“说,继续说罢,三弟的意思是……是说,有人,玉成此事?”

“应该属于是,暗中策划。”

“暗中策划?”公孙敖一听,有点吃惊,迅速与韩说交换眼睛,又低下头继续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思索片刻又问华歌:“三弟,你是说,有人暗中策划?”

“猜想而已。”华歌口头这么说,心里觉得非常符合逻辑。

“大哥,”韩说摇摇头,问公孙敖:“果真如三弟所言,那么,此人……是谁呢?”

“……”

“唉,难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宁成老贼,死有余辜,本来以为,从此天下太平,可是,唉……”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华歌听得七七八八,思绪又被打乱,他很反感宁成这老家伙,有点不耐烦的说:“哼,何足道哉?”

韩说皱起了卧蚕眉:“何足道哉?呃,三弟是说宁成?”

华歌咂咂嘴,没有说话,并不喜欢吹牛。

公孙敖语气慎重:“三弟,切勿轻敌,当初,你和宁成交手时,他刚要出手,却被琵琶琴音所控制,慢了一步,被你击败了。”

华歌酒后的语气不同凡响:“那么,大哥的意思是说,当年卫子夫也是如此,一曲琵琶,迷倒了当朝天子?”

韩说的重枣脸,当即涨得通红,以手指头敲敲案角:“哎呀,三弟,你喝多了!”

公孙敖摇摇头,笑着说:“二弟,你让他说完。”

华歌无奈的纵纵肩一笑:“大哥,我是喝多了。”

“三弟,你还真的生气了?”

“没有,我哪里敢生气哟?”

“也罢,三弟几次相问,可是……唉,愚兄,”

“大哥,若不方便,就算了,就当兄弟我没问。”

“三弟,真是急性子。”公孙敖老将军放下酒爵,摇头苦笑,浓密的眉毛纠结成疙瘩,精亮的牛眼睛变得深邃而又忧郁,凝视案上一灯如豆,久久凝视,半晌,眼神光转,目光炯炯正视华歌,一字一句:“记得当初,我俩在河边遇到的两人么?”

“两人,哪两人?哪条河?”

“渭河。”

“大哥,是说……呃,那一次,在水里比闭气大法?”

“莫笑,这两人可不简单。”

“他们是谁?”

“罢了罢了,知而不言,言而不尽,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且让愚兄先说罢了。”公孙敖眉毛浓密如马尾,双目瞪成牛眼睛,凝眸思潮涌起……

这段陈年往事,恍若隔世:

当初,华歌与公孙敖潜入水下,无意间,窃听到头顶上方的船上,有二个人在密谈,这两个人,一个是黄门巨宦苏文,一个是唐山败类尹士文。

恶名远扬的毒门邪派高手,烈焰修罗爪尹士文,居然连授业恩师也不放过,巴蜀唐门宗师,圣毒手唐信正是死在尹士文的魔爪之下。

鹰侠龙剑郭解义愤填膺,仗义复仇出手,废了尹士文的武功,郭解殉难以后,尹士文潜伏深山老林,重新修炼毒功,卷土重来,祸害江湖。

洛阳侠圣剧孟与鹰侠龙剑郭解是忘年之交,二人相继逝世后,代郡白氏兄弟隐退无踪,放眼天下,江湖武林,还有谁能相抗?

尹士文收复山叔,率众拜入黄河双龙莽氏门下,为虎作伥,兴风作浪,争夺流星宝剑,图谋称霸武林。

霍仲儒岂能无视,暗中监视。

山叔借用黄河船帮的力量,消灭宿敌梅花铁盟,先取华歌,阻断外援,再取铁武,铲平残余势力,昆仑琵琶半路杀出,致使山叔与江充联手的计划功亏一篑。

当年,洛阳侠圣剧孟身为游侠领袖,授意师弟霍仲儒秘密联终贤人志士,辅佐汉武帝成就霸业,受到窦氏外戚势力的敌视,皇帝登基,羽翼未丰,宫廷风云波澜诡谲,皇族竞争此起彼伏,皇权的维护,还须仰仗窦氏外戚宗族的力量。

审时度势,为了消除敌视,争取窦氏外戚集团的支持,身为汉武帝早期的幕僚首脑,霍仲儒大智若愚,与艳奴卫少儿假戏真做,生下了霍去病后,施展苦肉计,抛妻弃子,沦为万人唾骂的负心郎,玉成汉武帝韬光养晦之策。

霍仲儒远离长安,远离官场。

从此隐居山林,成为一代武痴,苦心研究探讨昆仑琵琶,苦修涅磐雷语,这是一种以琴音与内功相融运御,仙琴魔音,杀人于无形。

所以,卫少儿再怎么泼妇骂街,老将军公孙敖就当女儿在胡闹而已,不跟她一般见识。

武林新秀华歌,一鸣惊人却来历不明,昆仑琵琶霍仲儒充满了疑惑,多次暗中观察,感觉似曾相识,更加思恋爱子,以练功解愁,功力猛进……

此期间,华歌尽心的辅导霍光,实为偶像霍去病,思子心切的卫少儿,早就察言观色,也非常感动,她默然面对陈掌啰嗦,小肚鸡肠的嫉妒,岂能入卫少儿法眼,她只是默默的,更加怀念霍仲儒,怀念这个倍受唾骂的前夫!

卫少儿深知,霍仲儒是为了保护儿子霍去病。

问世间情为何物,一物降一物,绝配。

卫少儿温而不柔,也有柔而不温之时。

有谁冒犯了卫少儿的母虎之威,惹得她愤怒叉腰,泼妇骂街时,气惊四座,语压八方,左邻右舍失色,三朋四友一脸懵比,卫氏独具特色,六亲不认的步伐和语法,骂得鸡飞狗跳,街巷荡气回肠,荣云堂廊庭幽咽,交相辉映……

此时,一个个无不禁若寒蝉,谁也不敢插嘴,引火烧身。

然而,如果尚有陈掌在旁边伺候着,他只需似笑非笑的问一句:“夫人莫急呀,能否弹一曲琵琶,消消火儿?”

瞬间,嘎然而止,秩序恢复,世界清静多了。

必然,河东狮子吼秒变贤妻良母,乖乖呆在一旁去。

当初,卫少儿在皇宫金銮殿上发飙时,连汉武帝刘彻也劝不住,还是陈掌临危不乱,力挽狂澜,挺身而出,只言片语就春风化雨,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琵琶问候轻描淡写,卫少儿一听就温柔了。

或许,昆仑琵琶的名义,算是陈掌的护身符,却是卫少儿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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