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内,除了偶尔传来的滴水声,没有任何声音。
林夕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苏醒,她看了看没有半点光源的周围,鼻子里带着潮气十足的空气,吸了几口,就觉得肺里积攒不少水分,听到水滴规律的下落,她反倒多了几分惧意,颤颤巍巍的喊道,“弥途,任道长,你们在哪里啊。”
没有半点回应,周围的潮气像是有意识般,直直往衣服的缝隙里面钻,林夕微微抖了抖,又喊了一声,结果又是一样的,这样的情况她忍不住将自己缩成一团,这边的时间过得太慢,她不由开始责怪起自己,早知道就应该她就不应该同两人一起来,这下可好,不仅是拖了人家的后退,如今不知道被那些鬼带到什么地方,也不知弥途和任道长怎么样了。那个鬼是怎么回事,明明前一晚瞧见任道长什么事都没有,她一出现,就开始乱攻击人,是不是当她好欺负?
想到此处,她顿时觉得不应该坐以待毙,就应该去看看把她拉下来的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那些鬼是什么来头,为什么非要把她拖下来。
“嗯……”
刚起身,突然空旷的空间冒出一道虚弱的声音,林夕顿时一僵,咽了咽口水,深呼吸给自己壮胆,声音不由大了几个度,“谁在那?”
声音的主人并未回复,林夕犹豫了片刻,上前两步道,“任道长是你吗?弥途是不是你?回句话。”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哭腔,又带着几分歇斯底里,呆在如此黑暗未知的环境下,的确让林夕有些绝望,尤其是在同一空间下,还有一个未知的人存在。
“是……我!”
声音的主人带着一丝虚弱,甚至闷着声回应,林夕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大喜,“弥途是你啊,你怎么也下来了?”
喜悦尴尬了恐惧,林夕说了两句话,又想起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立即询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在哪里?”
“你往前走上三步……再往右走五步……”
说完,声音又沉寂下去。林夕一听顾不得怀疑,立即按照弥途的指示走,只是这个地方碎石颇多,林夕磕磕绊绊抹黑前行,即将走完之际,并未察觉脚下又一块不小的石头被生生绊了一脚,这人便不受控制的往下一叠。
摔下的那刻倒不疼,只听见一道含痛的闷声在耳边想起,吓得她立即起身,“弥途不好意思,我瞧不见。”
“无碍。”
听见这声音比方才清晰,林夕松了口气,鼻子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立即反应过来,“弥途,你受伤了。”
“无事,不过是小伤。”显然,此时的弥途已经彻底清醒,看了眼边上拉着自己衣袖的小丫头,似乎如此才能感到安宁,见状也不着急将衣袖拉回来,倒是她将手掌收了收。
弥途抚了抚有些头晕目眩的脑袋,便听到身旁的姑娘说道,“还好我带了伤药,挂在腰前,这要是脸着地,八成的摔碎了。你伤的是哪里?我来帮你上药吧。”
此话一落,弥途立即慌乱回应,“小施主,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贫僧自己来吧。”
这个瞧不见对方,只能靠自己摸索的地方,林夕也不坚持,只是将手中的药瓶往边上一递,“那你自己好好上药吧,不过我就坐在这里,反正我看不到。”
似乎害怕弥途会赶她走一般,林夕特意别过身子去。
弥途见状笑了笑,确定林夕的确是背对着自己,这才将衣袖撩起,伤口不浅,是方才他准备将林夕才锁链上拉下来,一时不备被那骷髅头偷袭的,尖锐的指甲在他身上留下狰狞的抓痕,就像是一道道利刃割开的一般,索性并没有毒,上药便可。只是摔下来之时,弥途光顾着照顾林夕,自己并未任何保护措施,脑袋撞到地上,此时脑海是晕乎乎一片。
正上药之际,前头的林夕似乎害怕环境过于安静,忍不住答话,“那个药的味道是不是有些熟悉?”
“的确有点。”
“你不记得啦,上回我受伤,你给我的。”
弥途脑袋一阵头疼,听见林夕的话,又觉得怪异,缓了半晌才道,“小施主记错了吧……贫僧记得,并未给小施主药。”
“……我忘记了,是你师弟给的。”林夕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随后有说了一句,“徐青池应当有同你说过,你师弟也来过镇上。”
“听说了。”
两人的声音又沉寂,过了几个呼吸,只听到布被扯裂的声音响起,林夕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你的伤口涂了药还要包扎,我衣服里面一层是干净的,借你一块。”
原本今日穿得这件衣服就是上回去逛艳春楼时,徐青池给的,衣服改了尺寸,他用不得便没有拿回去,留给林夕,今日为了方便,就穿了这套。
弥途看着林夕小半截在一层布料包裹之下若隐若现,有些无奈,哪里能想到这丫头出手如此干脆,见她递过来,只好伸手去接,又瞧见她略带不安的抱膝,口中的话下意识出口,“不怕下回徐大人因为这件衣服找你麻烦?”
林夕顿时一愣,旋即说道,“我怕他做什么,大不了赔他一件就是了。”
弥途并未说话,鲜血流淌的伤口带着一丝火辣的疼痛,林夕给的药里面掺杂一丝清凉,弥途对这药颇为熟悉,等待药效起作用时,抬眼瞧了瞧此处,他与林夕应当是被拖到某个山洞,即便是在漆黑的空间,他依旧能够看清墙上那些被水汽浸湿的嶙峋边角,在林夕方才待的地方,不足三米远处的头顶,一块钟乳石每隔一会儿凝聚一滴水滴在地面,荡开的波纹逐渐映入黑暗。
弥途抬头看向那块钟乳石的右侧,那里有一扇不规则的洞口直至延伸到黑暗深处。
“弥途,你好了吗?”
弥途盯着那处,听见林夕关心的话才回神,“好了,贫僧发现有个洞口。”
“在哪里?”林夕没有弥途的好眼力,听见他说这话反问道。
“就在你的斜前方,去瞧瞧?”说完,他又看了眼除了头发与衣物散乱的林夕,见她确实没有受伤。
“好。”
林夕本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起身摸索这把弥途的身影扶起,一股极淡的檀香,是弥途身上的味道,两人一触及分。不过,林夕瞧不见周围的环境,弥途又递了一只袖子给她,两人就这般隔着距离在黑暗中前行。
周围的声音过分安静,林夕很不安,憋了一会儿,最终忍受不了开口,“弥途,你说任道长没事吧?”
“……应当是无事,那些鬼怪的目的并非是他。”
林夕沉寂了片刻,突然问道,“为什么他们要攻击我?”
这也是弥途疑惑的地方,昨夜只有任道长时,那一队鬼明明没有出手,为何今日目标如此明确,直接朝着林夕过来。弥途回头看了眼眉头紧皱的小丫头,似乎并未看出有何不同。
唯一不同的一点,他与任道长多少有点道行在身,唯独她只是个普通人,莫不是因为这点。赖老五也是个普通人,会不会是当夜那些鬼正好在巡游,碰上醉醺醺的赖老五,所以挖了他的心脏。弥途想起自己手上的伤,眼睛之中多了担忧。
“哎呦!”
弥途正在想事,就察觉衣袖一紧,弥途立即转身,扶了林夕一把,淡淡的甜腻味在他怀中散开,就听到扶着他手的小丫头说道,“这地方太黑了。”
弥途叹了口气,才将手递过去,“拉着。”
入手是一片冰凉,与弥途的热度有着鲜明的对比,弥途瞧见白了几个度的林夕,握着的力道又紧了紧,不明所以的林夕纳闷的问道,“怎么了?”
“走吧!”
穿过那洞口,进入一条狭窄的甬道,因为并不透气,里面的味道并不好闻,还带着一股子的霉味,水汽似乎就从这里传入方才的空间。索性这个甬道只是一条,没有什么分叉口,两人弯着腰缓慢的往前走了几刻钟,漆黑一片的甬道才出现一点点亮光。
林夕被拉着前行,知道弥途的脚步停止,她才从后头冒出,看着眼前的场景。他们此时距离地面不足一米的高低。但是这里并不是真正的地面,而是在修建的甬道的中,这个地方带着历史的痕迹,石板上长着不少青苔,而方才他们瞧见那到光亮并非从天上下来的,而是下方一条水渠反射的光芒。
许是这里的水并不是流通的,所以水很是污浊,甚至里还躺着死老鼠的尸体,上头还残留蛆虫,在腐肉见若隐若现,如此环境之下,味道自然也不是很好闻的,林夕刚凑前就差点被熏得呕吐,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此时更加难看。
弥途看了眼周围此处,道,“这里似乎是排污水的渠道,若是顺着这条道走,应当能走出去。”回头瞧见林夕捂着鼻子,颇为难受的模样,颇有些难色,“你能坚持?”
林夕瞧弥途面不改色,吃惊道,“你闻不到?”
“自然闻得到,只是这个味道并不比马粪和尸体的味道难闻。”
见弥途如此说,林夕顿时不说话,她从徐青池那处知道弥途是普南寺的僧人,当初想必是见过师兄弟被杀害的事,如此说这里的环境的确没什么恶心的。
“走吧。”
见林夕说的视死如归的样子,弥途顿时觉得好笑,伸手将人从坍塌的洞口抱下,选了右边而行。倒不是知道方向,而是在这地下他们便不清,只能随便选了一处。
味道难闻是难闻,但是闻久了倒是免疫了,只是黑漆漆的水着实恶心,林夕都是贴着满是青苔的墙壁而行,偶尔瞧见活着的老鼠路过,林夕更是拉着弥途脏兮兮的僧袍不敢说话,偶尔碰上分叉口,又是右拐,就这般不知走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