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传承(一)

杨倓到来的时候,于高家庄之地,内外之安全,提前片刻,实际已经有过检查。

后即以虎啸卫于本地外围警戒,另有十多名贴身护卫,以及本地官吏带领下,杨倓从边缘开始,沿着田亩上的小道,不断往内走去。

并小心的,不去踩田间。

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

当年皇帝杨昭路过田亩,轻声吟唱的这句话,是以成为人人传送之金句。

即是身处朝内的朝臣,另有处于乡村之百姓,无不以之传唱。

杨倓为大隋储君,又时刻受教诲,加上他之身边,时刻有礼部之官吏相随,以记录言行,更不敢逾越此中之于礼法之数。

待看到一队人走来,在农田之内,忙碌的农人们,抬起头,复又低下头劳作起来。

实在这数月来,以皇帝杨昭的“下农田”之令,各级官吏,上到三师三公,下到普通小吏,多以来此视察。

一次两次,农人们还小心的陪着,但次数多了之后,也就那样。

与相陪比较,自然是田亩的劳作更为主要。

据闻,即是大隋皇帝,听闻此间之事情后,还于半月前,专门下令,但有官吏,于农人劳作之时,以行打扰,当受御史弹劾。

此事即以说出,人多以为重,无敢于僭越之人。

皇太子杨倓自然也是记得,毕竟杨昭这法令一出,在长安之内,可是引发了不少的风浪。

士人与百姓,莫不称赞,大隋皇帝杨昭爱民如子。

旁人或是说说,但大隋新天子,得晓此中之事,从实际问题出发,解决农人问题,且全部都落到了实地。

至于有哪个官吏,连续违反一次两次三次,在御史弹劾之下,还死不悔改,以劳民,累民之行,那很抱歉,这官就别当了。

最为著名的自然是成乡候杨利。

杨利从辈分上将,同太上皇杨广,乃是一个辈分的,却不属于文皇帝杨坚之子,以文皇帝庶弟之子。

文皇帝建立大隋,其人受封亭候,后在太上皇杨广登基为帝之后,于次年下江南巡视时,成乡候因处事不错,得受杨广赏赐,直接封侯。

那些年,太上皇杨广封赏之侯爵可不少,其人不看实际政事之功劳,完全看的是心情。

这就直接导致了一大批吃着大隋国库之俸禄,而庸碌无为之人。杨利就是其中之代表,在杨昭多日前,因此事将之处置后,从表面上看,乃是大隋皇帝杨昭于百姓之爱护,再从根处去看,则是为大隋皇帝杨昭,于这些“庸人”之于处置。

杨利是第一个,绝对不是第二个。

按照皇帝杨昭之处事风格来看,那是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做完美。

今向杨氏自己人下手,以制止此中风气,足见之性格。

敬佩者有之,惧怕者亦有之……

杨倓上次于东宫之内,也得闻了这位祖父辈的遭遇,于刚开始时,还有些同情。

毕竟这位杨氏之于表祖父,也快六七十的人,在这个年纪上,被削除了爵位,可想而知,其人之于下半辈子,必以艰难。

好消息是,皇帝杨昭,也是以尽宽容,从不做株连之事,同太上皇杨广完全不同,且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些朝臣于此高压之下,自也是大松一口气。

以杨利为例子,其人虽没有了爵位,但于其之家庭进行调查,知其诸子,皆以辛劳从吏,尤其杨利幼子杨圩,戍守边疆,前番同大将秦琼手下为兵士,斩获敌功。

知此消息之后,便是兵部奖赏于前数日,送报上来,皇帝杨昭甚至以杨圩为全军典范,行以大赏。

如此作为之下,以赏罚分明,更以笼络了一群朝臣之心。

杨倓虽年少,但善于思考,通过后续事情,逐渐发现了其中奥秘。

他已然明白,父皇杨昭皆以思虑深沉,看似简单的事情之后,只要是天子做的,那多数都是有深意。

为朝中重臣者,若能猜到天子之意,实际处政事之能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以人情世故为先。

所谓达者,正当以如此也!

在数日前,得晓此中道理,并于今日早上的授课中,杨倓专门以实际问题,问询了房师房玄龄。

房玄龄没有直接给予答复,只是言之“太子善思为善!”

这实际上,杨倓非常明白,已然是房师之于肯定。

也在早上的时候,杨倓于个人的小本本上,记下了“思虑”二字。

世人常言“三思而后行”,处简单之事如此,处国之大事更因如此,以为君王者,更为重要。

阳光于头顶,让人全身之暖意绵绵。

杨倓站在此地,拒绝了官吏的言语,他决定先看一看。

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同样不一定为虚。

但于观察,听闻中,总能发觉不一样问题。

杨倓心中非常清楚记着一句话,这也是父皇杨昭前两日,相召他于大兴宫,问询课业时所言。

为主政之人,旁人之建议,只能听从,只能做以参考,而在此之前,为主政者,当以先有想法,结合事实之想法,才能择优而用。

反之,事事听之任之,非以主政,而以佐政,以傀儡是也!

父皇杨昭不是傀儡,其掌握大隋军政之权,行以革新。

杨倓虽少,其人亦不像成为傀儡。

父皇杨昭以为之目标,他自然向前看去,即以父皇之言,观察大隋,认识大隋,最终治理大隋,传承大隋,复兴大隋。

此亦为他之治也!

所以,便是这一刻,杨倓正在用眼睛看。

他看到,百姓拿着镰刀在割草。

他看到,百姓同样拿着锄头,在挖掘边角之地。

他还看到,后方的一侧田地里,还有百姓在拿着犁头犁地。

更远处的小路上,几个农人,更在修理着水车……

生产力?

究竟什么才是生产力?

想到这三个字,杨倓不由自主的挠了挠头。

然后,顺着目光望向了远方,他忽然发现,即在近处农人,以镰刀割除野草,以备耕种时。另一处,正有人拿着用木轮做的推车,再于犁过之地,移动播撒。

杨倓静静的等着,等到这个木轮车走到近处,才发现这是撒麦粒之所用。

杨倓即将此中之细节,记在心中,依然没有出言发问,便以继续往地头之所而去。

在于此地,倒是正有农人在修整。

是以农人也会劳累,遂以休息。

杨倓学着他们的样子,也坐在这里。一旁的官吏,是以有些惊讶,便是皇太子做了,但他们不敢坐。

杨倓自是发现了这个问题,看着一个个在深秋满头大汗之模样,如想他面对父皇考问时的模样一般。

正在此间,杨倓指了指旁边砍翻的树干,道:“汝等也都坐下休息休息,不要打搅百姓!”

“诺!”

一应官吏纷纷正是,即是坐在树干之上,也是正襟危坐。

杨倓则没关心,身后树干之情形,喃喃自语道:

“父皇言之于生产力,孤似乎明白了。

此中三字,实际可拆分而解。

‘生产’与‘力’,亦或是‘生’与‘产力’。

此中,皆不离开人也。

百姓之播种,百姓之收割,百姓之除草,皆属于‘生产’之范畴。

力,为人所出治理。

若是以结合论之,当以人花费力气,所做之劳动,即所获之物,以为‘生产力’耳!”

杨倓逐渐有些理解了。

这里面的创造,或是最后之成果,皆离不开百姓之参与。

上升大隋过度之生产力,则是离不开,所有大隋百姓之参与。

“那么……”

杨倓坐的有些腿酸,不由自主的站起来活动两下,看着前侧同样站起,继续劳作之百姓。

以及其中这些年来,开始推广的水车,曲辕犁之物。

杨倓眉头微微蹙起,沉吟道:“那么,此中用以劳作的物件,又是否属于生产力?

百姓之于劳作分工,此间之于耕种速度加快,是否属于提升了‘生产力’?

百姓之于个人,可是为‘个人生产力’,但如连接为集体,比如眼下之于共同雇佣劳作之农庄,上升大隋,以为‘集体生产力’乎?”

杨倓在沉思中,不知不觉间,积累了很多问题。

他于“生产力”逐渐有了个人的一番理解,但同时又积累诸多的问题。

生产力,若是以百姓之个人为基础,那只要不断的扩大大隋之人口,那大隋之生产力就会提升起来。

这些生产之物质,如里粮草,缝制之衣服……装备于边关之所,这些“生产力”,是以可以强大大隋。

这样想来,从最基础的农人,到大隋之于国度。

杨倓是以有些明白,父皇为何让他来看看了。

只有来于田间地头,以做查看,才能明白“民”这个最基础的“生产者”之重要。

或者,父皇前段时间于朝堂之上,让大隋各级官吏,以明确“以民为本”,意在此乎?

杨倓的大脑,在方才所闻所见所思之后,原本是像一团浆糊,但在之不断的树立下,是以逐渐形成了一种理念一般。

杨倓还不知道,便是之行,便是今日所见之所思,会于将来,为之主政天下,继承父皇杨昭之理念,以继续与残留之世家门阀,行以对抗,以安民生,会产生何等之作用。

他现在只是感觉,走了大半天的路,此时肚子多少有些饿了。

而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但农人还在忙碌。

程咬金也看出天色不早,当即请皇太子杨倓以回城。

太子杨倓之安危,本即为重中之重。

是于夜间,以情况之复杂,不敢久留于外之地。

杨倓自以应之。

回城之路,恰以为百姓之出入之高峰。

所以,行程缓慢,便是以虎啸卫之护卫难度也有增大。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等之回到东宫之内,本想请程咬金留下一起吃饭。

程咬金以复命为由,做以拒绝。

杨倓也不生气,该有礼仪,是一定要有的。

父皇杨昭,皇恩浩荡,以部将之忠心最盛,于那些忠诚之人,更以为宽恕,是为他杨倓一辈子也可能达不到的顶峰。

所以,在明确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之后,杨倓便是对父皇杨昭其中亲信爱将,也不再过度热情,以礼待之即可。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完成父皇所交代之课业。

杨倓吃过晚饭,坐在前番父皇让人送来的琉璃灯前,一共写了数页,约莫有千字之文章,以阐述他于“生产力”之见解。

其中所书结束,已经到了深夜。

想到明日早朝之后,当以见父皇杨昭,杨倓心知必须保持充足的睡眠,以保证精神状态。

父皇虽不会批评于他,但面对这样一个能于天下世家以打击,现今更是掌握着百万雄师的大隋之主,杨倓心里即有种说不出的敬意。

这不仅是来自于父权之敬意,更以为大隋之主之敬。

可能是因为今日困乏不已,杨倓在洗漱之后,即以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又到达了田间地头,似乎他也化作了耕种者,有些吃力,以行耕种。

第二日。

下起了秋雨。

秋雨是以带着寒意,于秋雨沙沙声中,不少官员,以入大兴宫上早朝。

皇太子杨倓同来。

每个数日的常朝之内,太子杨倓以旁听之身份,位于众臣之后,臣子无不以司空见惯。

但在路过太子杨倓中,众人以行礼,太子以回礼。

便是此间模样,不由得让人想起,当今天子,年少之模样。

且别看太子如此,但有天子杨昭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也没有敢小看皇太子杨倓。

当群臣到来的差不多,时辰到后,于内侍之言下,皇帝杨昭,渐渐从帷幕后走出。

朝会之事,杨昭早就熟络,是以朝臣之于讨论,不外乎于当下之议论之于焦点,时下之焦点,正以边关之战事。

边关如突厥、高句丽之袭扰,不同于老杨在位时的举大兵以讨伐,杨昭以长城而守卫,建立精兵以出击,于敌军之实力打击,皆以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有事起奏!”

站在杨昭座椅下侧的黄门侍郎,以高声道。

轰隆隆!

大殿之内,逐渐有人出列。

杨昭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看来今日的朝会,大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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