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相

穿过堆满杂物的店铺,往后头虚掩的门走去,一行人带着晃动的灯光,小心翼翼的靠近,浓郁的血腥味侵蚀整个空间。一路上听了弥途解析,一行人对于接下来的事可谓是害怕到极致,平日里抓些小偷小摸好歹都是人,如今要抓一只鬼,这对于衙役来说可是未知领域,他们可一点经验都没有。‘嘎吱’陈旧的风发出带着年岁的声音,弥途首当其冲跨出大门,走进那特殊的小院,一片银白色的院子显露,院中的模样清晰展现,亦是将院中那个正荡着秋千的女子照亮,她的脸看着像是何莲花,却又带着一股不同的韵味,一颦一笑皆是带着江南女子的柔弱。听见外头有动静,那女子停了动作,抬眼望去,盈盈一笑道,“今天可真热闹。”声音并不是何莲花。何莲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而这个女子的声音比她更加轻柔悦耳,似山涧清泉般。“你是于幼娘?”女子微微一笑,神色略显诧异,似乎很惊讶林夕猜出她的身份,“没想到,小丫头这么聪明,居然猜出我的身份来,可比他聪明多了。”幼娘扬了扬下巴,众人才往那处看去,原本那处应当是杀猪放血用的架子,此时上头居然绑着一个人,那人死没多久,抹了脖子的伤口还在滴血,一滴,两滴准确的滴在下头的碗中,荡出一圈圈的涟漪。灰暗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大门,似乎期待有人能够救他一般。林夕冷不丁和这双眼睛对上,吓得立即拉着徐青池的官袍小声道,“周勇他……”“他死了。”这句话就跟吃了饭似的平常,幼娘托着腮,一脸娇憨的模样说道,“早就劝过他,有些东西不要这般执着,他却不信,非要养着我,还困住我,真当以为我寻不回我的魂魄不成?”“你果然魂魄不全。”弥途早就拆到,血骷髅的身体被人破损,魂魄跟是好不到哪里去,所以她先是借用了她好友的身躯,借用她的魂魄与身体伤人,吞噬李赵氏的魂魄,李赵氏死时脸上依旧有惊恐的痕迹,不是被吓死的,而是被鬼折磨后生生抽离魂魄所致。“师傅真聪明,同一个牢房,我就察觉师傅与众不同,我果然没看错。”于幼娘并不怕弥途,反倒跟闲聊般说起周勇的事,“那人是个倔脾气,当初怨我逃跑,一怒之下将我的身子当成畜生宰杀。你说他有多变态,怕我的肉腐烂,还把我的肉送给街坊邻里,哈哈哈哈哈……孙家,李家,他都送过。”在场人一听,顿时脸色惊变,想起晚上的饭菜里头正好也有肉,思绪百转间,一阵恶心从腹腔翻涌而上,有些资历尚浅的人瞧着周勇像是畜生般挂在那处,就已经忍受不了,再加上幼娘语言上的刺激,早就忍不住,跑到一边吐了起来,一时间院子里除了浓郁的血腥味外,还弥漫着令人不适的酸臭味。幼娘看着衙役吐,倒是震惊的很,“李赵氏吃的最多,可没你们吐的这么狼狈,那天我去找她时,她还信誓旦旦的和我说,她早已请了高人来杀我,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我身体不惧夕阳时借着残留在她身体内的残魂,而她根本等不来师傅。”怪不得如此,怪不得弥途会觉得两起案子的时间有些对不上,寻常鬼怪最忌讳阴阳交替的时间出现,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即便是厉鬼也不敢如此。弥途望了望周围的柱子上,每处都挂着黄符,除了镇宅之用,却也有温养魂魄的黄符,想必他也知道自己用处理畜生的法子杀了于幼娘必定会让她异变。所以,他问过画符之人,将幼娘的肉送给邻里魂魄随皮肉分离,仅仅只留少许魂魄,用黄符温养,以为能够确保万无一失,如何会想到黄符居然会脱落,让幼娘破碎的魂魄不自觉的寻找,追回。“如此,不正是你自己的原因吗?”徐青池有些不明白幼娘的心思,会造成如此结果,皆是因为幼娘会情郎已是,虽然他们如今还未找到情郎的身份,无风不起浪,仅凭李赵氏一人,恐怕不比短短几日就会散播开,她只是一个导火线罢了。“谁说是我的原因?”徐青池的话刚落,对面的幼娘脸色惊变,原是温和的表情顿时变得凶狠,充满血红的眼睛紧紧注视着徐青池,恨不得吃了他般。看得他背后一阵发毛,拉着林夕往弥途身后躲了躲。气氛越发怪异,原是晴朗的夜幕顿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已经积灰多日的院子内,落叶涌动,似夏日台风,寒风凛冽,令人恐惧。几个扛得住的衙役,到算得上忠心,如此危险之际,还将徐青池重重围住,深怕幼娘一个不对劲,将大人给杀了。许是见到衙役的忠心,幼娘眼中的凶色收敛了几分,嘴角又是扬起那一丝淡淡的笑容,“当初,我不过与过路之人说了两句,此事从有心人口中就这边变了味道,嫌着没事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此事扩大,什么是错?又为何是我的错?”此时众人皆知幼娘没有瞧见的好惹,何况她手中已有两条人命,唯有弥途对她依旧如初,淡定的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于施主如此的残忍的杀人,恐怕是入不得轮回道了。”“轮回道?那有如何?”于幼娘愣了愣,似乎从未有人说过这句话,她忘了忘这四方的院子,受尽折磨的那一夜,她唯一记得的就是这个四方的空间,当初她嫁于周勇,本以为会过的幸福,忘记前程往事,谁能想到她一直摸不透的依旧是人心。仅仅是一句谣言,如何能够变成伤她,害她的利刃?当她那日向畜口一般,被挂在铁架上,祈求她人帮她辩解,希望她会被救,可最终得到只是一次次的失望,那日之后,她在懵懂中清醒,她就知道,自此刻起,她不在时当初的于幼娘,而是只为复仇的于幼娘,她要让所有伤她害她的人都承受所有的痛苦。“难道入了轮回道会有为我报仇吗?”这话轻描淡写,却又带着一丝头悲伤,似乎在叹息命运的不公。林夕看着有些迷茫的幼娘,知道她受到的伤害,她似乎并不想知道事情背后的秘密,只是唯独一件事,她想求证,“那孙家呢?孙译是你朋友何莲花的丈夫,难道是因为他们没有为你辩解,所以你才如此对她。”于幼娘望向林夕的眼睛,温和平静,她知道整个案件之中只有她相信何莲花不会轻易伤了孙译,难得好脾气的说道,“你知道为何李赵氏自始自终都在排斥孙家吗?”“因为孙家害她没办法买下孙宅。”这件事,林夕从孙桃口中知道一二,只是不知为何幼娘会说此事。“这只是其一,因为莲花与我交好,当初我被冤枉会情郎之际,唯独她毫不犹豫的相信我,却被人记恨上,恨不得将所有事情都抹黑在孙家身上。那片黑暗的时光,唯有她陪我度过,所以我记得她的好,更是厌恶孙译那般蹉跎她。”所以,与于幼娘之事无关的孙家才会被牵连,于幼娘一逃离牢笼不是先为自己报仇,而是为好姐妹脱离苦海。这是何等的情谊,两个姑娘在人言可畏的世间互相抱团,即便一人已经成了怨鬼,都要守护一方。“如果,你没有会情郎,为何不报官禀明县丞,由他来为你查证?”徐大人推开衙役的保护,眼睛早没了方才的惧意,经过幼娘这短短几句,他明白眼前的人当真是被人冤枉,试问若是一个姑娘当真行了不轨之事,她还能如此坦然的坐在此处吗?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为何当初被人冤枉,幼娘都不愿报官处理?“哈哈哈哈,报官?若非官府,我于家又岂会留我一人?”此话说的,似乎于家与官府之间的有些纠葛,只是衙役们皆是一脸茫然,他们只查出于幼娘是从青州而来的,就连祖籍是榕村都不知道,又如何知此事。倒是徐大人听了这话,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大仇已报,于施主不若与贫僧一同离去,或许贫僧能为你超度。”“超度?”于幼娘似乎听到极大的笑话,悦耳的笑声响遍整个院子,似乎将她的肚子都笑疼了般,捂着肚子说道,“师傅,若是半年前,我或许还能听你两句,而如今,我已经不想超度了,我现在要的是自由,要的是全天下负心汉的命以及他们肮脏的灵魂。”说罢,空气多了几分血腥味,原本一副岁月静好模样的于幼娘顿时惊变,化作一位红衣披头女子,染血的指甲在半空中划过,似乎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直逼弥途而去。周围的空间顿时风雨大作,伴随落叶舞动,似乎刀光剑影般逼得人节节败退。弥途眼疾手快,褪下享受缠绕的佛珠,刹那间佛光大显,与直逼而来的红光相撞,爆出的巨大冲击另林夕等人立即倒退。弥途头也不会,对后头的人说道,“你们先退出去。”事到如今,已经不是官府的人能管的事,他们即便待在这里也只是拖累,只能退到外头守着,林夕倒没什么,别看弥途擅长卖关子,看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实际他心中有数。衙役一听,立即带上有些愣神的徐青池,若是大人在这里出事,城中必然大乱,恨不得立即将其带出去。离去之际,徐青池看着弥途说道,“小心。”弥途并未回头,握着佛珠双手一紧,只听见于幼娘凄惨大叫,那声音令人胆颤心慌,众人顾不得回头,急忙退出狭窄的店门。隔着湿漉的屋檐,依旧能瞧见佛光与红光交错,撞击,久久未能消退。一行人都不敢离开,生怕弥途敌不过,导致幼娘逃离,在门外守了一夜,直到天边晨光冒头,不知何时安静的店门出现动静,染得一身尘埃的弥途双手抱着昏迷的何莲花,满脸疲惫缓缓从里头出现。“幼娘她……”这话未说完,众人默契的看眼昏睡的何莲花。“贫僧无能,未能将她降服。”这话一落,没人敢责怪弥途,在场之人皆知,若不是弥途师傅,恐怕官府的伤亡更加惨烈,既然何莲花平安归来,想必幼娘的魂魄早已脱离。一夜无眠,却让众人的心情无比沉重,接下来如何抓一只充满怨恨的厉鬼实在无从下手,瞧着那些正开门欢喜出门的人,衙役们顿时觉得重重压力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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