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刀之威

黄伯清凝视铜面人良久,缓缓地说道:“难道你真的要一意孤行走下去吗?林家三代的清誉岂不都毁在你手上?”

铜面人道:“林家三代清誉?又有谁还记得林家三代人所做的一切?林家就算有再好的声誉又当如何?林家一夜之间被杀戮殆尽,整个武林又有谁站出来为林家人伸张正义?你们被称为当代三贤的绝世高手只是冷眼旁观,少林、武当、华山三大门派也都是安于自我保全而已,现在我杀几个要杀我的人,你便高高在上地指责我?你只是躲在山里独自清修,便真的以为自己是超脱世外的圣人了?”

黄伯清面色有些尴尬,但铜面人却继续说道:“华山派现在也只是你一人在独撑而已,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有几人堪为重用?你若死了,华山派用不上三个月,就会被天星教征服。当然,现在天星教的高手死的死、逃的逃,或许没有能力做到,他日教主谷天宇出关重现江湖呢?华山派有什么力量跟谷天宇对抗?华山派是不是也要沦为天星教的附属?难道你华山派还能够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逍遥度日吗?”

黄伯清道:“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会如何变化,谷天宇也未必敢挑衅华山派,就算是天星教的人也不敢在华山肆意杀人。”

铁剑钟卫向前踏出三步,道:“看来你是要替这些人出头了,我早听说过华山派剑法绝伦,今天刚好领教一下华山剑法。”

黄伯清人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迎风一抖,挽出数个剑花,剑风唰唰作响。

黄伯清道:“铁剑威势无双,老夫也很想见识一下,是不是真的如同传说中一样威猛。”

铁剑钟卫不肯让铜面人面对当代高手黄伯清,他抢先一步站了出来,挡在铜面人之前。

一柄是重量和长度远超普通剑的铁剑,一柄是软而轻的软剑,两柄极端的剑对决,两位用剑高手对决,不是谁都有幸能够看到这种精彩的场面。

树叶在萧杀的剑风中脱离了树枝,随着二人的身影舞动着,如同一个个有趣的灵魂在欣赏二人的搏杀,有的被卷入剑气之中,不断地旋转飞舞着,犹如纷飞的精灵。

钟卫的剑法举重若轻、大气磅礴,剑锋所过之处带着浓浓的杀气;黄伯清的软剑飘逸洒脱、轻柔多变,剑过之时无不透着惊人的锋芒。

十七招过后,钟卫拔地而起,在空中将铁剑一连刺出七剑,动作快而准,完全是压倒式打法,剑影将黄伯清完全笼罩,就算黄伯清的软剑力度再强,也不敢贸然硬接这七剑之威。

但诡异的一幕却出现了,黄伯清的软剑并没有直接对挡铁剑,而是划了个弧线避开铁剑的剑锋,以剑身撞击在铁剑的剑身上,铁剑偏离方向的一瞬间,软剑却已刺向钟卫的左肋下。

如此诡异惊人的一招,钟卫身在空中已经无法变换身形,也无法躲开这致命的一剑。就算林枫看得真真切切,也来不及救助钟卫。

当钟卫双脚落地后,他手里虽然依旧握着铁剑,身上却没有了杀气,冰冷的面容有些苍白,奇怪的是他的左肋并没有鲜血流出,只是肋下的衣衫被刺穿了。

钟卫神情黯然,缓缓地说道:“华山派剑法果然精妙,我败了。”

铜面人走到钟卫跟前,朗声说道:“华山派的剑法虽然很精妙,却也未必一定能胜过你的铁剑,你没败,只因为你刚才出剑时并没有想着要致对方于死地,出剑之时已然留了一分余地,所以你的气势和剑法都打了折扣。如果你最后一剑用足全力,他的软剑一定不敢跟你的铁剑相碰,他也必然无力再向你刺出那一剑。”

黄伯清有些诧异地看向铜面人,可惜狰狞的面具遮掩住了林枫的面部表情,他只能看到一双坚定而冷酷的眼神。

黄伯清道:“你说的不错,他并没有拚尽全力搏杀,否则的话,五十招之内我也无法胜他。”

铜面人道:“黄伯清,你被誉为当代三贤之一,是否敢接我一刀?”

黄伯清道:“一刀?你认为你的刀比钟卫的剑还要强?”

铜面人道:“强弱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黄伯清凝视着铜面人手中的寒月刀,面色渐渐变得凝重,他已经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威压和阴森之感,这种感觉是那么强烈、那么危险,甚至让人有一种窒息感觉。

黄伯清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你果真是林烨的三儿子?”

铜面人道:“是!”

黄伯清道:“好,老夫要看看你的刀法是不是比当年林觉还要强。”

铜面人同黄伯清相对而立,良久,寒月刀终于挥出,带着呼啸之音和阴寒之气砍向黄伯清。

铜面人使出的正是林家刀法中最霸道的一招“劈星斩月”!

刀光与剑影交错,却也只是一刹那间而已。

两个身影一触即离,二人如同并没有出过刀,也并没有动过剑一样,依然相对而立,衣衫飘飘。

几缕银白的胡须随风而落,飘落在两人之间,然而两人谁都没有去看那几缕白须,却是一直都在盯着彼此的眼睛。

黄伯清黯然地叹了口气,神情没落地说道:“寒月出世,谁与争锋!林家刀法果然冠绝无双,寒月刀果真雄霸天下!老夫苦修数十年,却接不下你一刀,可悲可叹!仅凭这一刀之威,便足可以傲视群雄。江湖盛传你心狠手辣、杀戮无情,可是你刚才这一刀却为何没有杀死老夫?”

铜面人道:“人与我一分,我报人三分,你刚才没有杀钟卫,我也不杀你。”

黄伯清叹道:“即便你刀法无双,可你毕竟只有一把刀,你杀戮如此狠辣,不知道会有多少明枪暗箭射向你。”

铜面人道:“猴子被打怕了以后,就会知道鞭子的厉害,有了记性才不敢挑衅,甚至连牙都不敢呲一下。”

黄伯清道:“或许你是对的,至少你比我们都有胆略和气魄。”

铜面人道:“我暂时还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是谁。”

黄伯清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就是林家三公子。”

铜面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转向铁剑钟卫,道:“钟叔叔,我们说好了要去喝上三坛女儿红的。”

钟卫看向铜面人时,已然没有了黯然和失落之色,眼神中满是赞赏和欣慰之光,应声道:“没错,我们要去喝酒,我现在突然觉得三坛酒也一定不够喝的。”

铜面人和钟卫走了,黄伯清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却依然久久站立在原处,一直凝视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或许他在回想刚才同二人对决的每一个招式,或许他在思考自己的所为是否正确,也或许他在想着华山派的未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心潮澎湃,难以平复,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超然洒脱。

……

几个月过去了,监察御史袁忠兴一家人在关外的生活平淡无波。袁忠兴当了一名私塾先生,每日教授几名孩童读书,空闲之时他手捧书卷勤读不辍,如果细心一点的话,就会发现他虽然手里拿着书,却经常出神发呆,眼睛并没有在看书。

袁忠兴的脸上似乎很少能见到笑容,并不是他对现在的生活不甘心,是因为他发现妻子苏晓霜自从到关外后,经常会一个人凝视远方愣愣出神,眼中更是多了些忧郁的神色,而且很多时候心不在焉答非所问。袁忠兴知道,苏晓霜心里在思念和牵挂着一个人,而且是那种彻骨般的思念。因为只有一个人的心飞到了远方时,才会有这样的神态,而他思念的那个人无疑就是救他们于危难之间的人——林家三公子林枫。

牵挂一个人是一种缠绵悱恻的痛,是一种牵肠挂肚的苦,苏晓霜的痛苦只能埋在心里。

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人成各,今非昨,怕人寻问,咽泪装欢。或许这就是苏晓霜此时最真实的写照。

袁忠兴见苏晓霜如此神态,心底渐渐开始萌发出嫉妒,嫉妒的持续演变必然是憎恨,因为他心底已经开始担心,有了担心就会害怕,他害怕会失去苏晓霜,如此容貌气质学识样样出众的妻子,却在思念和牵挂别的男人,他担心和害怕失去苏晓霜。

袁忠兴很是愤懑,十三年那场杀戮林枫竟然没有死掉,还以江湖英雄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袁忠兴的学识和涵养在林枫翩翩风采和儒雅气质的对比下,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卑微和形秽,他愤懑,甚至已经开始怨恨林枫。

人就是这样,往往会把责任莫名地附加在别人身上,把自己的现状怨怪罪于他人,袁忠兴现在就是这样。

一个英俊威武的青年带着几名随从,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袁忠兴的住处。

袁忠兴久居官场,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他看到这位青年时,内心狂喜不已,瞬间脸色涨红,因为他在关外默默等候了几个月都没有一点声息,他原本以为自己从此将沉寂一生,不曾想机会终于还是来了,而眼前这位英气勃发的青年,是他未来的光明和希望,是能够左右他人生走向的人,这个青年正是铁血将军方天峰的儿子方子辰!

方子辰颇有其父的风采,文雅中带着豪迈,威严中带着亲切,双眼神采奕奕,就算是敢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袁忠兴,在方子辰目光的凝视下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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