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薛家世代中立,对着皇权与门阀的斗争一直持着观望态度,从不参与。
很多时候,薛家都像是一个平衡掌控者一样,既不会让皇权衰微又不允许门阀独大,比起皇家来,薛氏一族更像是统治者。
所以闻人行才会一直忌惮着薛家,但是薛氏一族存在的时间比这个王朝存在的时间还长,根基厚大而不可动摇。
而且薛氏一族向来英才出众,进退有度,让皇权又爱又恨,舍弃不得。
因为现在这番局面,任何一方都需要薛氏来压制平衡住,否则轻则朝纲动荡,外戚猖狂,重则国破家亡,战乱不堪。
但现在听着薛衡这番语气,他是打算去打破这家族里面数百年来的规矩了吗?
景阳低垂着眉眼,将薛衡的话来来回回的品味了几番,心下一动,便生了些心思。
做官是最能拉拢权势的方式,对于景阳来说,现在去科考是在太浪费时间了,倒不如抓住机会,直接让那些达官贵族亲自来请她。
毕竟端着架子的世外高人最为难得了。
景阳这里弯弯绕绕想了一堆,薛衡那边已经说了许多信息,在记下的同时景阳还知道薛衡今天晚上要赴一个约,可能会晚一点才会回来。
薛衡出去向来不会带着景阳,所以今晚有了一个喘息的机会,那么,今晚便去那国子监祭酒家看看。
打定了主意的景阳心下安定了些许,在暗自思索夜探的东西时,这边已经聊得差不多了。
薛衡将茶杯放在小茶几上,清脆的声音在一番肃静的环境当中像是敲在人心头一般。
他没有看向李思源,反而颇有兴趣的看着自己刚刚放下去的精致茶杯,语气淡淡的说道:“问题问完了吗?”
那副寡淡的模样,仿佛和李思源说这几句话都耗光了他的耐心一般。
而对面的李思源还在没有从薛衡那番话中走出来,他长眉微凝,带着恍然大悟的释然,眸光看向薛衡时,显而易见的钦佩之意似乎都快溢满而出了。
此时的他收敛了所有浮于表面的风流之气,在和薛衡谈论风云变化之时,不时透露出来那副睥睨天下的霸气和虚心求教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了一种朗月谋士的感觉。
倒也真没辜负了李将军那副好儿郎的气质面貌。
“商秋,送客。”
薛衡将手缩回到大氅之中,靠回到椅子上淡声吩咐。
站在门外面的商秋闻言之后便进来朝着李思源弯腰行礼,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思源倒也没有计较薛衡这般无礼的举动,他也不敢计较,这薛衡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身后的薛家,整个盛京没有谁能够有资格跟其叫板的。
薛衡愿意待见他只是因为他爹救过那个女人罢了,不然就以他那种眼界和身家,怕是连进这薛府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百年府邸,荣华不衰,里面出的王侯将相,无一不都是惊世之才。
薛氏一族,实乃繁华富贵。
更不用说在薛氏一族中被奉为天才的薛衡了。
李思源笑了笑,优雅的起身,眼里的戏谑意味尽数退却,余下的只是春风暖阳般的笑意。
他将合上的扇子朝下,拿在手心向着薛衡拜了一个学生礼。
“受教了。”语罢便负手摇扇而去,比起先前那副潇洒风流之气,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悲凉之意。
对于李思源来说,当年李将军之死一直都是一根难以拔除的刺,当初的忠心耿耿尽数成为了一场笑话。
树倒猢狲散,忠良热血洒在了大内皇宫之中,凉透了少年那颗精忠报国的心,而后数年,只是拈花惹草,风流成性,成为了人人口中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
曾经朗月舒星的少年终究是笑着嬉戏人间,违背先训,走入红尘,背负起血海深仇,家仇愤恨。
那些苦恨被尽数掩埋在嬉笑怒骂之下,一举一动之间,尽是裹了蜜糖的冷箭。
只是被困在皇宫之中的景阳并不清楚这些,但当初闻人行赐死李将军一事倒是略有耳闻,等到她想做些什么的时候,李将军的尸体都已经被领回家去了。
虽说最后沉冤得雪,封侯加爵,但是人已西去,裂痕已存。
这忠良之心,还是有了罅隙。
景阳心下叹息,余光瞥到那个高挑如青竹的背影走向光尘之中,明明坦荡清朗,却有一种奔赴深渊的错觉。
是夜。
干净雅致的府邸坐落在一众奢华大气的宅邸当中极为打眼,这是盛京的富贵街,十里之间,住得无一不是达官显贵。
随意指出一家,都是在朝中有名有姓的在籍官员。
月光衰微,树影婆娑狰狞,在一片稍显暗沉的阴影中,一道黑影闪现而过,速度极快,几乎叫人看不出身形来。
在几个蹦跳之间,便窜到了那处雅致的府邸,确定左右无人之后,便脚尖轻点,跃上墙头。
脱离阴影之时,那黑影的面貌便尽数展露了出来,马尾高束,额前碎发飘逸而柔顺,不分雌雄的五官平庸大众,是丢在人群当中便再也找不到的类型。
但绝得是那双眼睛,冷冽而沉静,如天上之月,清朗而透彻。
那是景阳,她运用梅花山庄独有的易容术随意易了一个容,而后乘着薛衡出去的机会便往着这边而来。
她要去搜集一些东西,在这浑水当中乘机摸一条大鱼。
景阳眸光一敛,极其小心的行动于戒备森严的府邸当中,她身形如同鬼魅,在牢固如同铁桶一般的守卫当中也如履平地。
但在行动之时,不免奇怪,这章启年只是一个从四品的祭酒,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精兵。
景阳躲在假山之后屏息躲过一轮巡逻,脑海当中忽然响起商说的那话。
“他接连几次密见一个黑衣人。”
景阳抬眉,如今这阵仗,怕是那个所谓的黑衣人光临了。
呵,还真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啊。
景阳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几个动作之间,便闪进了府邸的更里面。
她专门朝着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走,不出一会儿,便寻到了一处雅致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