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绣衣使者

铁武父女、梅香、古布、黄花、胡石和华歌等七人被拘押在大船的后舱里。

这艘官船内的船舱很宽敞,分为前、中、后三舱,舱上都有盖顶,巨型的铁锚缠绕在一堆大铁链里,泥迹斑斑,清晰可见黄褐色的铁锈。

船首两旁有桨架三根,船舱有横架梁檐八根,船的两侧设有撑篱用的边舷走廊,挺立着一排荷剑操刀的红袍壮士,虎视眈眈!就连掌舵者也是一身华丽的红绸袖箭袍。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原来,渭河两岸埋伏着骑兵。

如今,船上布满了红袍壮士,后面还有一艘大型官船压阵,满载杀气腾腾的精锐武士,瞧这阵势,水上舟师,两岸骑兵,三面埋伏,真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若想逃跑,跳河也没有机会,除非从船舱内打个洞,直接钻到河里的淤泥里去。

华歌还没有清醒过来,他不相信,铁武这种英雄豪杰难道不战而降?他们真的束手就擒?任凭紫柔、梅香和黄花三个女子被一举擒拿?

没有议论纷纷,也没有交头结耳,窃窃私语。整个船舱里安静得只能听见涛声滚滚,还有两岸的骑兵策马,蹄声隐隐,遥远而清晰……

华歌东张西望,几位大侠盘地而坐,安静得像庙里的菩萨,难道他们真的甘愿束手就擒,投案领罪?他们真的不想逃脱吗?

压抑的船舱,沉默的空气就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华歌感觉有点窒息,就连有心没肺的胡石也乖乖坐着,这让华歌感到确实有点不可思议,憋屈不过了,就悄声问古布:“他们是什么人?”

古布绷着脸,华歌又问黄花,得到茫然摇头的回复后,也只有不吭气了。

“他们是官府的人。”胡石的话稍多一些,不过等于废话。

“听他们说,什么宁大人?”黄花皱着眉毛,怯怯的说。

“这个宁大人是什么来头?”华歌问道。

“师弟,你最好别问了。”古布绷着脸,说话粗声粗气的。

“师兄,这究竟怎么了?”

“将死之人,何必多问?”冰冷的声音从舱门口传来,那个清瘦矮小的老头子,红袍飘影,就像鬼魂悄然无声闪现……身后两位面目狰狞的武士,正是暴胜之和铁指王贺!

三人漠然踩踏地板,却根本就没有脚步声!

沉默并没有被打破,只是众人不得不沉默!

华歌这才看清楚了,老头子的腰间佩刀,赫然是铜铸的猎豹头颅,精光闪闪,怒目猛睁,獠牙狰狞!

这个奇怪的老头子,一脸不屑的扫视着众人,仿佛全部都是空气,当走到铁武面前时,停下了脚步,两道冷森森的目光,似乎要烁伤铁武的眼睛!

双方沉默对视半晌,老头冷然发问:“想好了么?”

“想好了。”

“交出来。”

“拿去罢。”铁武黑着脸,颓然指了指角落里的黑箱子。

那是个乌黑油亮的木箱子,金丝楠木的纹理非常清晰,箱子四角包着精亮的铜花皮,三尺长,两尺宽,一尺高,箱体安装着铜把手,箱口挂着铜锁扣。

“就这些么?”老头看也不看:“老夫要的宝贝呢?”

“宝剑在此,”铁武冷冷看着老头:“还要如何?”

“哼哼!”老头阴然怪笑,脸色一变:“你再想想。”

“已经想好了。”

“哦?你们钟离世家,一世英名,莫非就毁在你手上?”

“你,休得猖狂!”冷眼旁观的古布,早已按耐不住!

“你,想找死么!”王贺欺身而出,阴寒的二指,形如钢铁画戟,已抵住了古布的咽喉!

“大人,要不要上刑具?”暴胜之肃然请示。

“不然,”老头摆了摆手,道貌岸然:“贵客到此,当以礼相待。”

“此事,”铁武面如死灰:“皆因我而起,一人做事一人当,与他们无关。”

“你是,求老夫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前辈……”

“可以,拿流星宝剑来换。”

古布奋力化解了铁指王的掌控,大喊道:“师父,万万不可!”

“闭嘴!”铁武不得不制止徒弟。

“可笑!”老头子双眼射出精芒,花白的胡须无风而飘,参差交错的黄牙间,一字一句的迸出:“你骗得了李广利,可骗不了我毒豹!”

紫柔闻言大吃一惊:“什么?你,你就是毒豹!”

暴胜之断喝:“大胆刁妇!竟敢直呼大人名讳,活腻了!”

老头不屑的摇摇头,不耐烦的挥手示意暴胜之退下,悠然砸砸嘴:“钟离明,可惜了,这么好的女儿。”

铁武眼中精光一闪:“请恕罪,她只是个孩子。”

“哪里哪里?”老头傲然冷笑:“我毒豹宁成一生光明磊落,岂会在意区区肖小之辈?”

“毒豹宁成?”紫柔如梦初醒,柳眉紧锁,杏眼圆睁,逼视父亲:“就是他!是不是?”

“柔儿,你先退下!”铁武面色铁青。

“我娘的死,是不是与他有关?”

“谁?你娘?”老眼昏花的宁成,突然瞪大一双怪眼,阴森惨兮的逼视着小女孩子,神情夸张的恍然大悟:“哦,就是那个甚么杨,杨莲儿?”

“你……”

“岂止是有关?”宁成的阴笑异样吓人:“哼哼,弄死一个小小的贱婢,何足挂齿?”

“你?真的是你,是你杀了我娘!”

铁武见女儿已拔剑出鞘,疾速地阻止:“柔儿!”

紫柔秀目喷火:“别管我!”

“吵什么?到阴曹地府去吵吧!”宁成不耐烦地拂袖而去,船舱中回荡着他那阴惨惨的狂笑:“胆敢私藏流星宝剑,黄泉路上,老夫送你们一程!”

紫柔气得浑身颤抖,颓然背靠着船舱的隔板,木然仰首望空,沿着板壁缓缓地滑下,直至蹲在地板上,她并没有哭泣,眼神坚冷!

众人愕然失措,不劝不是,劝也不是。

时至今日,紫柔终于搞清楚了这个童年的梦魇……母亲之死,伴随着她渡过了多少痛苦的日暮晨昏!

残梦不灭,亦生亦幻!

思忆如海,翻波卷浪!

藏锋于心,如火如荼!

杀母仇人就在眼前,却有仇难报!

杀妻之恨深藏多年,却有恨难雪!

有仇不报,有冤不伸,这是英明神武的父亲吗?紫柔逼视着,眼中的泪花,似乎在愤怒的燃烧:“您在害怕什么?”

“我怕甚么?钟离世家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铁武眼藏豪气,他再也沉默不下去了。此时难免方寸大乱,纸是包不住火的,女儿的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如果此时闹起来,那么整个计划就乱套了,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那好,为什么不杀了他,给我娘报仇!”

“可是,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么?”

“什么人?就算是恶鬼,是阎王又如何!”

“小姐!”梅香坐不住了,紧张的悄声劝。

“他们,”铁武强忍怒火,语气沉缓:“他们是,是绣衣使者,他们就是活阎王!”

“那又如何?拼了,决一死战!”

“小姐,”梅香已流出眼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可是,已经十多年了!”

“那就二十年,三十年!”铁武的语气,充满难以抑制的愤怒:“不报此仇,誓不为人!我钟离家族与这毒豹老贼不共戴天!”

整个船舱里又迅速地沉寂下来,只能偶尔听见轻微的黯泣……

华歌的脑子有点乱,他想起来了:

师兄胡石曾经说过,其实,铁武不姓铁,而是复姓钟离,是西楚霸王项羽之帐下猛将钟离昧的后代。、

而且还说了,那个什么绣衣使者?

对了,绣衣使者!

汉朝历史上确实有这个神秘的组织,是皇帝直接统领的特务集团,也就是千百年之后,大唐的梅花内卫和大明锦衣卫的鼻祖!

说起绣衣使者,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暴胜之,难道就是那个红袍壮士?

绣衣使者是皇帝的直属密探刺客,耳目遍布朝野,等级森严,行事诡秘,手段阴险残忍!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上至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下至行辕边关,郡府县衙,市井乡野;无一不在绣衣使者的生杀掌控范围!

在办案时,若有必要,还可以调动大汉帝国御林军中最精锐的卫队:虎贲铁甲卫!

那个老头就是毒豹宁成,与酷吏张汤齐名。

汉武帝时代的十大酷吏:郅都、宁成、周阳由、赵禹、张汤、义纵、王温舒、尹齐、杨仆、杜周,他们个个都是以心狠手毒而名震朝野!

难怪,就连铁武这种威震江湖的人物,也暗暗忌惮,就连爱妻被杀,也不敢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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