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喀尔丹羽见冬地如此奸猾,愤慨不已,先下手为强,和严卫合作,趁着冬地王大婚,前夜突然伏击,打的冬地措手不及,兵力主要集中在西边荒原方向,龙族虽然强大,但数量上怎么也抵不过北蛮和大津,不久后败下阵来,后半夜急令官就飞速前往万冬城禀报穆苏湖,这就是让穆苏湖脸色大变,抛婚而去的原因。
“我本是想寻严卫来帮五郎从冬地脱困,却从线人那里得知大津部队并没有打算真正的和喀尔丹羽联合,严卫那时也对我的请求推三阻四,这我才来到冬地,五郎却要去极北。
这两天线人传信与我说,严卫派去给喀尔丹羽送信的,是一支骑行精兵部队,打扮装束都是百姓模样,应该是严家军在涂州训练的民将。但数量上直逼万人,龙族孔武有力,腾云驾雾,却也不敌如此多的将士。”青君停了一下,继续说:“这样临时支援的队伍,随时都可能离开。”
严卫并没有和喀尔丹羽达成契约,他拿的主意就是大婚前一天到达荒原的喀尔丹营帐外,逼迫喀尔丹羽不可轻易错过大婚前夜伏击的好机会。
然而严卫并不打算和北蛮人合作,这也只是利用关系罢了。这一战可挫伤龙族锐气,看清龙族实力,又能让北蛮损兵折将,对将来大津对战北蛮还是龙族,都有极大的好处。
他真的是要争夺苦海女吗?
当然不是。
大战一触即发,任何人都想占领整个无涯大陆,如今既然要开战,何不一石二鸟,只用一万骑兵,却大伤龙族北蛮二军,对未来战势无比有利。
比起争夺到苦海女,严卫知道,如今拿到决剑,才是更有用的事。
他知道苦海女似乎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已经上岸近两年,却并没有听说何处有许愿的消息,就连缥缈地的世子都不曾得手,看来必须要拿到那传说中可以逼苦海女就范的决剑才是,上策。
“那她现在在哪?”秦愚从床榻上站起,焦急的询问青君。
“还在王宫内。”
“如何进去?”
“我带你们进去。”
草屋的木门被推开,穆阿恪走进屋子,他把斗篷去掉后,沉重的目光落在秦愚身上:“你一定要把苦海女送走吗?”
“您没有去前线?”牧昀有些惊讶的看着满身白雪的穆阿恪。
“舅舅忘了解开我的禁足。”穆阿恪沉痛的闭了闭眼睛,然后又问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秦愚点了点头,然后说:“如果小悠继续在冬地,那喀尔丹羽会一直攻打冬地。”
“龙族不怕任何人!”
“我明白。”秦愚来到穆阿恪身前站定:“但只有小悠离开了冬地,这场战争才能终止。”
“能吗?”
“离开冬地后,北蛮没有理由攻打冬地,小悠娘子进入大津后,大津强大,冬地不会和大津抗衡,毕竟行者还在涂州。北蛮更不敢轻易有所举动。”青君给穆阿恪解释。
穆阿恪听到这,最终是把秦愚带到了自己的马车里。
马车行驶起来,一路上二人无语,直到顺利的进入了王宫之后,穆阿恪让秦愚穿上了自己副将的衣服,一直等到了天黑,才让秦愚行动。
穆阿恪带着秦愚,穿过夜色,来到了无忧所在的宫殿外,还没等侍卫拦二人,秦愚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晕了门口的几个看门狗,然后直接掠过穆阿恪,冲进了宫殿。
坐在宫殿里的无忧霎时一愣,她一边扔掉头上的黑纱,一边朝门口走去,等看见秦愚的脸庞时,心潮才真正的汹涌起来!
二人直奔对方,又只是四目相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来能言善辩的无忧,此刻一时语哽,千言万语只汇做了眼里的泪……
空旷的宫殿里二人的身影那般渺小,挡不住一点风雨,也遮不了一点狂雪。
可那又如何呢?
他们在意的是能不能重逢。只要眼前人在,何惧风雨狂雪呢?
无忧闯过了人生的牢狱,秦愚闯过了生死的牢狱,此刻能离得这样近,就已经算是恩赐了。
五郎他做到了,他回到了自己身边,他从那极北地狱逃了出来!
穆阿恪来到二人身侧,告诉秦愚,自己只给他们两个时辰的时间,天只要透光开始,穆阿恪就要前往前线,到时候没人护他们,随时都会被发现。
事不宜迟,无忧果断脱掉了身上沉重的大氅嫁衣,摘掉刺痛头皮的头冠,解掉清弥身上的绳索,任秦愚紧拉着她冰冷的手,逃出生天!
他们离开了王宫,和青君牧昀汇合后,就朝万冬城外跑去,城门口的侍卫是穆阿恪帮忙周转开的,但长城,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因为穆阿恪不出长城,他要向西去。
“你还会回来的。”穆阿恪坐在马背上,拉着缰绳,控制来回摆动的马头:“世上没有绝对的事,这里是你母亲的故乡,不是你的故乡,却也是你征服两次的地方。”
“什么?”
“你能从极北活着回来两次,那么冬地就是你的地方。”说完话,穆阿恪就驾马离开了。
风太急雪太狂,没一会儿,穆阿恪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秦愚望着那灰蒙蒙的一片风雪里,却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出了万冬城门,就是一望无际的雪原了!
只是这里的雪原要比极北的雪原薄,然而冬地还在下着大雪,不知道这样日夜兼程,是不是个办法。
出了万冬城城门的时候,清弥还回头看了一眼,或许他才是真正的再也不会回来了,至少严生塔,再也不会。
而无忧则紧紧的抓着秦愚的手,头上裹着毛绒头巾,她看着眼前的一片迷雾一般的路,心中充满了不安。
无忧抬头看着身侧的秦愚:“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无忧的心,就好似这片迷雾,没有方向,没有着落。
秦愚眯了眯被刮的刺痛的眼睛,说:“那就先到大津吧。”他低下头,看着肩侧的无忧:“先去安全的地方。”秦愚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自己嘀咕了一句:“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出去。”
他们迎着风雪继续往前走,眼界之中不见树木不见枝叶,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只是发觉了一件事,看似冬地满目白雪,到处都无比荒凉,这度日如年的日子,却也到了冬地之外地域的冬天,立春尚远,长城南北皆是一片寒霜,根本就无处可藏,仿佛这条路越走越长,总是没有尽头。
“小悠……”秦愚拉了拉无忧,伸手把她头巾拉下来遮住面部:“小心刺伤了眼睛。”
看无忧遮盖好,秦愚又提醒其他人,可最容易被刺伤眼睛的人,是他自己。
从极北回来后,秦愚的眼睛就开始刺痛不已,如今已经猩红一片,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越来越模糊的视野,让他心里也开始害怕,他紧紧的抓着无忧的手,虽然他想要安抚住无忧紧张的内心,但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手有多颤抖。
牧昀走在最前面,他最能辨别方向寻找道路,长城已经显身,这日不到傍晚,他们就可以离开冬地!
无忧其实也发现了秦愚的异常,只是她没有说出来,秦愚没有提起,她也不会多问。
她走到了秦愚的前面,拉着他跟在牧昀和青君脚印后面,叮嘱清弥也一定跟紧自己。
“长城上似乎守卫很少!”牧昀朝秦愚喊话。
“西部战乱,可能去支援了。”秦愚一边回话,心里还在想,感觉得到这一战的惨烈,喀尔丹羽和穆苏湖都是狠辣的人,越多的人参与进去,就会有越多的人死亡。
无忧默不作声的看着远处,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处可去了。她待在北蛮还是冬地,都会引起必然爆发的战争,大津才是不害怕任何国度的地方,冬地有长城,大津还有他们的质子,北蛮是野蛮无为的莽夫国家,大津自古至今都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怎么能阻止战争呢?
只有让无忧去一个,能够制衡住他们的地方。
远处的风雪里,隐隐约约的站着一匹大马,无忧原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等他们走近了,耳边传来驼铃的声音,定睛一看,那马背上挂着一只驼铃。
她穿着一身绵羊皮的白袄,长发在肩后随风猎猎而动,一双细长的眼睛,在黑色的头纱
“你们是什么人?”
她先开了口。牧昀则接话:“你又是什么人?”
秦愚侧耳听了一听,走到了几人前面,和这个女人对话,试探她的来历:“你是北蛮来的?如何穿过的战场?”
女人笑了笑,言:“我不是北蛮人,也不是冬地的龙。”
听到这里,秦愚心里才笃定了猜测。
这是无涯大陆上的游猎人,他们行无居所,生无定计,没有籍贯家国,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你们要穿过长城……”女人冷笑了一声,继续说:“一个魅,一个家奴,一个丫头,一个瞎子,还有一个和尚。”
“看得出娘子也要穿过长城,可是有什么捷径?”青君听得出女人有意帮他们,就顺着话往下说了。
女人见青君这样说话,又有些迟疑起来,她望着秦愚的眼睛,半天才说:“我要去涂州见一个故友,他能治好你的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无忧终于说了句话。
“我单字一个漫。”说完话,漫就转身驾马走了。
漫,长路漫漫的漫。
“天上没有掉馅饼一说,她帮我们一定有别的目的,且先跟上去吧。”秦愚和几个人低语了两声,就追着漫的脚步去了。
他们一直来到了长城下的一处铁门下,铁门矮又小,据漫所说,这里是给急令官留的便捷通道。
就见她三下五除二,就别开了那把重锁,接着打开门,迎几个人都穿过来。
无忧拉着秦愚,小心的走出来,和他并排站在雪地里,望向前方。
从长城,到涂州,是更加漫长的雪原。
“到五十里亭就好了。”秦愚安慰无忧,让她的手停止战栗。
无忧只是点了点头,却无法控制自己。
“如今大津正值寒冬,眼前的山原,也是一片白雪茫茫。”(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