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边请。”
奴仆引着徐青池上了台阶,阳光正盛,徐青池伸手遮了遮,借着指缝正好瞧见,比赛的广场上整齐的摆放着比赛所需的桌椅,凉爽的风从山侧吹来,带着一股水的清新,将遮阳的围布掀起,不少参赛者站在边缘小声讨论,猜测今日比赛的题目,而人群之中一张熟悉的脸庞正好看过来,见到他拱了拱手,正是方才搭便车的傅零轩。
徐青池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听到后头的小砚在后头小声说道,“少爷你就这么把林姑娘丢给旬小姐,不太好吧。”
“要不你去陪她?”
徐青池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小砚,吓得他心脏猛地一跳,立即表现忠心,“小砚是少爷的书童,自然是要待在大人身边的。”
徐青池没搭理他,只是跟着奴仆往宾客的位置走。担心林夕那丫头?这丫头能在食肆的客人之中混得风生水起,本事可大着,只是见见两位老夫人,还会要了她的命不成?
傅零轩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在参赛者中格格不入,能学画画的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家底,不至于穷成这样,所以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多少少带着探究与不屑。
在这群人之中,最为亮眼的就是被人群围着的一位公子哥,他锦衣着身,微微挑起眉宇间尽是傲慢,仿佛眼前这些人都是陪衬般,只是眼神落在傅零轩时,眼睛多了几分嫌弃。
正好方才他注意到傅零轩正好冲着一处拱手,抬眼瞧去,刺眼的阳光闪过他的眼睛,待他看清时,那人已经转身离开,是往宾客的方向走,应当是老师宴请的客人,真想不到这样的穷鬼居然会认识宾客。
围在周围的人明显注意到这位公子正在看傅零轩,立即嫌弃的说道,“那个就是老师说傅零轩啊,瞧着这幅穷酸样,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话一落,不少人开始符合,“就是,上回老师说他年纪尚轻,画风却自成特色,委实有些夸大其词了些。”
“他是柳阁主的关门弟子,咱们老师又和柳阁主是多年好友……”
“所以你觉得你们老师是因为这层关系才对傅零轩多加赞赏?”几人纷纷议论之时,被一道女声打断,顺着声音的方向往下看去,正好瞧见围在考场周围的白布出口处,一位姑娘手中摇着狗尾巴草,正是一脸瞧好戏的模样,见众人都看向她,不但不惊慌,而是上前两步,“旬老爷子可是教过当今圣上的画师,就连当今圣上都称其高风亮节、不卑不亢,你们这群受他教导的学生居然觉得旬老爷子会因为和柳阁主的交情轻易夸一人?简直离谱。”
被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教育,说话的几人皆是面红耳赤,半晌才有一个满是麻子的男子气急败坏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难道不是啊?”林夕真诚的目光反倒让反驳的人更加不自在,不过林夕也不多为难他们,瞧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然后俏皮的说道,“方才那位公子的话,我还以为是这个意思,对不住,对不住。”
这话一出,当真是把在场之人的羞愧之心彻底卡在尴尬的位置,半上不下,可惜林夕压根没有给他们反映的机会,挥舞着手上的狗尾巴草,隔着人群与傅零轩打招呼道,“傅公子,你知道我表哥在哪里吗?”
站在人群中的傅公子自然是听到这边的吵闹声,原本打算辩解一番,可想想辩解恐怕只会让这些人认为他心中得意,反正不过被人议论两句,便打算闭耳不听,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出声,话里话外全是对自己的维护,心中猛地一热,就听到她正冲着自己喊。
刺眼的阳光被围布遮了大半,斑驳的影子落在她满是笑意的脸上,弯弯的眉眼安抚了他心中烦杂,像是雨后的第一道阳光般令人难忘。
待他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红,面对林夕好奇的眼神,立即低下头,指了那一处说到,“就在那边。”
“谢啦!”林夕急忙找徐青池算账,傅零轩的怪异立即被她抛到脑后,提着裙子三两步从围着考场的栅栏上轻巧的像猫儿似的翻过去。
刚坐下的徐青池隐约听见林夕的声音,四处观望之时,正好瞧见林夕提着裙子从栅栏上跳下来,本来严肃的脸刹那间黑了,关键这个罪魁祸首还不知自己的行为多么惊世骇俗,还冲着他挥手。
“可以啊,徐大人,使唤我倒是挺趁手的,我就说你昨天怎么这样好心邀我出来逛逛……合着在这儿等我呢?”
徐青池看了看已经空了个手,再看看自己的杯子已经落在林夕手上,瞧着她豪迈的饮了一口,方才奴仆上茶时说是什么茶,上好的毛尖,瞧瞧林夕这牛饮的样子,可惜了。
徐青池从茶盘中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香四溢的那刻才缓缓说道,“我带你出来玩,你自然也该给我答谢,我不过是提前索取了而已。”
“我又没求着你带我出来玩。”
“那不如现在就送你回去?”徐青池慢条斯理的说着,完全是一副欺骗人的温润公子哥模样,唯有林夕知道这张面孔有多恶劣,多骗人。
明明知道林夕出来逛了一圈,此时心情像是一只脱缰的野马,压根不回去,这家伙居然打算把她送回去,典型的过河拆桥啊。
“你……”林夕气得牙痒痒,只能坐回凳子上生闷气,余光瞧见隔壁的高台上似乎有人影在挥手,抬头一看是刚刚与她分开的旬意姗,顿时咧嘴笑道,“可以啊,你派人送我回食肆好了,小砚,我不在你家少爷挺孤单的,你上去跟旬小姐说,就说我请她下来聊聊。”
徐青池听了这话,脸色顿时难看,冷着声回应,“坐!”
见徐青池服软,林夕顿时洋洋得意起来,小样,真是治不了的。
此时还没有比赛的时间,下面的参赛者还是备考状态,说是备考,多数都是聊天缓解紧张,毕竟每次比赛的考题都不一样,有时候旬老爷子还喜欢临场发挥。
林夕靠在台子围栏上,看着下方的参赛者眼睛熠熠生辉,满是自信觉得颇有意思,又是瞧见傅零轩时,还挥手打了声招呼,回头时正好瞧见徐青池眼神怪异的望着自己,忍不住问道,“干嘛?”
徐青池抽抽嘴角,低下眼帘,看着手中的茶杯道,“没什么。”
林夕觉得这人莫名其妙的,转头对站在身后的小砚说道,“刚刚让你打听的事,有没有打听到?”
“小的自然是打听了,这次比赛奖励,除了举荐信之外,还有一只笔。”
“笔?”林夕略带嫌弃,“就奖励一支笔是不是有点磕碜?”
“林姑娘,你别以为这是普通的笔啊,这可是前朝画师刘明桑的画笔。”
“刘明桑?谁啊?”林夕一脸纳闷,又带着好奇。
“刘明桑前朝宫廷画师,国画第一人,擅长画石兰与四季,称其画作出神入化,见画犹如身临其境,格外奇特,如今在市面上还能瞧见的,只有他的春秋两幅画作。”
林夕回头看向饮茶的人,“就是说是个出名画师的笔。”
徐青池嗤笑,“你可知如今这春秋两幅画作,在市面说是什么价格?”
“五万?”这还是林夕往大说的金额,画作这行林夕颇有了解,毕竟林父之前就是画师,虽然半途而废,消息还是比普通人灵通,也经常被人邀请赏画,多多少少知道些行情,不出名的画师一幅画几文钱都没有,稍有名气的画师几十两到百两,向柳阁主这种一出手就是上万两,而且这个地位的画师都是即兴而作,一般人还请不得,像刘明桑这种国画第一人,五万应当不少吧?
“五万?当初那副春,我记得是江南首富所买,最后的成交价,二十五万两。”
“二十五万?”这数字可是惊掉下巴,林夕瞠目结舌的在心里打着算盘,这能买下多少间林家食肆啊。
“国画第一人可不是说假的。”
“如果把他的笔卖了能得多少钱?”
徐青池拿起边上的茶壶,茶水顺势而流,听到这话时,动作一晃,茶水差点倒在他的衣服上,无语的看着这个已经掉进钱眼里的姑娘,果然不能期待这丫头口中能说出什么好话。
徐大人的无语之际,隔壁高台上的人已经来齐,为首的精神矍铄的老人正是今朝画社的创立人,旬老爷子,而比他晚一步,瞧着更为年轻的老者,便是四方文宝阁的阁主,柳文新。紧随其后的携手而来的是他们的夫人,真正的主角来后,考场寂静,众位考生的心情是期待又是忐忑,静静的注视上头高台的动静。
大概过了一会儿,高台上终于出现一张脸,是旬老爷子,洪亮的声音传遍整个考场,“想必诸位都知道今日的目的是什么,话不多说,请诸位考生凭着手中的牌子以此就位,考试即将开始。”
话落,集中在考场围布外头的人拿着手中的木牌往入口走去,那里早已站着两位奴仆,根据他们两人的指示,考生依次就座。
走在最前头的人还是方才被围在人群之中的有钱公子,华丽的锦衣,再加上他傲慢张扬的表情,一出场简直令人印象深刻。
“这人叫盛方,是城东玉石行盛家小公子,家里可有钱了。”
林夕嗑着瓜子,小声同身旁的徐青池说道,结果被徐青池一脸嫌弃的推开,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一脸茫然的林夕。
“做什么?”
“擦擦你的口水。”
林夕:“……”
林夕白了一眼徐青池,根本不伸手接他的帕子,暗地里却是抹了一把嘴角,没有口水啊。余光一瞧,见到徐青池正拿着那方帕子慢悠悠的擦着手,简单的动作被他赏心悦目,林夕只觉得这人怎么娘里娘气的,真不知意姗姐姐是如何看上这人?
徐青池压根没有注意到林夕目光,补充道,“盛方可不止有钱这么简单,旬老爷子曾与人说过,他绘画颇有天赋,画风与刘明桑颇为相似。”
“如此说来,这次比赛魁首与他而言岂不是囊中取物?”林夕最喜欢听八卦,坐姿又忍不住往徐青池靠去。
“考试又不是依靠画风定魁首,谁的画最贴近考题才会致胜的关键。况且,这场考试之中,有名望的画师不占少数,瞧,那不是近日在城中颇为出名的画师,马创风吗?”
林夕顺着徐青池的话望过去,正好瞧见那张满脸胡茬的男子,当真是瞧出几分熟悉,半晌才想起来这人似乎来过自家食肆,林父曾说此人画技登峰造极,最近凭着一副踏雪寻梅扬名,此时风头正盛。
再往后看去,还瞧见几位熟悉的脸,有少年成名的,有本就是出生于画师世家的,还有些小有名气、四处游历的画师。
“少爷,后排最右侧的那位,不会是游帆和尚吧?”
小砚的话在两人身后响起,林夕看着过去,正好瞧见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人,刺眼的阳光晃得林夕眯了眯眼,此时正好围布被微风吹起,遮了那抹光芒,她再次睁眼看去,小砚说的位置上坐得居然是一位和尚。
林夕吃惊片刻,有些瞠目结舌的说道,“这年头和尚都开始做画师了?”
“哎呦!”话刚说完,林夕就被徐青池赏了一记核桃,摸着脑袋时,他独特的声音从上头传来“慎言!”
小砚见表情丰富的少爷,憋着笑同林夕解释,“此人原是京都兵部尚书之子,当年与我们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