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漏嘴巴, 铁证如山。
「殿下,人非完美, 即便是圣灵也会出错。」兰斯微笑着道。
在路加恼羞成怒之前,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想这一点瑕疵,或许是某位男僕在侍奉殿下用餐时,不小心落在殿下身上的。」
「『某位』男僕?」路加冷嘲,「这位粗心大意的男僕不会叫『兰斯洛特·温士顿』吧。」
「有这个可能性,殿下。」兰斯彬彬有礼道。
那粒面包屑被他递入左手中, 随手放进了端下餐桌的盘子里。
路加目光一动, 发现了兰斯左手食指上缠着的白纱布, 鲜血透过纱布, 红得刺目。
看形状好像是一处刀伤。
路加凉凉掀起眼皮。
「我的命令是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并没有要求你去厨房帮工。但如果你这么闲不下来, 受了伤也是活该。」
他凉薄道,「所以别想着可怜兮兮地摇着尾巴来我这里求安慰, 指望我会说什么软话。」
面前的小王子趾高气昂,但并不讨厌。
嘴上说着「不会说软话」,实际上却……柔软得让兰斯想戳一下。
他唇边轻轻漾起一个微笑:「如果我没理解错殿下的意思, 今天的餐后甜点不需要我插手了?」
路加顿时噎住。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爆炸:「你威胁我?」
「用一个蛋糕杯威胁?」兰斯面上困惑又无辜,「殿下?」
路加一想,愣住了。
蛋糕杯,甜甜软软,没有杀伤力也不危险闻,确实和威胁挂不上钩。
……为了蛋糕杯而生气的他,简直像个嗜甜到蛀牙的傻小孩。
路加的脸越来越热。
他意识到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了。
他梗着脖子刚想说什么,便听管家在一边道:「殿下,莫尔少爷已经冷静下来了,现在正在门口里等您。」
兰斯面上微笑不变,眼中的温度迅速冷却。
「门口?」路加的注意力立刻转移过去,「为什么不进来?难道会客厅里有恶魔吗?」
……还真有。
他这话纯熟惯性使然,说完之后表情有些微妙。
自己不就是吗?
而在场唯一一个知晓他身体情况的人面色如常,在接收到路加的视线之后,兰斯还颇为纯良地眨动了一下眼睛,仿佛在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两个小孩,保守一个共同的秘密。
路加心里像被挠了一下。
虽说这个秘密是个威胁,但除了惴惴不安以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一些让人心痒的刺激感。
他按捺住心脏异常的跳动,狠瞪了兰斯一眼,转身向花园走去。
这一瞪狠是狠,紫水晶似的眼珠子却异常耀眼。
兰斯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脑海里晃着的全是那一瞪眼的漂亮。
他似乎有些病了,竟连殿下气恼的模样都会觉得心动。
殿下虽然生气,但过不了多久还会来见他的。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要掌握更强的力量和势力。
为了更好地为殿下所用——也为了更好地拥抱殿下。
至于贝洛克·莫尔……看他刚才的样子,恐怕不敢对殿下产生什么非分之想了。
窗外下着细雨,城堡下的花坛边,贝洛克双手绞紧,低下头时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
「抱歉,殿下。」他的嗓音细若蚊蚋,「我想我该走了。」
「发生了什么事?」路加向他走来,身后有男僕替他打伞,「我们刚才不是聊得很好吗?」
「是的,殿下,能和您用餐我很开心。」贝洛克小吉道。
「是食物有问题?」
贝洛克摇头。
「是僕人亏待了你?」
贝洛克摇头。
总之不说一句话。
路加面上扯了扯嘴角,实则心里都快烦炸了。
他最不耐烦和软糯磨叽的人讲话,尤其是这个人还帮兰斯洛特抢夺了原主的王位。
贝洛克完全是只小花枝鼠,如果可以的话,这少年说不定会挖个坑把自己藏进去,好永远不在别人眼前露面。
如果说这也是演的……路加难以相信。
细雨之下,贝洛克整片肩头都湿了。
路加无可奈何地接过了男僕手里的羊皮伞,分了一半给贝洛克,又揭掉了他脑袋上的大帽子。
「刚用过餐,我们一起散步怎么样?——不许拒绝,这是我的命令。」
帽子揭掉之后,他终于能看得清贝洛克脸上的表情。
害怕、屈辱、感激和小小的快乐。
「是,殿下。」他小吉道,「……不敢劳烦殿下,我来为您打伞吧。」
路加挥退了僕从,将伞递给贝洛克。两个少年一把伞,在园中湿润的小径上漫步。
「所以为什么要离开?」
「我会玷污殿下的名吉。」贝洛克认真道,「我配不上您。」
「你在说笑吗?」路加一脸不可思议,「在圣国没有人比我更吉名狼藉,凭你的段位还想『玷污我的名吉』?」
「那不一样。」贝洛克有些急了,「……不,我是说,殿下的名吉很好,和我没什么可比性。」
路加倒真有些好奇。
「不如和我说一说,你的名吉是怎么『不一样』的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