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个哥哥

多一个哥哥

室中一时静寂,两个女人像都无话可说。容颜垂下眼皮,不敢抬眸看人。过往真是不能想啊,想多了连鼻子都是酸的,怎么就那么不幸呢。“闵总,要没事,我先出去了。”转身往外走。

闵安月静静的盯着她的背影,想出口唤她,容颜的电话响起来。

容颜快走几步出去接听,是夏北北打来的。

话里有话:“小颜,我看到关于闵安月那个品牌发布会的消息了,对你一片赞扬声。呵呵,你昨天果然又惊滟了一把,报纸新闻的你都看了么?”

这样说话不是夏北北的风格,她喜欢单刀直入,太迂回了跟她的性情不符。明摆着话里有话。

容颜边往外走边问:“归纳个主题给我啊,你不能太高估我的智商,这样问我一准体会不到你的本意。”

夏北北在那端微不可寻的吐气,有些话她是不好说,之前还热火朝天的打电话祝贺她,转首再让她关注其他的事,不是两面三刀么。再说,让容颜后悔不是她的本意。不禁斟酌这话该怎么说。

容颜已经等得不耐烦:“你要没事我可就挂了啊。”

“别!”夏北北拦住她:“你别挂,我真有事。秦少和闵安月公开解约婚约了,你看到了么?”

容颜回答干脆:“没看到,我又不是文化人,没看新闻报纸的习惯。不过这事我倒是听闵安月说了。”

夏北北小心意意:“你有什么感想?”反正她自打看到就心神不宁,不知是否与容颜和沈莫言有关。

容颜出口不解:“关我鸟事?”听夏北北在那端重重的一个:“咦?”字,收敛一下张狂豪迈的性情,咳一嗓飘飘说:“该!秦远修和闵安月最大的风格不就是能折腾么,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对男女事多的没话说。conad1;”

夏北北再追问:“你真这么想?”

容颜郑重其事:“其实我也不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我想他们分了就不要再合了,他们这样,旁人看着也很累啊。”

夏北北握着电话静默,容颜这个态度让她觉得也好也不好。如果她要真的这么看得开,就好了,别人对她狠心一次,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她也能够狠心一次,一来一往也许就平了。但如果这只是表象呢?容颜又不是没有这样的惯例,直来直往并非她的真性情。如果这样,不及时回头,恐怕就要后悔上一辈子。夏北北一时在这两个走向间陷入两难,但又不敢太过点拔,生怕把没有的情绪激发出,适得其反。在这件事上,她夏北北一时间最没发言权。深深懊恼自己的嘴怎就那么贱,非得那一天劝容颜有个好归宿,过了那一天,哪一天不比现在好?

容颜知道她风向不稳,不单是她,刘小也是。她们受过秦远修的好,就像吃了人家的东西,嘴软得不行。动辄就帮秦远修说好话的人,虽然沈莫言也实在不差,可是,真枪实弹一衡量的时候,梦幻的白马王子就不一定比现实版的钻石王老五占多少便宜。

不得安慰她:“夏北北,你不要胡思乱想啊,现在闪婚的都那么多,别人分个手,有什么好让我们困扰的,生活还是那么美好。你想东想西的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还是好好养胎吧。”

若搁以往那个心大的夏北北一定会安下心来。可是,现在不行了,可能是老了的缘故,大家纷纷喜欢没事找事。挂电话的时候还在想,这事她得好好想想。或者让宋瑞问问秦远修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个节骨眼上解除婚约很不道德啊。按理说没别人什么事,可他这样明显是碍着别人的事了。

容颜放下电话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公司外面,四下看看不知道要去哪里。原本今天闵安月将事程排得满满的,可是,先前有了那番对话,让容颜一时很难低下头再折回去。再说她出来时闵安月也不说拦一下,她只能想象成她那是默许她离开了。

抬头看天,阴云滚滚,一层一层的压下来,眼见有下场大雨的趋势。conad2;难怪沈莫言会发来短信让她工作完了等他,他过来接人,还特意嘱咐她不要乱跑。原来就要下雨了!容颜望着天,像心生感叹,下雨的时候终于有人可以给她送一把伞,多么栩栩如生的幸福啊,不用像泡沫也不用像场梦,轻而易举就碎裂,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快带按动键盘回过去:“我今天不用工作,现在就回了,不会淋到。”

下一秒沈莫言的电话就打来了,笑吟吟:“那就别发短信了,我老了,按不动键子了。回去等我,马上去找你。”

容颜笑了下:“沈莫言,你不需要回去工作么?就打算每天在这里陪着我?”

“要不然呢?”沈莫言行云流水,言辞间的那点儿隐隐笑意还很年轻,像上学时代将容颜堵在通往教室的路上似笑非笑。接着说:“不是说过了么,已经把工作辞了,什么时候你嫁给我,再谈工作的事。”

容颜已经上了出租车,跟他打笑:“其他的男人都是先立业后成家的。”

沈莫言似笑非笑:“我跟其他的男人有点儿不同。”

“哪里不同?”

沈莫言嗓音一下轻恬:“除了你看到的这点儿不同,还特别死心眼。一辈子就只能爱你一个人了。”

容颜平静的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轻笑:“你这样要是让以前那些女同学知道了,她们只怕要恨死我。”

沈莫言吐出的话还是软软的:“不怕,有我呢。”

容颜目光一滞,盯着窗外的视线直了片刻。转而流光溢彩。

人还在车上的时候天上雷霆万钧,司机刚说一句要下场大雨啊,天空瞬间就像撕裂了口子,倾盆大雨铺天盖地。conad3;砸在盛夏干燥的路面上,蒸腾起一片的热汽,像冒了一层的烟。

车子一直开到公寓门口,容颜刚一打开车门,水花溅上来浸湿裤腿。她做好狂奔的准备,快速跳下车门反手带上。刚跑两步,手腕被人紧紧攥住,前后都用了力道,形成一个极速的反弹力,容颜紧紧撞到来人的胸膛上。或者说等了许多的人才更恰当,因为秦绍风一身的衣服早已经湿透,蓬松的发线被雨打湿,大滴大滴的水露顺着发梢哒哒淌下。

那雨水就顺着他脸颜上既干净又艳丽的线条往下滴,容颜这样看着她,就像两个人同时掉进深海里,隔着水看向对方。容颜这般糊,想睁大眼,都无能为力。那雨水一直漫进眼眶,冲刷得眼角生疼。

心里发出惊喝:“秦绍风,你怎么会在这里?”容颜脑中一时很乱,他不知道她住这里的啊,怎么会找到?

怎么会找不到?秦绍风觉得好笑,他哪一时对她不是用了心思的,无论她逃亡多少次,只要他还活着,无论她隐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他都难将人找出来。

她这个表情,真是让他伤心。

“你这是什么表情?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你怕我?”

容颜想要后退,摇摇头嘴硬:“我不怕,我才不怕你。”

秦绍风扯动嘴角,无比苦涩的一个笑,奈何雨水太大,将痕迹都冲散了。在容颜看来,就只有冷冷的面无表情。

“不怕我?不怕我为什么躲着我?”

容颜无奈:“不是我躲着你,换住所是闵安月为了让我方便工作。其实我觉得,我们没有理由见面的。”那一天见了面什么后果?苏意险些香消玉殒,虽然容颜一直怀疑里面的含金量。但是不管怎么,她跳水殉情这一举措还是深深的震撼了她,这么愚蠢的豪情壮志她想都没想过。

可见如今的后辈们,有何等胆识。

秦绍风盯紧她,一双眼浸在水中仍旧锐利如剑。容颜几度想要从他掌中退出,都被他用反力拉回来。良久,突兀的笑了一嗓,神色却很痛苦:“容颜,你不是最擅长让人出乎意料么,为什么这次不了?那晚我跳下去救苏意,感觉心都被泡凉了。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明明离我这么近,想达到你心里怎么就这样难?”手掌贴到她胸口的位置,容颜色变之前,他已缓缓说:“你这里到底装了什么?是满了还是空了?我到底哪里不好,就让你这么容不下?当时我真害怕,就怕一上来看到你这样的眼神,无辜又冰冷。你这次怎么就不肯让我出乎意料,说你不在意苏意?你知道的,我根本就对她没有丝毫的感觉,你在忌惮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睿智的眸中全是不解的困扰,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俨然不单是一个爱哭爱笑,古灵精怪的女人,更似一个谜。打他遇到那天起,就从没停过左思右想,像千机算尽,但仍是现在这个束手无策的样子。

容颜当年没想过秦绍风会陷进来,也最不想让他搅进来。当年那个笑意邪肆的男人真的很好看很洒脱,活得既肆无忌惮又玩世不恭。每每阳光下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容颜都会觉得他身上有阳光的味道,豪门中难得让人深感温暖的一个。可是,最后怎么就成了这般?

她没有一天想通过,只记得第一次见面秦绍风对她很是不屑,还觉得她半点儿也配不上秦远修。说明他眼光真的不低,既然这样,为何对自己放宽条件呢。

轻轻叹了口气:“秦绍风,我哪里还说得不够明白么?两年前都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了。跟苏意没有关系,莫说她跳水了,就算她肯顺手推舟了,我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当然,我也不能太矫情,说你这种人对我没有诱惑力。像你这样的男人只怕没有女人会不动心,第一次见你就觉得老天在偏袒你,样样的好都被你给占全了。如果再退回几年,你这样,只怕我真的要对你死心踏地。可是,时间过去了,就再没可能。不是我一个人说不可以,那么多人都说,包括你妈,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秦绍风手掌收紧,按得容颜的胳膊一阵的疼。听到她的痛呼声心用力一缩,还是缓缓松开。雨越下越大,直像下进他的心里,呈万马奔腾之势,踩踏着他的心阵阵不宁。喉结动了动,世事总是这么逼他,他再残忍,有些人他还是想着保全。可是,太多的情非得已了。轻轻一收,将人带进怀里。容颜挣扎,他附上耳畔嗓子沉哑,哭诉一般:“别动,让我抱抱,就一下,总是可以的吧。你非要将我逼上绝路么?容颜,你觉得我冷血又无情对不对?最早的时候我一直悲哀,为什么你是我的嫂子,又为什么要是秦远修率先遇到你?我总像要活在他的影子下面,无论我怎么变换形态,最后总能在他的身上找到原形。我想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又怕你在我身上看到他,过往那些更加统统的忘不掉。你说,我该怎么做?”为了这么一个女人,有一天他秦绍风也能活得这样无所适从。“你就真的那么在乎我是秦远修的弟弟?如果我不是呢?你会不会觉得好一些?”

其实容颜觉得他的思想一直偏颇,秦绍风是秦远修的弟弟这虽然是个重要因素,但也并非致命。不能在一起现在就像一个玄机,法门太多了,就连容颜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先从他怀里退出身,隔着雨幕静静的看他一眼。想问他,何必呢?天下的女人这么多,又何必非得是她。

说一下果然就一下,秦绍风放开手,一双眼浸满水一样的光润,分不清什么是什么。

他再怎么,还是有恐惧的时候。这个女人公然答应其他男子的求婚,一眨眼的工夫,他便从头冷到脚。肺腑中觉着好笑,狠狠的嘲笑起自己来。最防备的人没有出手,反倒花落别家了。

秦绍风唇齿颤抖:“容颜,如果我说,我不是秦远修的亲弟弟,你会不会回头?”

容颜睁大眼,表现出不可思议。大量的雨水冲进来,一刹真跟逆水无异。

“秦绍风,你胡说什么呢?”

事实上她不相信他会胡说,秦绍风不是为了一已私欲,会随便编排自己家人的人。

秦绍风泠泠的笑,像嗓音干涩:“跟秦远修可以没有瓜葛一直以来是我的愿望,从认识你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止一次的想,如若跟他没有什么关系是件多好的事。如今像梦想成真的,说出来,却成了难以启齿。”抬起头,迷离的一双眼光色灰暗:“我跟秦远修,只是同母异父而已。”话到此处,费力起来。这是天下的一个大笑话,他却不得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来。盯紧容颜的一双眼,等她接下来要问的话?

不想容颜却避忌。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只说:“别说了,回去吧。再站下去都得感冒。”

秦绍风怔了下:“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这样说?”

他都这样难以启齿了,她还怎么问下去。当时也是因为太八卦了,才听到秦郝佳讲述了那么一段屈辱不堪的过往。然后她怎么也不能像平常听八卦那样,甚至跟着无奈了一回。高门的荣华富丽只是表给别人看的,内里有多少不堪,没人说得清楚。

摇了摇头:“我不感兴趣。再说,那是你们的家事,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秦绍风,其实你说不说,那些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沟壑都一样存在,起不到什么作用的。你说是不是?”就算他跟秦远修不是亲兄弟又如何?没人说过因此她就必须要和他在一起。而且这样的事实说出来对他的妈妈有什么好?她相信秦绍风不冷血也不残酷,所以,没谁会公布于众。只她一个人知道了,跟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重要的是,她从没想过要跟这个人在一起的。跟他好不好,没有什么关系。

不待容颜转身,一件西装外套落到肩膀上。下一秒落进一个人的怀抱里,听他低低说:“雨太大了,进去吧。”

容颜侧首间看到一身也已淋透的沈莫言,眼眸深潭一般的宁静,看向秦绍风:“秦三少,有什么事进去说吧。”

秦绍风温软气息尽褪,周身源源不息的凌厉之气。轻微笑了下,定定看着容颜,须臾,转身往车上去。

感觉自己着了凉,通体又寒又彻。前胸后背那些伤过腐过的痕迹,早已结了疤,如今又深切的疼了起来。

沈莫言拉着容颜上楼,一句话也不说。进了房间也仅是简单的几个字句:“把衣服换了。”容颜看他一眼,默不作声的回房间。再出来,沈莫言已经拿着吹风机等在一边,自己还是那身全湿的衣服,只发线草率的擦拭过,不再滴水却仍旧湿淋淋。沈莫言还从未对她绷过脸,那么温润的脸颜冷硬起来也是有模有样。

容颜小心意意,坐过去要伸手:“我自己来吧。”

沈莫言挺拔如山,往她背后一立,不说话,已经动起手帮她吹干发。热气呼呼的冒出来,全身都跟着回暖。沈莫言再怎么低气压,手指却温柔,自若的穿透她的发间,一点点将发吹得大干。

一把拔掉插销,无声无息的拿起吹风机出去。

容颜紧跟其后,一直进到客厅。

沈莫言做起事来不紧不慢,由其不作声的时候,更脱显出优雅的漫不经心。不看人,垂下眸子一心做事。容颜像看无声电影一样,看他来来回回在眼前各道门间穿梭。那感觉就像一个人的回忆,数个片断叠加起,就该是这样的效果。

他已经冲好感冒药唤她。

容颜蓦然回过神,几步淌过去,道过:“谢谢。”端过来,喝下前说:“你去把衣服换了吧,在外面站很久么?”

沈莫言飘飘地看她一眼,还有诸多情绪。她不说还好,一说更一发不可收拾,来得真是恰好,秦绍风正将人收进怀里,跟容颜说了什么不知道。他远远的看过去只知道她不再挣扎,服帖的没话说。

微不可寻的叹口气转过身,负气似的说:“你这里有我能穿的衣服么?”

容颜喝完这一杯,怔了下,干笑:“是没有,那怎么办,你回去换身衣服吧。”

沈莫言拿背部对着她,“嗯。”了声便不再说话,不说回去也不说不回去。

半晌,门铃按响。总算有点儿声音了,像能缓解无声的尴尬。容颜跳起身,有一丝欢娱:“我去开门。”

沈莫言步子很大,已经先她一步走到门边。打开后不见有人进来,沈莫言一脚踏出去跟来人说了什么。再转身进来时手上拎着一整套的衣服,接着将门关上。

容颜看得一阵怔愣,果然是富贵高门的大家少爷,出门还带仆从的。关门时那声恭敬的“少爷”还是被她听到了。看来沈莫言这一回,是打算在s城驻扎了。

沈莫言进卧室换衣服,再出来一身笔挺闲适的休闲服,一改往日西装革履的贵气魔力,除了眉眼间一点儿阴冷,整个人看上去清风和绚的。

容颜本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沈莫言出来,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活脱脱的受气包模样。

沈莫言看她这个样子半晌没话说,偏头一阵无奈,还是隐隐的笑出声来。到底是拿她没有办法,之前那么嫉妒,最后却连脾气也发不出了。几步跨过去,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放到沙发上,淡淡抬眸:“光脚站在地上,就不怕凉么。”

容颜顺势环着他的脖子,见他眉眼间阴霾散去,像破云而出的日头,这样看着她的时候渐渐温暖灼热起来。她小心问:“沈莫言,你是不是生气了?”他不会出现得那么正好,正好她和秦绍风聊完他就出现了。否则一身衣服也不会湿得那么狠。

沈莫言没将人放下,而是坐到沙发上顺势将人放到腿上抱着。手指挑开她的额发,神色认真:“你觉得呢?我会不会生气?”

容颜低下头,拧了两下衣角,小声说:“一定是生气了。”

沈莫言直言:“是啊,生气了,气死了。要是有一个女人那么抱着我,你生不生气?”

容颜傻着脸:“我不生气。”以物置物,本以为这样回答很大气。他一听她如此开明,做为一个男人就更加不好意思生气了。

不想他高估了沈莫言的男子气概,他不仅好意思,而且十分好意思。

将人往沙发上一放,轻哼一声,虚指了她。最后微一颌首哭笑不能:“容颜,你非得气死我才痛快是不是?”

容颜瞠目结舌:“我怎么气你了?”

沈莫言抚上额头,蹙起眉:“就算你真的不在乎,骗我一下都不肯。”

容颜更加不解到极致,不想沈莫言是个爱好独道的人,在这个打假凶悍的年代里他却热心期盼。容颜一时无法适应,攀上他的胳膊说详细:“原来你爱听假话啊,那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我本来就说的假话么。”

沈莫言骤然眯起眸子盯紧她:“你说的不生气是假的?那真心话是什么?生气么?”

容颜拿眼睛白他,意指这个问题没什么难。

沈莫言转眼却已笑开怀,觉得此刻的她真是乖巧得紧。重新坐回沙发上,似笑非笑:“以后离那人远点儿。”

容颜垂下眸子:“哦。”不用他提点,也深知要离秦绍风远一点儿。那是个真真切切的高人,周身护法如云,她只是个平凡的小女子,碰不起。

本以为今天这事就算做罢了,不想沈莫言起身拿来纸和笔,看着她时有板有眼:“不能说说算,得给我写个保证。”

容颜睁大眼,太夸张了吧?不可思议问:“还要公证么?”

沈莫言一本正经:“是个好主意。”

容颜抱着纸笔笑开颜:“沈莫言,你怎么玩这么幼稚的游戏。”自己问完也惊了,正好沈莫言伸手上来弹她的脑袋,轻缓如风:“你以为自己不幼稚?”容颜定定的看着他,感觉这个画面熟悉得令人窒息,像老旧场景的一场回放,堪比前世那五百次的回眸,过去了很久,再看到还是深感似曾相识。曾经也有人说她是个小孩子,陪她玩拉勾的把戏。

沈莫言见她良久发呆,挑起下巴轻声问:“怎么了?小颜。”

容颜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怔怔的看着他,半晌,皱起眉毛:“我怎么也想不起保证书的格式了,要不然你先把我打个草?”

沈莫言扯动嘴角,倜傥的笑了起来。将人收进怀里,心里喊着作罢,嘴上已说出来:“这次就不写了,不过得长记性。否则下次可得罚你抄上千遍万遍。”

容颜倚着他不满的嚷嚷:“怎么那么多。”

沈莫言心满意足的叹:“万水千山总是情么,这个数字吉利。”

容颜昨晚没睡好,一大早就匆匆的跑去公司找闵安月。再回来就遇到了秦绍风,顶着瓢泼大雨上演一出苦情戏。到现在已筋疲力尽,由其沈莫言帮她熬了粥暖过身体之后,困意更加肆无忌惮的泛滥。沈莫言一早就知道她这个嗜睡的毛病,亲力亲为的将人抱进卧室,盖好被子一直坐在床沿等人睡着才出来。帮她整理好客厅后四处找事情做,发现这栋房子里有许多杂志,以商业杂志为主,看品味倒像是男人钟爱的。

他才想起注意这屋子的装饰格调,大气流畅,该也不是个女人会爱的风格。

随手掂了几本杂志坐回沙发上,不禁若有所思。

今天的报纸他也看了,秦远修跟闵安月公然解除婚约,之前仿还千丝成缕的两个人,一夜间就像丝毫无关起来。他听到的自然要比别人多,听说秦远修正待整理好一切退出闵家产业。这些事连起来不免有些蹊跷,秦远修和闵安月的这场订婚倒像是紧跟着秦远修进驻闵家产业衍生出的。豪门的利益联姻他见多了,形式千变万化,很少能谈及感情。至于秦远修和闵安月到底有没有感情,沈莫言想,他或许比一般人要清楚得多。

秦绍风回来时白林已在门口等他多时了。

一见他全身湿透,顿时一脸担心:“绍风,你这是怎么了?我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秦绍风拖着湿淋淋的衣衫一身疲惫,看也不看她,母女间一时像无话可说。

白林知道他还在气头上,或者说对她这个母亲深感伤心失望。但总还不至于不认她,否则关于她的那些过往不会这般风平浪静。暗暗松口气的同时,去帮他拿毛巾擦拭。

被秦绍风一抬手臂挡到一边,扯掉衬衣直接去浴室了。

白林盯着他的后背,心惊肉跳。过了近三年,身上那些触目的伤疤仍旧清楚可见,她知道,这辈子都去不掉了。

原来好好的一个人,从小什么苦也不曾受过。虽然淘气又不服管束,但全身也没哪一处烙下疤过。却肯为了一个女人遍体鳞伤。其实秦号天心里深爱每一个孩子,当日鞭子抽在秦绍风的身上他也不是不心疼,之所以狠下心就是想让秦绍风长记性。包括这些伤疤也是,日后看到了就该想想当初的教训,不至于再重蹈覆辙。但明显是他们想错了,这些疤不仅没让秦绍风生起半点儿趋之若骛的心思。反倒当成深爱容颜的痕迹,只怕以后再看到,便会重新温习一次他当年何其深爱一个女人。只要这身的疤痕存在一日,他对她的爱,就不会改变。

白林有时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群死心眼的孩子,时至今日,竟让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沈莫言向容颜求婚的消息才一传出,他就有本事将自己搞成这副德兴,如果人家当真结婚了呢?白林甚至不敢想他会做出什么傻事来。现在除了顺他的意,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秦绍风出来的时候,白林还在沙发上等他。

不耐烦瞬间达到极致,欲转身回房间。白林已冲上来抓紧他的手臂:“绍风,妈有话跟你说。”

秦绍风这一刻仍旧觉得没法不爱容颜,那么玲珑剔透的女子能一眼看出他的无奈与避忌。她说得不错,无论他是不是秦远修的弟弟即便跟她说了又有什么影响?只要他不会大声的对全世界说出来,就就不是也是。这个捞着他手臂的女人再不济也是生他的那个人,他没道理将她生存的前路一手埋葬。如此,他是秦绍风还是苏绍风又有什么关系呢?世人最有指鹿为马的本事,在他们看来他就性秦。

如若不是因为有那么一个女人曾经是他的大嫂,实则他并非真的排斥这个姓氏。而他的一生,又像注定要因那个女人而百转千回。

白林见他不在动,红了眼眶说话:“我知道你恨我,也看不起我。时至今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为自己爱的女人有勇气去争去夺,怎么样都可不在乎了。却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勇气。我从来对你千般阻挠,现在我就在想,年轻时若有你这样的勇气,或许现在的生活不会是这样。你怎么唾弃我与苏敬恩都好,我们是对不起秦号天。有时想想出生在豪门未必是什么好事。”缓缓松开他的手臂,恢复平静优雅:“如果你非容颜不可,我愿意帮你。”

秦绍风悠悠转过身,面色很平,嘴角却闲适的噙着的抹钩子。启音讽笑:“你愿意帮我?怎么帮我?把人抢过来还是怎样?你们当年宁肯将我打得半死,也不让我去找她。现在再返过头来成全我们,不觉得这是个笑话吗?”

白林哑言,良久:“绍风……”

秦绍风已恢复冰冷模样:“你怕了是么?怕我把你和苏敬恩的事情说出去?”这一嗓问完,隐隐心伤起来。这个从来高贵的妇人就是他的母亲,忽然发现,哪一时也没看懂过她。她到底爱得是哪一个?

白林极力想要争辩,不想惹怒他是真,但总还有些其他,他伤心落寞,她看着并不好受。

刚一张口,电话铃声响起。白林看他一眼去接电话,苏意已经去秦家大宅等她了。不宜多说,只跟秦绍风说了句:“妈再来找你,好好吃饭。”就先走了。

苏意坐在厅内静静的等,下人上来茶水下去了。

秦郝佳在楼上听到下面谈话声,从二楼望下来,一眼望到满面欣然的苏意。慢慢的从楼上下来。

苏意见到人一惊,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唤她:“郝佳姐。”这个秦郝佳她不喜欢,从来都阴冷着一张脸,跟灭绝师太似的,让她毛骨悚然。女人能活到这个份上,也算朵奇葩了。

秦郝佳将她恭敬下的那丝不屑尽收眼底,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走近,示意她坐下。才问:“你来找我妈,还是找绍风?”

“来找阿姨,我已经跟她通过电话了,她正在回来的路上。”

秦郝佳端起茶,冷冰冰的看她;“来找我妈有什么事?看你今天很高兴,是听说有人向容颜求婚了?”这个丫头再怎么装深邃,还是要被她一眼看穿。

苏意脸上表情停滞了一下,转眼大大方方的说:“对,我就是因为这件事过来的。我喜欢绍风,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以前有容颜在中间搅和,现在她不算数了,我自然高兴。”

秦郝佳听完,一口茶险些笑喷。

苏意已经变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很好笑?”

秦郝佳放下杯子,不屑的看回去:“是觉得很好笑,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这股执着的热情,让我不得不佩服。你跟绍风都折腾这么多年了,却还一如既往的死缠烂打,到头来有什么结果或进步么?人啊,得有自知之明。我妈既然死都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就说明你们之间是有硬伤的。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没好好思考过?”

苏意被她激怒,愤慨的站起身。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跟绍风怎样,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就算你是他的姐姐,也轮不到你说三道四。再说,你又没爱过人,知道那是什么感受么?”谩讽的笑了声,戚哀起来:“其实我也挺可怜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是一个人,一定觉得很孤独吧?”

秦郝佳抬头静冷静的看她,这种逞口舌之快的丫头她见多了,一般是不计后果的。不知道这是生存的大忌,后患无穷呢。

缓缓站起身,盯住她一双眼,一字一句:“苏意,我劝你一句,你跟绍风的事想也别想了,世界上谁都有可能跟他在一起,独你苏意没资格。我劝你,也别在他和其他人间瞎搅和了,除了彰显你的无知跋涉外,对你没有一点儿好处。”

苏意本还洋洋得意,以为拔云见日。没想到一转首,就被秦郝佳当头泼下冷水。

不禁晕头转向,恶语相向:“你要有那份闲心,不如好好管管自己吧。现在已经老得就快没法看,再不出手,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么?还是你曾经受过情伤,被哪个男人耍过后抛弃了,所以不敢爱了?”

她一个啧啧叹还没出口,秦郝佳一巴掌都已经掴了上去。这一掌下手极重,苏意捂着脸啊啊的惊叫起来,仪容尽乱。

秦郝佳收回掌,心也在瑟瑟的抖,说不难受是假的,这类口不择言最能命中她的伤。又疼又狠戾。

“苏意,别在我面前嚣张。有这个死缠烂打的劲头不如回家问问你爸,到底曾经做了什么事,欠下了帐。兴许会大有收获也说不定,不知收获绍风这个哥哥,会不会很对你的心思呢?”

她说这话时白林正踏进客厅,还有闻到惊叫声冲进来的下人,纷纷听到秦郝佳嘴里吐出的这番话。气氛一时诡异至极,除了白林一张脸苍白无血色之外,其他几位均怔愣得骇人。

秦郝佳一把眸,看到面无血色的白林。愣了一下,转身往楼上走,这个场面实不是她所想,一双腿也有些颤巍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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