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捡桃子的人手明显顿了顿，缓了半晌才说道，“方才路过食肆时，听到林掌柜说的。”
实际是妄念做完手中的事，又有了下一步的想法，本来打算去林家直接把那只丑狐狸拿走，但是毕竟住别人家中，没有打招呼就拿走实在不好，便来食肆找人。
当时林父正好打算去黄家接人，不过因为店里多了个说书先生，今晚客流量不少，食肆中又少了一个人手，一瞧见妄念出现，立即就同妄念说了林夕未归之事，问他是否有时间去接一下林夕。
妄念不好拒绝，便跟着林父的指示，来到此处找人，正好碰上林夕被人追赶。
林夕点点头，随口一问，“你下午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半天没找到。”
其实林夕想问，不会是和徐青池闹别扭，躲在哪个地方生闷气吧，不过瞧着刚刚下手如此狠的妄念，她没胆子说。
“去了道观附近。”
妄念轻描淡写的一句，倒是把林夕说懵了。那地方他们不是去过？不过只发现了一只小狐狸，如今正养在林家后院，妄念怕它跑了特意用笼子关着，另外加了一道黄符。
按理说，那处应当没有什么线索了，妄念又去一趟是为何？
林夕的食盒不大，妄念捡了一会把散落的桃子装满当，回头正好瞧见林夕把伤口处理好，才说道，“我今日去那处问了周围的住户，他们说几个月前，他们养的家禽有被偷过，原本以为是周围邻居偷得，当时闹得不愉快，直到有人瞧见是一直灰扑扑的动物，趁着夜色行事。有人怀疑是道观中不干净的东西作祟，闹了好几个月，最近这种情况消失后，这些传言才消停。”
“你怀疑偷家禽的是小狐狸？”这话说完，林夕又觉得不对劲，“小狐狸看着不过几个月大，当时就算它想偷也有心无力……你怀疑是它的父母？”
妄念将食盒挪到林夕腿前，道，“是。”
妄念对案子感兴趣，突然去查这件事，想必是因为这件事和案子有关，照他的说法，莫不是怀疑这些事情是小狐狸的父母干的？想想小狐狸的模样，的确比其他宠物有灵性。只是几只狐狸能和那三人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如此杀人才行？
道观之中有狐狸的说法，应当从第二任观主说起，据说他养了一只，如果这么说，小狐狸的父母应该是观主饲养的那只，或者是其后代。
三人住的甚远，基本和道观没有接触，要这么想的话，狐狸一家能和人家有仇怨，只能算到当初道观被砸的时候，当时这三人恐怕还没出生吧？这仇怨是哪里来的？
林夕把想法脑海里过了一遍，始终没想到妄念做这事的意义，只好老实说道，“我不明白。”
妄念料到林夕不明白，一手搭在膝盖，抬头看着满脸疑惑的丫头，算是难得好心解惑道，“从现场看，动手的应当不是狐狸的父母，而且妖物重视子嗣，就算跟那几个人有仇，也不会放任小狐狸不管。”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时候两人格外默契，顿时明白小狐狸的父母恐怕已经死了。
不过，妄念比林夕想得到更深一层，不仅仅死了，有可能连内丹都不剩了。杀人者虽然谨慎，没有留下半点暴露身份的痕迹，但是对于妖物来说，就算暴露，普通人也奈何不了它，又何须遮掩。这便是妄念，一开始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为何尸体上透着妖物的诡异，又没有妖物的气息和痕迹，而且凶手的手法并非熟稔。
若是吸**气，他能做的更好，至少在死者没流露惊恐之色前，他便能夺去死者生命。
林夕看了眼沉思的妄念，惹人眼的五官被天际洒落的月光染上一丝朦胧，长长的睫毛遮掩他眼中的神色，到底在想什么，她根本瞧不清。
妄念明显注意到林夕正在瞧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望过来，“怎么？”
被本人抓个正着，林夕红着脸摇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所以，我的猜测，有人用小狐狸父母的内丹杀人。”
“内丹？”
林夕对精怪之事不甚了解，但多少知道这些事，只是她好奇一点，“这内丹人可以直接用？”
“自然是不行的。”妄念起身，冲着林夕伸手，道，“妖的内胆带着要自身的力量，不可能轻易与人融合，就算是可以，这个人长期使用，只会与内丹同化，届时她便不会是人，而是半人半妖，若是入体时间长久，只会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
“就为了杀那几个人，把自己变得不人不鬼的样子？”林夕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
妄念的手递了许久，见林夕都没搭上来，眉眼微微挑起，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提醒，这时林夕才注意到妄念的动作，尴尬的递上手，一大一小接触，温温热热的，只是一下便迅速分离，却让两人不自在。
林夕跺了跺脚，上了药确实没有方才那边疼痛，跟上妄念的步伐，就听到他说，“若是血海深仇，即便成鬼……这事难道你没见过？”
见过，前段时间的幼娘之事便是活生生的例子，仇恨让她成了厉鬼，杀了两个造成她死亡的罪魁祸首。她听弥途说过，厉鬼作祟，杀人者，不可投胎，成为鬼魂的第一日，幼娘想必就知道她自己的结局。
“那我们或许就只有剩下一次机会了。”林夕有些着急的说道。
原本他们便推测穆风找了四个姑娘，所以当夜应当有四个人要上船聚会才是，如今死了三个，应当还有一人活着。
说到这里，林夕想起今日得到的消息，同妄念说道，“今日我得到两个消息，我爹爹曾经在兰苑门口见到穿着黑衣金丝绣纹的男子，如果死去的三人都没有这个衣服，再去找人就方便了，这布匹生产不易，镇上没几个人有。”
“还有月姑，她与王首富有过争吵，说不定知道些事。”
妄念瞧着林夕说得很是激动，只是走路一瘸一拐的，颇为滑稽，便好心伸手将她抱着的食盒接过，东西虽然沉，但是对于妄念来说并不重。
“你可以同徐大人说。”
听着这语气有些不对劲，林夕扫了眼瞧着面容平静的妄念，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气他怀疑你？虽然我觉得他怀疑你是不对的，但是他是县丞……”
林夕话还未说完，妄念便阻止了她的话，“并未生气，明日我有事要做。”
这下可把林夕的好奇心激起，忍不住问道，“什么事啊？需要我帮忙吗？”
妄念淡定的将凑近的林夕推开，扫了眼兴奋的人，泼了盆冷水道，“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林夕未及笄，不至于算是个孩子，听妄念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又见妄念从食盒里头拿了个水果，根本不愿多说样子，不满的嘟起嘴。
这桃子给的实诚，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桃子还泛着青色，若是喜欢脆桃的，这时正正好。妄念握着手中的桃子，像是没瞧过似的，问了句，“这桃子是哪里来的？”
林夕本不想搭理妄念，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这是店里一个姐姐家中种的，今年她家的桃子长得可好了，瞧着大个头，肯定很甜，不过还需要放几天。”
妄念抛了抛手中的桃子，的确很沉。
瞧着妄念一直盯着桃子，似乎很想吃的样子，像是个孩子般，笑着说道，“这桃子口感估计还差些，得放几天。”
似乎经过林夕这么一说，妄念的欲望少了些许，又将手中的桃子塞回食盒。
许是林夕受了伤，走路缓慢，两人晃晃悠悠回答食肆，已经错过高峰期。大堂内只有少数的客人在吃酒聊天，边上的空桌上，文哥认真的写着功课，余光一瞧见林夕的身影就忍不住伸手打招呼，结果被林母扫了一眼，立即缩得跟鹌鹑似的。
见人已经回来，林母又拿起围裙，进去一顿折腾，给两人端了碗热腾腾的刀削面，待两人吃完没有休息多久就开始赶人，顺道将边上不消停的文哥一并带回去。
这几天妄念一直住在林家，文哥早晚都会瞧见，如今已经不怎么怕妄念，反倒热情的拉着妄念的衣袖，说道，“妄念哥哥，今晚小狐狸能同我一起玩吗？”
小孩子都对长毛的动物喜爱，文哥对小狐狸可谓是垂涎三尺，可惜妄念以野生动物，野性难以驯化的理由驳了回去，就算想瞧瞧都要大人在场。
想着小狐狸已经关了两日，文哥有些忍耐不住，终于在今日开口询问。
林夕见文哥如此热切的望着妄念，八成是不能成功，妄念对小狐狸可重视，今早她瞧着小狐狸被安置在他房间，都不让人家碰，怎么舍得给文哥玩。
正想着，就听到身旁的妄念说道，“可以啊，你要帮我我一个忙。”
至于什么忙，妄念并未说清楚。林夕清晨从房门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平日时赖床的文哥就在妄念身边忙前忙后，时不时给研钵里头添水。而妄念则是坐在石凳上，使唤文哥做这做那，而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小狐狸身上背着一张黄符，有些委屈的蹲着，瞧见林夕时倒是眼前一亮，显然它没有忘记前几日，林夕对它的好。
“这是做什么？”林夕安抚的摸了小狐狸几把，目光又被一旁的两人吸引进去，见文哥颇为乖巧的跟着妄念的指挥，往研钵里倒朱砂，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