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尽一切方法,整天整夜的训练他,苛刻到了极致,似乎他的存在,已经彻底成为了她复仇的利剑一般。
他浑身上下的伤更多了,大部分是因为自己的行为不够自然贵气而被她打的。
她说他是太子,大宋以后的主人,一举一动都必须礼仪到位。
那时候的他学不会笑,被她死死逼着,甚至几乎将他的嘴给撕裂。
她生气起来,是没有理智的。
又疯又恐怖,他其实有时候都不知道这是可悲还是可怜。
这样的他,在第一次动手杀人的时候似乎顺利到了极致。
因为他足够冷漠,在挥动长剑的时候,鲜血喷溅在他脸上,他还是没有一丝波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训练,他终于变成了她理想之中的模样。
高贵优雅,计谋手段样样不缺,除了不会笑,他几乎就是一个完美的人。
她知道,机会来了。
后来她又想尽方法去见了那个男人一面,一夜未归,没过多久,她便又重新怀孕了,面上的红润似乎又多了起来。
她像是又沉溺在了情爱之中。
在这个时候,她旁边又出现了一个男人,那人似乎是爱慕她的,他是有家室的。
但这一切都不是他会关心的事情。
他高高在上的看着那个女人重新燃起了希望,又被彻底浇灭,然后又开始来疯狂折磨他。
爱情呀,就是这样吗?
他有些嗤笑的想着。
后来事情转变得有些令他措不及防,一天晚上外面忽然嘈杂四起,惨叫声混杂着刀剑相撞的声音令黑夜变得危险而可怖。
可他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呆坐在床榻之上似乎无所事事一般。
门被踹开,提着滴血长刀的黑衣人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他还是没有动作,似乎在思考着,究竟是现在死还是以后死。
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个冲过来的人已经被人一剑刺穿了胸口。
待那个黑衣人倒下去之后,他看见了满身鲜血的母后。
她冲过来,拉起她就开始跑。
但人太多了,而且都是一些武功极为高强的人。
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所有在负隅顽抗的人都是这么想着的,连他也不列外。
他们被逼到绝路,在到寺庙大堂之中的时候,她将他给塞到了佛像底下,带着恨意说道:去做天下共主!
去将天下权势拿在手里!
去报复那些曾经践踏过,欺辱过你的人!
往前走!不要停!
他有些愣神,看着她不甘而仇恨的眼神,有些茫然的轻轻点了一下头。
后来她对着他笑了一下,似乎在那一瞬间,她又变成了那个从前温柔良善的母后。
他还在愣神,她却转身迎了上去。
后来,她还是死了,就死在他眼前,鲜血喷溅在他脸上,那双眼睛还在含着恨意,正正的对着他。
她身上叠着一个男人,死了都在护着她。
但是他像是没看见一样,眼神定定的落在她的眼睛身上。
他以为他不会怕了,他以为他已经彻底坏掉了。
可是当她倒在他面前,鲜血喷溅而出的时候,他还是茫然的红了眼眶,心脏像是被死死捏住了一般,痛得他浑身痉挛。
外面的声响已经开始停歇了,但是他像是被吓得失去理智一般,卷缩在佛像之下,抖得厉害。
直到被人带走的时候,他都还处在梦魇之中。
在外休整了一个月,一个自称她朋友的人一直在照顾着他,还说要带他回家。
家?
他有一些好笑,她没了,他的家在哪?
他已经没有家了。
在那一个月,他每天晚上都见到了她鲜血凌厉的质问他,为什么还不回去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
蜷缩在阴影之中的他害怕到了极致,他像是又忘记了她教的那些东西,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卑微胆怯的小偷。
像是那次一样,不会有人来救他。
没有人会设身处地,也没有人会真正理解他人的绝望,他被推入深渊,然后被命运堵死了最后一条生路。
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后来救他的那个男人说要把他给带回去,如果他愿意,那里会是他的家。
家?
真是一个可笑的词啊。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说话。
拖她的福,现在他已经学会笑了。
他在外面整整呆了两个月,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天晚上都是鲜血淋漓,都是她歇斯底里的质问。
他想,他果真要坏在深渊里面了。
可到了末路的时候,大概是上天又起了一些兴趣,随手给了他一束光。
那个血色又重新蔓延包围上来的夜晚,女孩背着一堆零食小玩意儿,坐在墙头对着他笑得灿烂。
在那个时候,他的世界裂开了一条缝。
从那条缝里面,光洒了进来。
他看到了生机。
从前的他在嘲笑母亲的愚蠢,可到了他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和她没有什么两样。
呵,血缘关系到底是奇妙。
在面对着她的时候,他将他所有的卑劣和阴暗都藏了起来,为自己披上一层皮,搅尽心思的去接近她。
春末的时候,她带着他漫山遍野的跑,她说山顶有花,那是老头子最喜欢的东西,前天她才惹得她师父生气,现下去找,大概率是要认错用的。
结果两人到山顶上窜了一圈,也没有见到任何花的痕迹,倒是一同坐在悬崖边,看了很长时间的月亮。
她总是会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有很有活力,明艳得不可思议。
他侧头看着她,心跳声大得他都怕会吓着她。
仲夏的时候,她带着他到一大片鸢尾花之中抓萤火虫。
深秋的季节,又会哄着他帮忙放风,去将她师父宝贝得不得了的西域果子给偷回来,然后在怒吼之中拉着他狂笑着逃跑。
初冬的时候,她会裹得像是一个团子,鼓鼓囊囊的带着自己养的那只猫在雪中狂奔。
明明寒风凌冽的时节,她却总是会跑得满头大汗。
而他会笑着看着她,克制的帮她擦干净所有的细汗。
这样的亲昵让他上瘾,他甚至有些嫉妒那些沾染她肌肤的丝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