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律担忧的看着他们:“风爷爷,沈爷爷,你们没事吧?”
“奶奶晕过去了,不过我刚刚把她送出花园就醒了,现在在车上休息。”
风程章惊魂未定,沈启天道:“你没看见那蛇扑过来?!”
顾律一脸懵:“蛇不是在花坛里烧完了吗?就吹了一阵凉风……”
哪儿来的蟒蛇扑咬?
从刚刚开始两个老人就站在那一动不动,顾律还以为是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结果他们看见了蟒蛇扑咬他们吗?
“浅浅?会不会有事?”顾律转头看向还站在花坛旁的苏浅。
苏浅摇了摇头:“今日正午十二点多晒一会儿太阳即可,怨气太重,令他们产生了幻觉。”
除了身体较弱的王桂芝苏浅有些担心,风程章和沈启天两人,苏浅都不担心,两人不过是被怨煞之气影响了一下罢了。
“多晒太阳啊,好好好,我记住了。”风程章连忙点头,沈启天跟着道,“我陪你一起晒,正好今天这太阳不错!”
他说这话时看了苏浅一眼,见苏浅没看他这边,松了一口气。
哎哟,眼前这一切都在告诉他真相,想到刚刚他还在不遗余力的贬低苏浅,沈启天真是觉得自己把老脸都丢光了!
恨不得地上就有个洞有个地道,让他直接钻了进去躲起来。
在年轻后辈面前丢脸,这脸可是丢大发了!
都怪老风头不拦住他!
这时候,沈启天倒是想不起刚刚风程章不止一次不客气的让他闭嘴了。
风程章看了一眼沈启天那偷偷瞄苏浅的模样,冷哼一声:
“丢脸!”
顾律好笑:“看来这花园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您二老还是去歇一会儿?让管家带些人来处理这花园。”
他说完走到苏浅身边,把自己刚刚看到的东西告诉了苏浅。
风程章和沈启天一听觉得他说的对,两老头你说我一句我说你一句地往外走。
苏浅正要进花坛捡生钉,听见他的话顿时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他道:
“你看见了?”
她平淡的语气问出这样一句话,让人莫名觉得后背一凉,仿佛他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已经被那蟒蛇缠上了似的。
顾律点头:“好像只有我看见了,怎么办?”
“你没看见吗?”
苏浅道:“看见了,不过你也能看见,而不是幻觉,挺厉害的。”
她还以为他当时只是被蟒蛇盯上了,才扔了一张符过去,没想到是顾律先看见的蟒蛇。
“这么说看见了也没事?”顾律觉得不对劲,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苏浅点了点头:“没事。”
听到她确定的答案,顾律才彻底放心下来,而后跟着她一起在花坛里捡生钉,一边调侃道:
“你夸人是不是只会一句挺厉害的,我都听你说了好几次了,下次换个词?”
苏浅抿唇想了想,他的话重新唤醒了前不久刚下山时的记忆,她将最后一枚生钉拿在手中,站起身看着顾律,略带疑问的语气问:“那夸你……玩的挺花?”
顾律:“?”
她想起当时白蔺风的话,换了个当代的夸赞方式道:
“哥哥,玩的挺花?”
顾律差点没吐血,他做什么了在她心里就成了玩的特别花那种人?
他小心翼翼地问苏浅:“我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了?”
难道是他的调侃苏浅当真了,在怪他说她不会说话?
苏浅摇头:“并未。”
顾律不敢说话,只觉得她的两个字回答好简洁,好冷漠,好言简意赅,仿佛透露着一股“我不想理你”的意思。
他没见过苏浅生气,苏浅脸上又时常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淡淡的,顾律摸不清她此刻的情绪,只好沉默了下来跟在她身边。
两人各自捧着一大捧钉子往花园外走,苏浅有些疑惑他突然不说话,不过不说话也好。
她不擅长应付话太多的人,因为没有正事的时候,似乎没有什么话有必要说出口。
两人刚走到花园门口,就又碰上回来的风程章和沈启天,他们身后是管家和新的园丁。
顾律看见两人,连忙问道:
“沈爷爷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风程章道:“回来晒太阳啊!”
顾律:“……”倒也不必跑到花园里晒太阳吧?平时都不怎么逛花园的人。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在主宅附近的小草坪上,或者在二楼阳台上晒太阳。
顾不上顾律奇怪的眼神,风程章和沈启天就已经肩并肩地朝着花园内走去,他们就是要看看那蛇骨!
反正苏浅都说没事了。
沈启天走远了一点,又突然回头对苏浅道:
“丫头,下次来我家做客啊哈哈……”
听起来还颇有些不好意思,莫名带着几分腼腆似的。
可沈启天都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腼腆不好意思的,不过就是错怪了人在苏浅面前心虚罢了。
苏浅闻言对他微微点头道:
“承蒙厚爱,如有机会一定会去。”
沈启天笑着点头,和风程章走远了后称赞道:
“这丫头不错。”
风程章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没眼光,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太优秀了!
因为遇到风程章和沈启天这个小插曲,顾律顿时又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恢复正常了,当即看了看苏浅问:
“这个钉子怎么办?”
“重吗?不然你的都给我抱着好了。”
反正他这一身衣服也脏了,看着苏浅怀里抱着那么多铁钉,顾律也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扎到自己了。
苏浅道:“这些钉子不能随意丢弃,会给捡到的普通人带来麻烦。”
“我打算带回我家去,处理之后,可以拿去卖掉换钱。”
“昨天那位教我捡垃圾的老夫人说过,废铁是可以卖钱的。等我处理完钉子上的煞气和污秽,这些生钉也不过是废铁罢了。”
说着,苏浅迟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风家主宅别墅的方向,道:
“依照夏洲国法律,钉子的所有权似乎是风家的,我要处理钉子上的煞气和污秽只能算是受人所托,有临时使用权。”
“……要是要将这钉子拿去卖钱,需要我先将它们变为自己的财产,也就是说需要我从风家将这五十枚钉子购入?”
苏浅说着说着沉默了,本来是要抱着钉子上车,但是停下了脚步,道:
“好像有些,不划算。”
“哥哥,你能帮我问问,他们要不要扔废品吗?”
顾律看着她自己自言自语的按照她所知道的规则和法律进行推论,哭笑不得,她到底是对这个世界有多么的陌生。
对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到底有多么的不熟悉,才会如此生硬的用法律条款来推理这一切?
别说是这钉子了,就是苏浅想要新的,风家人也会立马给她买一大批来给她。
何况风家给她准备的报酬还没给她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生出卖废铁的心思的?
真的有这么穷?
他猛地想起之前看见她在医院吃盒饭的场景,心下不由得软了几分道:
“这钉子你想要就放心拿走,就算它们是金的也没有任何人会找你要回来。”
“这些对风家来说也是废品了,我帮你放到车上?”
“离开之前要不要去风家主宅看看。”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问苏浅,苏浅跟上了他微微摇头:“不必了,我是来解决花园之中的蟒蛇,其他的便不用了。”
多余的来往对她而言并不是好事,说起来还能算得上是负担。
两人刚走到车边,将抱出来的钉子放到车后箱内,顾律看见了钉子上的刻字,想起苏浅说的是生辰八字,好奇的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这确实是叶子的生日,另外一个感觉有点熟悉,好像是我认识的,不过忘了是谁了。”
顾律微微皱眉。
苏浅点了点头,把那枚生钉从他手中拿出来放了下去,道:
“应当是你和风天烨的熟人,从八字来看,此人天生带有疾病,命途多舛,但是个富贵命,虽然如此却有一线生机,但如今来看,这一线生机已经因为此次换命而消失。”
“人各有命,轻易换命非但不能得到善终,极有可能会改变原有的命运,也算是因果循环各自有报。”
“天生疾病?”顾律想了想,圈内没有什么天生疾病的人,想不出来便摇了摇头。
“等等看他们能不能从那园丁那里查出来什么,到时候要是找出了幕后的人,可能还需要浅浅帮忙。”
毕竟能弄下这些东西的,显然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还是需要苏浅帮忙解决。
苏浅点点头,转身要上车离开,刚从车后走到车的左侧,突然看见前方站着一个一身新中式风格衣衫的长发男子。
此人面色恹恹,额间泛着红光,实乃大胸之罩,苏浅只看了一眼,虽然还未曾见过此人,便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柳褚。”
他要死了。
“你命不久矣。至多三日。”
柳褚笑了起来,靠在车上看了苏浅一会儿,走到她面前来,砰的一声关上她刚打开一点的车门。
顾律闻声绕了过来伸出手拦在苏浅面前,以一副保护的姿态看着柳褚道:
“你别惹事。”
他和风天烨熟,但和风天烨的这个表兄弟是真的不熟。他根本不和柳褚这样的人打交道。
平时看见了也只是点头示意一下,连两句话都不会说。
“她说我活不过三天,你说谁在惹事?”柳褚冷声讽刺,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凉薄冷漠。
顾律替苏浅解释道:“她刚下山,还不太懂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沟通。”
“说话直接了点。”
意思是他完全相信苏浅说的话,柳褚这样子看起来也确实病恹恹的,以前从没有见到他这样过。
柳褚呵了一声,转头看着苏浅,许久后他微微弯腰凑近苏浅,顾律当即把苏浅拉到了自己身后,挡在她身前,冷声道:
“别靠近她。”
柳褚玩弄过的女人实在是太多太多,花天酒地已经完全是他的代名词,还有不少他带回家的人无端消失,圈内人都知道,被柳褚看上的女的,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惜没人能得到证据,谁也不能证明他不是游戏人间,而是游戏人命。
柳褚笑了笑道:“跟她说两句话,你怕什么?”
“我承认她长得好看,那张脸确实比我至今有过的女人都吸引人的目光……”
顾律并不想从柳褚口中听见任何有关苏浅的评价,他也不配评价苏浅,于是打断他的话:“别把浅浅和她们相提并论。”
柳褚瞧了他一眼,挑衅又嘲笑地说:“怎么着,顾三少还把人分三六九等呢?这世界上不就分个男人女人?我跟漂亮女人说话,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再说了,她都说我没几天可活了,我还能对她有什么心思?”
“不然,我临死再抢一个回家?满足你对我的猜忌?把这罪名坐实了?”
他说着嘴角挂起了轻佻的笑,朝着顾律身后看了过去,轻飘飘地对着苏浅开口,学着顾律的称呼:“浅浅,你要不要听我说几句话?”
他的视线越过顾律的肩头,落到了苏浅身上,和苏浅对视着。
苏浅并不能体会到称呼上的特殊对待,不管是叫她苏浅,还是叫她师姐,亦或是叫她浅浅。
对她而言都只是旁人对她的代称罢了。
在山上的时候,林老头也经常叫她呆子愣子,她看着柳褚点了点头,道:“可以。”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浅倒是有些感兴趣他想说什么。
柳褚笑了起来,轻飘飘地瞟了顾律一眼,仿佛在说“多管闲事”,顾律沉默着别过脸,柳褚伸手把他推开:
“别妨碍我和浅浅说话,站远点。”
“浅……”顾律迟疑着要叫苏浅,想让她提防一下柳褚,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刚开了个头就又闭上了嘴,看着柳褚懒洋洋地在苏浅面前倚靠在车上,打量的目光落在苏浅身上一点也不避讳。
场面就好像电视剧内二世祖在大街上调戏单纯少女似的。
顾律看不下去,催促柳褚:“有话快说,我还要送她去医院换药。”
柳褚哦了一声,瞧了瞧苏浅道:“受伤了啊?疼吧?”
苏浅略略点头,注视着他:“顾律哥哥说的在理,有话便说吧。今日我还有其他要事,不能耽误时间。”
安意的案子她还要接着查,现在一个上午都快过去了。
“你可别叫他哥哥,会被一个特别特别坏的丫头盯上的。”柳褚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毫无意义,还隐约有破坏苏浅和顾律关系的嫌疑,“不如叫我哥哥呢,别看我这么坏,但是我也会保护你的哦。”
苏浅默了一瞬,不太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只是哥哥这个称呼,只要对方希望她这样称呼,对她而言都可以:“知道了。还有别的话吗?”
她的态度不似作假,像是真的听进去了柳褚的话,甚至还考虑了似的,柳褚愣了一下,而后看着她如宝石一般漆黑透亮的眼眸,明明幽深的看不清其底,却又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到底有多么的简单。
“真是单纯的人。”柳褚似嘲似讽地笑了一声。
苏浅闻言也道:“好浑浊的人。”
她说的是柳褚,不论是从面相还是从他周身的气息来看,柳褚都和世间的普通人完全不同。
像是揉成黑的白。
“你最好好好说话。”顾律看着柳褚这么一副态度,虽然他什么都还没做,但是两人这态度一对比,柳褚过于轻佻仿佛是在逗苏浅玩儿。
苏浅却是一字一句的认真地听着柳褚的话,还认真的回复。
他就是觉得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苏浅就已经被柳褚欺负了,但又不好打断他们聊天,于是警告了柳褚一声,紧接着对苏浅道:
“聊完了上车,我送你离开。”
说完他自己先上了车,只留下柳褚和苏浅两人在外面。
柳褚翻了个白眼,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别到耳后,站直了身走到苏浅跟前,在车内的顾律从后视镜里便只能看见柳褚的身影,苏浅的身子完全被柳褚挡完了。
他干脆拿出手机来先看了看地图,规划了一下去医院最快的路。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苏浅看着眼前的人抬起手来似乎是挡了挡光芒,而后才听见他的声音: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看见你这样的人,忍不住说两句。”
“我遇见过一个人,和你有点像,但又完全不一样,她烂的像是臭水沟里的一团阳光。”
分不清他话里带着的感情,只是能听出几分怀念,和极为隐秘依旧被苏浅捕捉到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