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站在书桌前翻找的徐青池皱眉将手中的东西塞到怀里,从声音那处走去,边走边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走进一看,就瞧见床上的幔帐被人扯下,里头的那人一个劲的挣扎着,稍稍看了眼四周便知里头的林夕,只是见她那副笨拙模样,徐青池难得有了副表哥的模样,帮忙将外头的幔帐拉下,“还不快起来,一个姑娘家呆在男人床上算什么样子。”
“缠住了,我爬不起来。”
闷闷的声音从下头传来,徐青池只好在上前两步,打算从缺口处掀起,结果被林夕踹了两脚,黑着脸道,“你给我安分点。”
话落,林夕算是安分了,等徐青池将厚重的幔帐拿下,打算将林夕拉下来时,就听到那丫头说,“等一下,下面好像有东西。”
如此一来,屋子里头就有了一副奇怪景象,一个姑娘趴在床上摸来摸去,而身后好几个大老爷们静静注视她,似乎在等结果。
起初,林夕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床有些古怪,算得上柔软,只是有几处陷得特别深,像是下头的被褥被四分五裂般。摸了半晌,林夕才找到被压角的被单,使劲一掀,只见眼前十几份纸张在床内飞舞,林夕抬头正好被其中一张盖住,拿下定眼一瞧,立即瞠目结舌道,“一百两!”
瞧瞧腿下跪着一叠叠整齐的银票,再看看缓缓下落的纸张,林夕木着脸转身,对着几人说道,“都是银票!”
确实全是银票,从床头到床尾,一叠叠的银票都叠在床上,几人核算了近半个时辰,才将这些银票算清楚,二十万零三百两,这个数目可不是一个普通石雕工坊积攒几年能累计出来的金额。
徐青池又派人去把石山请过来,打算多问两句,转头就瞧见林夕和妄念正盯着整理好的银票挪不开眼,皱眉让人挪了挪位置。
“这钱来历蹊跷。”徐青池摸了摸藏钱的床,皱起眉头。这床似乎特意定制的,木板比正常的木床要深一些,似乎是王首富为了藏钱所用。
“当然蹊跷,一个石雕工坊短短五年时间,怎么可能积攒如此银钱?”
银票都被收起,林夕只好坐下,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看了看,可惜是个普通茶杯,没什么价值,又看了看边上的东西,似乎除了墙上挂着的四幅图有些价值,就是床上藏着的银票,看来王首富并不是细节享受之人。
林家食肆不似其他酒楼,价格亲民,味道多样,云集四面八方,消费不等的客人,正是因为如此,这处能得到的消息混杂,想得到的,不想得到的,有用的,无用的,只要是消息,都能在食肆中流传。
林夕平日里呆的地方除了林府,就是食肆,多多少少听过些消息。比如从同样的外销商客口中得知,省府最近哪种东西热销,价格如何?在哪处售卖最好?这些虽然不知细节,但多多少少能知道大概。当初,食肆的商客中,就有一位商客与王首富在省府相遇,与朋友吃酒时,说起这事,林夕好奇问了一句,便知晓这工坊大多石雕价格如何。再加上老三从他朋友那处打听过,这工坊半个月才会运送一两车的货物,再怎么说也不该有这么大的金额才是。
石山来的时候,呆在屋里的人还在翻找账本,只是不知王首富是没有账本,还是藏的太深,根本没有发现类似东西。
“大人,石山来了。”
老三带人走进屋子,虽是第一回来掌柜的房间,碍于大人在场,石山不敢乱看,高大的身躯缩得跟鹌鹑似的。
“石山,本官问你,你们一个月能做出多少石雕?”
这问题倒是来得突然,石山愣了愣,到底是乖乖回答,“工坊里的三位老师傅不是很精细的石雕,三日便会出一批货,学徒大多雕刻的是些小件,不计算破损,正常五日才能出一批货。”
石雕本来就是用工具一笔一划刻出,石料颇为坚硬,费时费力,初学的学徒做出来的东西大多都是为了练手,能出的货并不多,十之出五已经算是不错,三位师傅经验丰富,王首富大都让他们雕刻比较精细的石雕,三日能出一批已经算是不错的速度,只是如此算来,更加确定王首富这笔钱来的不正常。所以,王首富不做账本的原因是为了不让这笔钱的来历暴露?
“你们掌柜家中没个夫人?”林夕与徐青池陷入沉思之际,妄念倒是拿起书桌边上有些开叉的毛笔,询问道。
这话瞬间惊醒陷入沉思的两人,突然出现的银票,顿时让人的视线转移,将注意力都挪到这些来历不明的钱上,倒是忘了死者是死在一个女人手上。
妄念是同徐青池一起来的,石山以为妄念也是官府的人,没有多犹豫便回答道,“我们掌柜的妻子、父母都在老家,平日里都是自己呆在此处。”
王首富是外乡人,五年前才来到镇上开了石雕工坊,当时就没拖家带口的来,这几年算是定居。虽是如此,王首富似乎从未回乡看过父母,工坊里的人都以为他老家甚远,所以这几年都未归家。
这倒是让人明白这房间内的格局为何如此古怪,没有贤内助,只有王首富一人,如何能够料理,衣柜里杂乱的衣服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从如今已知消息来说,王首富算是个孝子,将自己的发妻留在家中照顾年迈的父母。只是有一点疑惑,既然王首富手上有这么多的钱,为何不买个丫鬟,或者小妾呢?以工坊的收入,似乎并不缺这点钱,让自己过的如此清心寡欲,实在是想不通。
这个疑惑倒是林夕提了出来,“你们掌柜就没有什么相好?”
起初,石山的确没有想到,只是经过林夕这么已提醒,倒是想起一件事,立即说道,“有,我们掌柜最喜欢艳春楼的明翠姑娘,基本一从外头回来,就会去艳春楼住上一晚,不过从三个月前开始,掌柜变得很喜欢去艳春楼,只要呆在镇上隔三差五便会去一回,每次去都会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回来。”
王首富基本两个月出去一回,大概一个月后才会回来,以往都是三个月去一回,最近去的勤快才让石山记住,本来觉得这是掌柜的私事,不便多说。只是瞧着大人似乎关注这事,便多嘴两句。
“浓郁的香味……”
这个香味想必就是王首富死后,那个房间里头留下的香味吧,只是留下这个香味的人会不会是明翠?
王首富的房内东西不多,除了一笔来历不明的银票外,没有其他线索,徐青池带人问了些事,便打算带着这笔钱和人打道回府。关于王首富已死的事到底没说,石山也没有问,只是牵扯到官府,想必多多少少知道情况。离开时,他让做工的师傅学徒来一趟,似乎在商议后续的如何。
明翠的身份不难查,艳春楼本来就是两镇中最有名气的红楼,明翠是这三年才从这众多姑娘脱颖而出的。艳春楼没有固定头牌一说,只分一二三等姑娘,明翠的排名只是一二等之间。
徐青池本来打算去瞧瞧,后来想想艳春楼都是晚上开业,那里人多眼杂,若是以官府的身份前去,恐怕会引起恐慌,再三考虑之下,觉得晚上乔装前去瞧瞧情况才好。
这事刚想好,徐青池回头,却没有瞧见林夕和妄念的身影,立即皱眉询问,“他们两个去哪里了?”
“林夕姑娘说是先回食肆一趟,晚点会去县衙汇合,妄念公子没说。”
为何要去县衙汇合可谓是显而易见,徐青池就是知道这丫头会如此,才同她说合作,毕竟把人放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至少比她一人乱来的好。
至于妄念,他倒是不担心,只要他不会做出伤损害小镇利益的事即可。
徐青池这边带着人回了县衙,开始着手查起王首富银钱与人情往来,而妄念这边则是找了个路人问了几句,便往城外走去。
此时城外正是一片热闹,大多船只已经离港,港口处腾出一片空旷的河面,不少龙舟乘着这个时候开始训练,上头的船员露着膀子,震耳欲聋的鼓声惊动整个河面,也让周围的劳作的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那处,忍不住吆喝鼓气起来。
妄念隔着重重人群,落在举起鼓槌的那人,只见他手臂染上湿漉的汗水,撞击在鼓面上,惊动平静的河面,更是掀起一片热潮。
他微微收敛目光,走向河边的小摊,从胸口掏出铜板,丢在桌面上,冲着忙碌的婆婆说道,“来碗绿豆汤。”
目光落在桌面才注意到,桌面上丢下的是两枚铜板,纤长的手指往那处伸去,结果被一双白净的小手拦下,只见那人露出小猫儿般狡黠的笑容,冲着摊主喊道,“麻烦再来一碗绿豆汤。”
妄念收回手,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眼前姑娘,“不是说回食肆吗?为何跟我一路?”
林夕露出震惊之色,故作夸张的说道,“原来话本上说的都是真的,你真能发现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妄念白了眼这个姑娘,不满的吐槽,“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发现你了?”
林夕接过摊主递来的绿豆汤,喝了一口顿时心里的燥热散去不少,绿豆汤冰凉想必是家中用深井镇过,这个时候喝最是消暑。林夕露出惬意的表情说道,“是发现了,你身手那么好,走的却很慢,时不时会停下来看看边上的摊子,故意做出一副游玩的样子,其实是在等我吧?”
妄念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他的确有等林夕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能瞧出来。
林夕不在意继续说着,“你会来此处,是打算去看看王首富租赁的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