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血阵

夜色浓稠,凉风掀起微凉,斑驳的树影洒在摇摆着的鸢尾花之上,就着稠白的月光,平添了数分寂寥孤独之感。

鸢尾花之间的那间雕梁画栋的房间还在燃着烛光,只是稍稍一会儿后,便彻底寂灭了。

房门被小心翼翼的打开来,一直守在门外的商秋陡然抬头。

便瞧见脸色苍白,身穿青色狐裘的薛衡出来,长身玉立的君子此时却像是一颗风中待折的青竹。

似乎北风微微一吹,便能将眼前这人折断一般。

商秋眉头一皱,脸色凝重的上前一步就想要去扶着薛衡。

但是才走了一步之后那人便淡漠的瞥了他一眼,瞬间便将他的步伐钉在了原地。

“在这里守着她,寸步不离,一有动静就立刻去东厢找我,不可有丝毫耽误。”

冷淡的声音似乎含着霜雪一般,虽说带着明显的病气,却是字字句句都是带着上位者气息的。

商秋姿态摆得越发恭敬了,低垂着眉眼对着薛衡说道:“是。”

他看着那青色的袍脚自他面前流泻而过,踌躇了一下,商秋还是转身低头对着薛衡诚恳的说道:“大人,保重身体,夫人还需要您。”

那个沐浴着月光的人身姿优雅,墨泼的长发微微飘扬,朝着阴暗处走去的时候,像是在奔赴一场深渊的约定。

最终他也没有回答商秋半个字眼,依旧固执的朝着鸢尾花深处走去。

商秋眼神复杂,目光一直落在薛衡身上,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年少遇到的那个人太过于惊艳,以至于让后半生都为之着魔。

“年纪轻轻的,叹气什么?”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商秋偏头看去,便瞧见眉眼带着倦怠的柳月生没个正形的走过来。

他还在打着哈欠,眼下也有着明显的青黑,狭长的眉眼在沾染上倦懒的泪光之后,更是从眼尾之处就在流转着难以言语的媚意。

商秋面无表情的看着,显然对面前这人雌雄难辨的美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他沉沉的看着柳月生,眉目纠结了一阵之后还是问道:“景阳小姐怎么了?”

“还能怎么。”柳月生挑了挑眉,抱着手臂懒散的靠在栏杆上,眼睫垂下之后继续说道:“不就是因为见义勇为被擦伤了后背呗。”

“擦伤?”

“嗯哼。”

“什么样的擦伤可以让人睡那么久?”

当初商秋也是见识到的,景阳救人之后后背上连血迹都没有,又怎么会严重到昏迷不醒呢。

“柳公子,景阳小姐昏睡过去,不是因为背上的伤口,对吗?”

商秋眉眼被暗影吞噬了过去,眉眼之间的情绪隐在黑暗之中,叫人难以去揣测分毫。

懒散靠在栏杆上的柳月生懒懒的掀起长睫瞥了一眼商秋,他将嘴角的笑意收敛了起来。

连带着声音都少了那几分不正经的意味:“我找不出她昏过去的病因。”

商秋讶异的瞪大了眼睛,下颌绷紧了一瞬之后又强行放松开来,看着柳月生示意他继续说。

“她背上的伤口不严重,只是普通的擦伤而已,没有中毒,没有其他伤口,但就是昏迷不醒。”

“就像是……”柳月生踌躇了一下,眉头一挑还是继续说道:“就像是突然没了魂魄一般。”

这话刚落,商秋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柳月生没有在意,继续凝眉说道:“最重要的是,在我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你们大人的反应……很奇怪。”

“奇怪?”

“对,他手上的伤口更加严重了,甚至还在新添。最重要的是,在他的伤口新增之后,她醒了。”

清朗的嗓音在月光之下像是凉水一般,浇筑在商秋的心上,而后随着血液流窜到了全身上下。

在柳月生说完这话之后两人谁也没有再出声,在冷寂的夜色里面,似乎越发的诡异瘆人。

北风渐起,拉扯着暗色的剪影吞噬着煞白的月光。

在叶子的簌簌声之中,房门推开的声音似乎在剐蹭着人的耳膜一般,兀自多了几分难以言语的诡异。

薛衡瘦削的下巴陷在狐裘圆领的绒毛之上,墨色的眉眼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生机,像是将死之人的淡漠一般。

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便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

但是薛衡却像是闻不到一般,步伐之间依旧优雅贵气。

他借着月光踏入其间,宽敞的屋子没有其他任何家具,唯一存在着的,是一个巨大的,诡异的八卦阵。

那八卦阵衍生开来,深深的刻在地上,月光从窗户之中斜斜的照耀进来之时,将那些凹槽之中的血色映照得越发妖异与不详。

薛衡眉眼不动的看着这一切,眼里面的死寂被破土的疯狂逐渐席卷开,像是冰层被火山冲破,将炙热的爱意硬生生的扭曲成了病态的偏执。

他将身上的狐裘解开,而后勾着一抹嗜血的笑意将手腕上的绷带一点点的解开。

血肉撕裂的声音在一阵寂静之中显得极为诡异,鲜血逐渐从指尖上滑落,滴溅在地上的时候,砸开了一朵朵红梅。

近乎白纸般的肌肤,被染上艳丽的鲜血之后,像是被玷污的神明,极致的反差让此刻的场景有着一种堕落的美感。

薛衡垂着手,鲜血将月白的衣袍完完全全的沾湿,他唇上没有丝毫血色,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到正中间之后,他猛的跪了下来。

散落的墨发垂到了胸前,将他的神色尽数给掩得干干净净。

卦象之上原本沉寂的血液开始流动起来,诡异邪恶的呢喃似乎开始在他的耳边吵闹。

“痴儿!痴儿!痴儿!!!”

“天意不可违,生死不可抗!”

“逆天者!必遭天谴!”

“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像是天谕一般,亘古的声音像是来自命运的昭告,宣誓着这个妄人残破不堪的未来。

但是薛衡像是听不到一般,沾染着鲜血的嘴角还在挂着那抹癫狂的笑意。

他目光虚无的看着某个方向,声音沙哑至极的呢喃道:“呵,那又如何。”

“留下她……”薛衡眼里面的血意蔓延开来,像是最嗜血的恶鬼,连说出来的话都尽是血腥:“我一定会留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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