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色门 心的沟壑 易看
容颜看到灯影中轮廓清析的秦绍风,临风的扎在一片焰火中,何时整个天际被点燃,开出了大朵大朵斑斓的花,照眼欲明。舒残颚疈连带这个男人也跟着一起,清析了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转眼红红绿绿。临江生活了二十几年,容颜还从不知道它也可以像今夜这样不凡,连两岸都披红挂彩。像电视中隔岸娶亲的场景,乘花船,张灯彩,一路红红火火。
她微张了半晌的嘴巴,皱了下眉头:“你这么……”
江风阵阵,吹动她的长发。一张脸在焰火中明了又暗,暗了又明,身后是烛光万里,赫然浸在一片明媚的光影中。秦绍风有些看呆,想起第一次见她时什么样?一片皎洁湛蓝的月光中,整个人清灵如水,眨一眨眼都像能诉说情怀。一个眼神就将他绊住了,本来过完那个年敷衍了众人是打算再离开的,却不想,一留至今,只怕这一辈子都只能为她停留。
裤袋里的手拿出,下意识想挽起她一头长发,手僵在半空中被自己的意念惊怔。一个场景就像做梦一样,她的发为他挽起,他也可以做个安稳贴心的男人,清晨起来帮她画眉。这是一种执念,胸怀中装了几年却像束缚了他大半个人生。
微微一双含笑眼,情深得眼眸流转:“我怎么?”
容颜大眼转了转,还是刚刚那又惊讶又正直的表情:“你怎么这么铺张,得花多少钱!”
秦绍风愣了一下,抚上眉骨无奈的笑起来。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不解风情。离她更近一步:“没有多少,手里还留下一些,够你这么铺张一辈子的。回头都存到你名下。”
容颜不可思议:“你疯了?!存我名下干嘛。”
秦绍风是疯了,自打遇到她,就算没疯,也是傻了。安然自在的说:“我跟其他的男人不同,不留小金库。”
容颜的脑子为他的这番话转动不及,怅然的看了远方一眼。conad1;再转过头,说:“秦绍风,我们……”
刚一张口,被出现的人蓦然拦断。容颜借着光火看清气势汹汹的来人,是那天在秦绍风的房间里见到的苏意,一头波浪长发,随着行走的动作在肩头颠簸,年轻妩媚的一个女子。容颜第一个念想就是,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永远背着一人难缠又多事的女人。那天秦远修走了,秦郝佳也是眨眼间尾随而至。若无其事的跟她打招呼:“呀,你还没出国么?补习班上得不顺利?”见苏意看她的眼神由愤慨转为莫名其妙,洋洋的接着道:“上次忘记跟你说了,补习班可千万别上远频的,面援会好点儿。你看我,就是远频的上多了,研究生就栽在英语上。”啧啧舌,为彼此惋惜了一下。
苏意呆了半天,抚了一下额头:“神精病。”搞不懂这样白目的女人有什么好,至于让秦绍风像走火入魔了一样的念念不忘。现在倒好,竟跑来跟她求婚了。当她苏意是什么?那么好摆脱的女人么,她喜欢了他大把个年头,所有感情都葬送了,怎能轻易的看着他和其他女人双宿双飞。苏意肺腑中怒火蒸腾,理智尽失。恶狠狠的看了容颜一眼,转身怒目相向:“你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秦绍风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面上已显见不悦。深蹙眉:“是我该问你吧,跑来干什么?”
苏意瞠目大睁,眼球有脱窗的危险。神色明明很痛苦,却装作好笑的模样笑起来:“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跟她求婚了?绍风,你清醒点儿吧,这个女人不值得。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还怀了别人的孩子,宋少婚礼当天,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么。你是不是傻了,连这种女人也要娶。这种女人明明有了男人,还跟你过来接受你的示爱,你想不出她是什么东西么。”
容颜咳了一声,暂且打断两人谈话,引起注意后,礼貌谨慎的插话进来:“对不起,打断一下,是他拉我过来的,原本我是没什么时间跟过来的。还有,他没跟我求婚,话题到你鬼魅一样钻出来时,我们基本还没怎么说话。”伸手做了个请的姿态,还是一脸谦恭:“我说完了,你继续发疯咆哮吧。”
苏意气极:“你……”
容颜摆了摆手:“别客气,我真的没什么说的了,你继续。conad2;”
苏意气得跺起脚,一回头,撞见秦绍风正手掌攥拳掩去唇边笑意,更气不打一处来。
瞬息口无摭拦:“绍风,你们秦家是豪门上流,你做事得为家里的门面考虑,这种别人玩剩的女人被你领回去,想贻笑大方么?”
秦绍风蓦然冷了脸,双眼寒光迸射。口中的话不等说。
有人泠泠笑起,和着晚风,清脆宜人。
秦绍风和苏意双双望过去,容颜一手将一侧的长发别到耳后,一张含笑颜呈于前,明媚得像花一样。
冷淡的扫了苏意一眼,讽刺以一个特写的方式蓦然展示给她看:“当年我还好奇,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看着挺正经的,怎么会招流氓调戏呢。那时我还替你不平,觉得那几个流氓忒不是东西。”叹了口气,做惋惜状:“现在看来,问题不是出在流氓身上,也不是你身上,是我眼神不济。鱼找鱼,虾找虾,根本就是物以类聚。一个小姑娘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也只是虚有图表,内里会有多正经实在让我不敢恭维。或许你当时只是想矜持一下,听说这也是调情的一种方式,都怪某某人多管闲事,否则该能成就一场鱼水之欢。难怪你要对某某人死缠烂打,应该的,他坏了你的好事,你是想让他赔一次?”
秦绍风偏首无可奈何,转过头目光盯上她;“某某人没有要赔的意思。赔也是赔给你。”
苏意脸色惨白,颤动着嘴角说不出话,下一秒,冲着容颜撕打上来。说是说不过的,可是,大小姐当惯了,受气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只得动起手来。
容颜早料到她有这一手,这样的女人一生气了就撒泼,还口口生生说自己系出高门,教养无边,骗鬼去吧。conad3;左闪一步,苏意扑了空。想回头再来,容颜一侧手臂已经被人攥紧,轻轻一带,跨出几步,再度被秦绍风袒护起。
苏意双瞳被**浸满,欲伤欲死的盯着秦绍风:“你护着她?”
秦绍风耐心用尽,一张口冷冰冰:“苏意,识相就得懂得收敛,你再敢出口伤她,便不会像前几次那么便宜。”
苏意凌厉的气势消散得这么迅猛而迫切,转眼心如死灰,颓了一身的锋芒尖锐。就那样定定又不可思议的看着秦绍风,许是没想到他会跟她放狠话,听起来又很有那么点儿意思,不像是说说罢。不能幸免的伤心起来,清泪迎风淌了一脸,决绝得让人胆颤心惊。
“秦绍风,你竟然这样对我。我会让你后悔的,你们休想在一起,我绝不会那么便宜了你们。”
容颜拔开秦绍风的手,已经转身想先行离开了,没想借着这棵大树乘凉啊,事实上她已经很烦躁了,这世上的纠葛那么多,按理说她粉饰太平该一世安好的,奈何总是迷迷糊糊的被牵扯进来。就像最后要怎么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秦绍风出手挽留她,一脸一眼的深情款款,眼神中又有慌恐流露,怕她这样一转身就走远了。深怕这一幕被她忌惮于心。
“小颜……”
场面一时呈现拉锯式,容颜非走不可,秦绍风拉着她一副非你不可的架势。苏意一边流泪一边去攀秦绍风的胳膊,整个过程她是最忙碌且情感丰富的一个人。既能楚楚可怜一番,非留给秦绍风一个感人至深的伤情画面又实实的记恨在心上,像不兑现之前的宣言就死不足惜。有些人总是这样,人家好过了,他就异常难过,别人不舒心了,他便怎么看怎么舒心。如果实在没个盼头,就宁愿用自己的大不幸也要换别人的不幸,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见不得别人好。
这一点在苏意的身上就体现得十分充分。
许是叫喊得太撕心裂肺了,破了音,像老旧唱片一样歇斯底里的一句:“秦绍风,你会后悔的。”
这一点不用她提醒,要不然秦绍风忙活什么呢,不就是怕容颜这样转身一走,他就要后悔一辈子。这不是个疑问句,而是个肯定得没法再肯定的感叹句。
容颜无奈的回过头,想说:“奶奶的,秦绍风,咱们能不折腾了么。”耳畔“扑通”一声响,她心里一沉。
秦绍风几乎下意识顿了一下,反应果然很机智,一句话没说,下一秒已脱了外套跳进江中。
原本三人激烈争执的场面转眼只剩容颜一人,氛围消散得太快了,让人一时很难反应。盛夏晚风徐徐一吹,容颜感觉跟做梦一样,前一秒还深陷吵杂的睡梦中不能自拔,这一刻醒了,周身是梦寐的宁静。感觉既舒心又安然,真是好极了!可是,她反应再慢,还是认清一个事实,这根本不是什么梦,而是在这个月朦胧鸟朦胧的夜里,苏意和秦绍风相继跳江了,真他奶奶的要命,原来还想叫他们别折腾了的,现在简直是没完没了的折腾开了。如果不是容颜搞不清楚,这样死了人她要不要承担法律责任,真想转身走人,成就他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几步奔到江边,看到涟漪四散的江面咕咚咕咚冒泡了。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脑中很迷茫,也很慌乱,想不清楚该打哪个号。颤巍巍的按了一串,接通就说:“你们快来,有人跳江了。”
那一边很抱歉的说:“对不起,我们是火警。”
一句话让容颜骤然反应,他们是水货,果然打错了。稳了一下神,又斟酌须臾,终于想明白110和120都该打。但打哪个好呢?不禁又颌首寻思了一会儿,还是先打了120,万一交通堵塞,它们就可能等人死了好几死才会赶过来。而破案这个事不急,毕竟急不得,因为官方自己从来都不着急,她太急了也没有用。
打完电话忽然发现自己没事可做了,不知秦绍风用了什么法力,将人清散得这么空,她想诉说一腔无奈,都这么的无从下手。
救护车来得很快,容颜沿江边来回踱步的时候,救护车便呼呼的驶来了。这个效率让容颜没想到,感觉自己热泪盈眶。
但水里那一对还没什么动静,医生跳下车,纷纷用期盼的眼神向江里张望,八成是不希望一单生意就这么成为泡影。毕竟再怎么丧良心,也不希望跑了一趟直接将人送膑遗馆去。不禁跟容颜生起相同感触,感觉自己毫无用处,除了等候就没别的事可做了。想来碍于救命这种事表面是件庄重严肃的事,不能用打麻将或斗地主来打发无聊时间,不得不克服下次出行要带娱乐设施的念想,心甘情愿的在江边转悠。
容颜暗念自己失策,应该先打110的,这样对打捞也会起到一定作用。
等得时间不短,终于听到破空响起的警铃声,但这个时候司法机关再英明神勇也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远处‘哗啦’一声响,众人齐齐望过去,秦绍风疲惫的拖着湿哒哒的苏意上来。两人刚一着地,地面上便积了一滩水。医生呼啦一下涌上去,准备将人抬到车上。
容颜手脚还是有些僵麻了,站在原处远远的望着一动不动。看到秦绍风一双宁静得近于死沉的眸子从人群中望出来,自上岸的那一刻就是直直的望向她的,片刻不曾移转。许是被水泡透了的缘故,情浓似水的没话说,只是一丝灰黑的绝望也那样明显,显露得有些伤情,竟像一片广袤的流砂,将他死死企及却又飘忽的东西一点点吞噬,真是既慌恐又惊忪,秦绍风没怕过什么,这一刹却感觉怕到极至。他不能睁睁看着一个人死,纵使那人在他心里毫无地位可言,是好是坏他也并非在乎。可是,只怕别人不那样想。他隐隐觉得,有一道沟壑,在容颜心里缓缓划开了。铺天盖地的无能为力,如潮涌上。
直到医生将人抬到救护车上,秦绍风仍旧挣扎着想要多看她一眼。她不是有一双清灵眼眸么?望她看清世事的时候也能看清他的心。什么是他的由衷,只盼她懂。
容颜仍旧立在江边,江风不徐不缓,直到人流消散。才在警察的招唤下回过神来,这件事后续如何,警察还要调查一下,对落水的情况作进一步整合,如果确实没有犯罪因素,存属闲着没事自愿落水,那这事也就作罢了。
一眨眼连医院都跟着热闹沸扬了起来,秦苏两家哪个在s城都算势力磅礴。如今爱子落水,无疑是天大的事,非搞得惊天动地不行。
苏夫人在医院长廊里哭得撕心裂肺,几次都险些哭晕在苏敬恩的怀里。最后实在坚强,都在差一点儿的时候又重新振作,哭得震荡天地。嘴里庆幸念叨:“幸好我们小意是游泳健将,否则我真不敢想,她会出什么事。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听到这话苏敬恩状似漫不经心的看了秦家一边,秦郝佳掺着白林等在一边,秦号天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情绪比苏家稳定许多,毕竟秦绍风一直都是清醒的,不像苏意至始处晕迷状态。看他那个劲头,稍缓一缓就会没事。
容颜不敢靠近,但人醒之前又不能离开,虽说这次是麻烦自动找上门,到现在她仍旧甚是迷糊,想不明白这到底关她什么事。可毕竟人命关天,并不能真的做到洒脱。
身体贴在墙面上,看着这个氛围像触景生情,忽然觉得自己一生荒凉,来了医院太多次,哪一次自己都是好好的,却让巨大的悲摧来煎熬她的内心,最是生不如死,命运待她这样,真是太薄了。
不知是否吹了太久江风的缘故,通体寒凉,冷得想要打颤。医院的墙壁也没有半点儿温度,不似家里阳光照进去的时候,即便是墙也通渗出微微的暖。她抱紧自己,缓缓蹲下身,只等下一刻门打开,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她会转身离开,此去经年再不见这对麻烦的男女。
头顶落下一只手掌,掌心缓慢的抚了两下。她没有抬头,就闻到一阵淡然的香。于是眼眶发热,水汽跟着上窜,她倔强的低着头不肯抬起。入目黑色的西装裤腿在她眼前定格了一般,鞋面擦得很亮,一尘不染。她细细的看过,没多久便茫了,十指在来人的鞋面上来回勾画,像画符一样。她总是有很多的小习惯小毛病是儿时留下的便像怎么也改不了,直到了这个年纪还时不时表露出来,很难让人相信她骨子里是长大了的。
男子叹了口气,不得不将人提起来,口吻淡得没话说:“还有闲心帮我擦鞋么?让我看看,手有我的鞋干净吗。”说着坦开她的手掌,手指青葱一般,白皙透明,指腹尖细,根根精巧可爱。秦绍风将她的小手收到掌心里攥紧,都说人的心跟拳头一般大小,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的心很大,大到没有边际,原来,竟是这么娇小的么?本来这个男人的手是冷的,很少会有什么温度,这一刻却很温暖,将滚滚热源传递给她。容颜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一块大冰,一点点的融化开来,听到脆微响动。那响动近在耳畔,震慑着心弦,今晚天马行空的想了那么多,也终究掩不住她的害怕。
秦远修勾起她的下巴,盯紧她含雾的一双眼:“怎么了?瞧你这个样子还是有颇多感想么?”
容颜回答前想,还是患难时候见真情啊,平日也不见秦远修和秦绍风有什么好,现在弟弟落水遇难了,哥哥就第一时间赶来了。
眸眸一垂:“我只是想不明白。”
秦远修:“嗯”了声,问她:“哪里想不明白?”
容颜脸上极认真的表现出失望:“他们双双泡了那么久的水却仍旧能够好好的活着,命大的让人没话说。我以为要吃番苦头的。”
秦远修灼灼的看着她,半晌,桃花眸中泛起爱怜一样的情感,微不可寻的轻叹口气,手掌没有松开,反倒紧了紧:“别在我跟前装疯卖傻,怕了就说出来。”
容颜鼻子忽然酸痛,像隐忍了太多太久情绪一时崩发出来,就像火山喷发那样,带着毁灭的性质。她是怕呀,怎么可能不怕,那是两条人命,就从她眼前纷纷落入水中。江水悠悠,之前感觉那么明亮的灯火还是照不进江中半点儿,黑沉沉的一片,就像她的无底心,她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秦绍风怎么能够找到苏意,如果找不到,他自己能否游得回?若论真情实意她的确不喜欢苏意,甚至讨厌这个张牙舞爪的小姑娘。但远不到了期盼她死去的地步,更没想过要搭上秦绍风一起。她自感这一生负累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再加两条人命上来,通通算到她头上,只怕她真的要活不下去。不知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以至于这一世怎么背也背不完的感觉。
她觉得很惊恐也很疲惫,站在岸上来回踱步的时候就感觉逆水而亡的人好像是她,任她怎么扑通连根救命的稻草都没有。直到前一刻,她就这么孤零零的缩在医院里等候别人的生死存亡,活着还好,会发现这事跟她其实没什么相干。但如果死了呢?她不敢想的啊,只觉得很害怕。
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出来,是谁都好。拉起她的手,告诉她,容颜,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只要一句话,她想她或许便不会那么怕了。
直到此刻秦远修站在面前了,才像见到一丝微薄的光,虽然很细很微茫,却是从暗黑的缝隙里照进来的,所以异常的珍贵且明亮。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总在她最危难的时候站出来,从来都是,当年他伸出手拉过她一把,万丈深渊里优雅的探出一只手来,微微弯起桃花眸子,似笑非笑,就像在说:“来,容颜,把手给我。”。纵使他们没有相爱过,她却不得不承认受他恩惠颇多。容颜想起曾经他抱怨的话,他说,容颜,上辈子我到底欠了你什么?当时觉得信口开河,现在想来他却是欠了她的,否则这一辈子又怎会这么没完没了的助她。
轻微啜泣了两下:“我很害怕,怕他们死了,我背不起。”
秦远修抿动嘴角,没说话。一伸手将人带进怀里,自然而然的抱紧。
“傻了么,人哪里那么容易死,谁会让你背。秦绍风那样的祸害,没个万儿八千年想死也难。”
容颜无声的掉眼泪,平日装得跟刺猬一样,其实内里就是一团肉,软得要命。
“可是还有苏意呢,她若是有事,肯定没人能放过我。”
秦远修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轻拍她的背:“她也不会有事,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呢么。”
是啊,秦大少无所不能的,曾经便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行起事来无所顾及。可是,现在不同了,一切早变了样。曾经这是一面墙,为她摭风挡雨。现在却成了一座山,寄居着其他的仙子,她以一个凡人之力,已无力再跨过去。
不远处医生推门出来,抹了把汗:“放心吧,都没事。苏小姐已经醒了,家属可以进去看看。”
白林和秦郝佳奔过去,急切问:“绍风怎么样了?”
医生更是一脸舒心:“不要担心,秦三少本来就没什么事。刚才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地方受伤,今晚就可以回去了。”
容颜支起耳朵听,跟着松了口气。
秦远修将人移出来,拉着人就往外走,唯恐人看到她一般。
“既然没事,就别在这里呆着了,回去吧。”
他说得不错,此地是不宜久留。现如今容颜发现,这些人中讲道理的似少之又少,她若现身了,大家都在气头上,无疑是往枪口上撞,定要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讨伐一顿。
狐疑了一下,用了反力:“你不是来看秦绍风的,我自己回去好了,你进去吧。”
秦远修怔了一下,缓缓说:“他不是已经没事了,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车厢内相当安静,出乎容颜的想象,她以为秦远修既然这么关心弟弟,大晚上跑来瞧他的生死。而她表面上又有些罪魁祸首的嫌疑,他肯定要问一嗓,今晚发生什么了,她怎么有本事让那两人双双跳河的。
可是,秦远修一句话也没说。容颜本来还在头脑中打点说辞,临到下车也没用上排场,不禁让她有几分溃败。看来这个秦大少是真的不好奇,再或者他听信谣言?可是,谣言是什么呢?今天这一切发生的太匆忙,当晚江边看风景的人又实在被封杀得彻底,至今还没什么谣言传到她耳中。只等着看秦苏两家什么说法了。
想到这里不禁微微懊恼,这不是名副其实的惹祸上身是什么?!
秦远修侧首睨她:“还有事?”
容颜“啊?”一声,看向他。才发现车已经停了好一会儿了,而她还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的胡思乱想。忙道过:“不好意思。”忙急火燎的打开车门下来。考虑到秦远修今晚算对她不薄,不仅安慰了她,还刻意将她送了回来。虽然这个好事做得有些顺道,或许他心里真情实地的是不想管她。可她蹲得太是地方了,就在通往病房的必经之路上,又凄凉得排山倒海,任看到的人没法不驻足片刻。奈何秦大少是个活雷锋,有做好事的先例。就可能控制不住的想走过去看一看缩成那一团的到底是个什么东东,没等他看明白,而她就开始扣弄人家的鞋面,很值钱的一双鞋子,又许是扣得有些狠了,扣进了秦远修的心窝窝里。涌上一股心疼,本来是对鞋子的心疼,可是秦大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会那么狭隘,便兀自以为是对她的心疼,就关心了她一下。容颜按照自己看似有条有理的推理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低头盯着跟下车的秦远修脚上的鞋子,用极度感激的目光深深的又看了一眼。还好,仍旧保持着原样,并未被她扣出什么瑕疵。真是端庄又有情有意的一双鞋子。
秦远修将人的下巴挑起来,蹙了下眉头:“你这是还有话要说?莫非这双鞋子又没穿进你的心眼里去?”事实证明,这是一个古怪的丫头,她关注的重点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容颜摇了摇头:“没有,这双鞋子好极了,比你以前穿过的都漂亮。以前怎不见你穿这个牌子啊?”
秦远修轻飘飘的:“我一直都穿这个牌子,从来就没换过。”
容颜没像别人那样,表现会一丝尴尬,而是一本正经的抬起头,做了个惊讶的表情,没觉得是自己眼神不济,倒像他在漫天胡诌。
“怎么可能?以前的可没这双漂亮啊。”
秦远修下意识按了按眼角,像无力与她抗争,轻描淡写的敷衍了一句:“是么?”本来想着不欲执意,可是一转首又觉头疼不已,她怎么可以这么没脑子。不禁又要同她较一回真:“这双就是我以前穿过的,今天早上又扒出来穿了。”
容颜还要一脸正直的想要执意下去,非让他想想是否鞋子太多记错了。
秦远修摆摆手,已经将话题拦断:“行了,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回去不休不眠的再好好想想这事。除此之外,你还有事?”
容颜摇了摇头:“我没事啊。”她这样的口气,好像之前是他一直不谴余力的在跟她磨蹭。看他要上车了,又忽然将人唤住,一个念头窜上来,人要知恩图报。就说:“你跟闵安月说一声吧,时间表不用拿给我看了,她说什么时候需要我出列,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秦远修迟了一步,连上车的动作也缓了下来,悠悠的转过头,眼中光色崎岖奈何:“容颜,你什么时候可以不把帐算得这么清?”
容颜怔了一下,不知哪里又出错。算清点儿有什么不好,债主从来都追着债务人满世界的跑,而她觉悟高,乖乖的往上凑,他有什么不满意?
满脸不解:“难道我哪里做得不好?”
秦远修沉静的看她一眼,二话不说的上车离开。
当夜秦绍风就给容颜打电话,可是没想到容颜会这么干脆,连机都关了。他在楼上躺着,几乎拔了一整夜,直到天空破晓,他翻了个身觉得身心疲惫,眼皮沉沉的眨了两下,想要睡觉了。
事实上,一整夜他不停的想要肆机出门。可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即便是风吹草动也该惊动了白林。搁浅了近三年的情愫现如今又卷土重来,却是有可能毁掉她儿子一生的孽缘,做为一个护犊心切的母亲,必然要为了捍卫自己的儿子重新打响这一战了。为此一从医院回来,就跟秦号天商量着安排重重人手将秦绍风变相软禁。当然,秦绍风现在不同往年,身居高位,秦家的产业还指望他撑着,软禁太久不是个办法。白林已经想好,就这两天的事,不用太久,她就会速战速决。不用说,自是要从容颜那里下头,在她看来,容颜是整场灾难的最大祸端。
秦郝佳将一切兴师动众看在眼里,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爸,妈,我看没必要这样吧。绍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今晚是累了,你们怎样都可以。一但他缓过劲来,你们觉得这些人手能控制住他?将人惹怒也说不定。再说,今晚的事真与容颜有关么?不是绍风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么。”至于那个苏意她就更不想说什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深深的厌恶这种看似天真烂漫,实则很没大脑的富家女。似有似无的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更加的觉得憎恶至极。
秦号天觉得秦郝佳说得有道理,可是,奈何白林太执意了,别人拿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任由她去折腾。
在秦绍风的婚配问题上,白林表现得比对秦远修更加的严苛。
一个喜欢的,千方百计的阻拦着不允做她的儿媳妇,如今倒好,跳了江差点酿成悲剧。另一个视若瘟疫,计较的事情太多,更是防不胜防。到现在便很难让人看透她的心思了,到底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女人,才感觉与秦绍风匹配。
上楼的时候秦郝佳还在想,是否该给容颜打个电话。细一思及,想起她早已经换了号码,她并不知道。就直接打给秦远修,告诉他:“我觉得妈可能要找容颜的麻烦。”
然后仔细听清秦远修的语气,想在他那里听到一丝心底的声音。又怎么可能呢,这是一个习惯伪装的男人,便从没有谁能一眼看穿他。这样隐忍的习惯也是因为她吧?如果没有她,他便不会有这么多的难言之隐,又何必要什么事都苦苦的压抑,有时性情的形成,也是一种情绪太久的惯性使然。
不出她所料,秦远修只淡淡的说了个:“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自打秦远修和容颜离了婚,跟秦郝佳本就疏远的关系一下像拉得更远了,秦远修极少回秦家大宅,即便回来撞个正着,也时常只是淡淡的扫一眼,并没什么话可说。也是啊,曾经他们一起共事,家常话就算一句没有,工作上的总也免不了。但现在不同了,那点儿可怜的维系都没有了,两人也算彻底划清。其实秦郝佳心里明白,秦远修是恨她的,恨她当年无休止的插手他的事,不仅没有帮到他,反倒起了反作用,伤害了他想要保护的人,他如何会不怨恨她?
容颜没想到,冤家找上门的速度真是快,快到即便有了心理准备还是感到措手不及。而且她没想到,来的人会是白林。这个曾经做了她两年婆婆的女人,在她心里一直是讳莫如深的,好坏也很难说清道明,大体感觉永远阴森森的,就算她当时嫁给秦远修不是为了陪他走一个过场,跟她的关系该也处不好。
早上将一开机,闵安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说近段时间任务都排得满满的,她自由活动的时间可能不多。这个说法来得实在突然,像刻意把她的时间都占满。
容颜嘴上应下来,心里却在想,这个闵安月用起人来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想来是秦远修将昨晚的事跟她说了,许是临了补了一句也说不定,用她吧,用她吧,反正欠了我的人情,不用白不用。于是,闵安月依仗着自己的男人,大大方方的用起她了。
眼下就有个很紧要的事,说她设计的衣服从厂方拿过来了,让她马上过去试一下,哪里不合适,好即刻回去改。
容颜收拾好,早餐不待吃,就匆匆忙忙的下楼了。孰料秦家人有让人匪夷所思的共性,就连起早盯梢这码事,也是相同爱好。唯一的不同,只是守候的角色罢了。
直到随着白林找了个清静地方坐下,容颜还在想,这样一看闵安月的急急如命令还是来晚了,要再早上一两个小时,就不信白林也能堵到人。如此一比较,闵安月的没人性忽然变得人情味泛滥起来。
白林还是优雅如初,从豪门小姐再到豪门贵妇,练就的东西早已根深蒂固,就连饮茶的动作,也像要尊贵出花来。
跟容颜的最大不同便是,容颜不懂茶道,喜欢牛饮。可是她还没有吃早餐,空腹喝茶只怕不好。搞不明白她这是优雅得哪一出,也竟有这么变态的茶楼,大早上开门待客。
看了眼时间,有丝急迫:“您要有什么话,就快点儿说吧,我很赶时间。”
白林没想她会这么说话,眼见不悦。放下杯子,冷面问她:“你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吧。”
容颜怎么可能不知道,十分认命的说:“秦绍风吧。”
白林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她了然于心,她不防开门见山,反正跟这种人聊天,也不是她的喜好。
不禁直言:“我希望你离绍风远点儿,他不是你沾得起的人。再说你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么?就算我们远修没喜欢过你,你也跟他做了三年的夫妻,再返过头来勾引绍风,不觉得没脸么?”
容颜大力的磕了一下茶杯,发出清脆响动。震了白林一震,笑面盈盈的说:“我没想到你会真的过来找我,真是让我不得不看轻您。这么聪明的人,竟会做这么傻的事来,您人没老,倒是先糊涂了。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我很有自知之明,并且离秦绍风已经很远了。不过麻烦你搞搞清楚,他从a城追到d城,现在我回a城了,他又杀回来。您见多识广,我想请问,我们这一来一往,哪个是粘哪个是追?”
白林神色变白:“你……”不管怎么样,气势不能弱。脸面一转,重回端庄:“既然你擅于强词夺理,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得告诉你,做人不要装聪明,最好说到做到。否则到最后伤到的人只能是你自己。我也请你理解一下做母亲的心情,我的儿子因为你已经受了很多的苦,我不想再他再平白负累,执迷不悟下去。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你跟远修离婚离开a城,绍风听到你离开的消息,非要去找你。为此当着我们的面声称他爱你,跟我们大闹了一场。结果被他爸爸狠狠的抽了一顿,你也了解他爸爸的脾气,下手绝轻不了。他身上旧伤还没好,再受那一顿,几乎要了他的命,已经半死,全身鲜血淋淋的都是伤。他爸爸在气头上,不让医生给他看伤。绍风在床上苦苦挨了半个多月,伤口才见好转。”说到此处,伤心的落下两滴泪,这种心疼不是装出来的,发自肺腑。当年那一次,真是伤在秦绍风的身上疼进她的心里,苦受煎熬。抹掉泪接着说:“起初那一个星期他高烧不退,整日昏迷不醒,什么也吃不下,只能喂点儿水给他。他在昏睡的时候不停唤你的名字,天天如此。你知道我这个当妈的听到了什么感受么?容颜,那时我就恨透了你,你将他害得这么惨,又注定不能给他幸福,就请离得她远远的。绍风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么,你可能会害死他。”
容颜听着这话也是有些震惊的,没想到,实是没想到。实则当年她离开了,没太想过a城这些人会因她离开而怎么样。毕竟她从来都这么不被看重,何去何从,又有谁会在乎?
白林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她自感理亏,接着说道:“而且你也亲眼看到了,苏意是个刚烈的丫头,她为了绍风和你的事,能够想到跳水,难道你就不怕出人命么?识相的就离绍风远远的,苏意昨天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了不让你跟绍风在一起,她会永远这么不惜性命。”
容颜怔了一下,抬眸看她。啧啧暗叹,为了让她不幸,苏意还真是肯下血本。原来竟是一个玩命的家伙,以前也仅是觉得她脑子有点儿空,现在看来,还有那么点儿脑残。秦绍风看不上她,也让她有些理解了。
摆正姿态,肯诚的说:“您觉得她这是刚烈么?”也真是个想法独特的妇人,欣赏品味已经扭曲到这种程度。“看来您很欣赏她,我很佩服您的眼光独道。其实我想真诚的跟你说一句,你纵容了她的刚烈,就等于捍卫了自己儿子的光杆身份。除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跟秦绍风搭上边了,她都会以死相逼。明显她已经想好了要当烈士,并时刻准备着。您与其在这里游说我,不如回去供奉她。你既然这么赏识她就让她做你的儿媳妇吧,不仅解决了秦绍风的单身问题,也能还我一片宁静,多好的一件事。你觉得呢?”
白林一愣,有些被她的话绕晕。听出她说得很轻松,一副对秦绍风不在乎的样子。但她内里是不信的,不信容颜对秦绍风没什么非份之想。脸色变了几变,压下一口水:“容颜,别跟我打马虎眼,你的心思当我看不透么。你以为绍风喜欢你,我们就拿你没有办法了是不是?说吧,你到底怎么想?”
容颜真是无奈啊,她本来没什么想法,却非让她有点儿想法,白林到底在追求什么想法?
碍于她等得这样迫切,她前后思索了一下,还当真发现了一点儿想法,坐直身体,认真问:“您跟苏意的关系不错吧?回去告诉她一声,一个游泳健将跳水自杀,真是越想越没技术含量。下次你可以让她跳楼试试,效果许要比这好上千倍万倍。”
白林彻底愤慨,一拍桌子:“好了,你也别再跟我装模作样了,想要钱是不是?多少,你开个价吧。”
容颜盯住她,转而笑了笑,好大的口气。也当个正事跟她谈:“你说钱么?一亿你给得起么?”
“一亿?”白林彻底被惊住,下一秒就开始笑她的不自量力:“容颜,你穷疯了吧?以为自己值这个钱么?”
容颜一耸肩膀:“值不值我最知道,我现在留在a城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我有工作要做。一亿你觉得很多么?我施舍给你大儿子的就快要这个数。如果你真是钱多的没地儿用了,不如给你的儿子们分分吧。我现在真的不缺钱。”没闲心跟她耗下去,拿起包走人:“还有事,再见。”刚一起身又像想到什么,目光投下来,极度冰冷的一双眼:“我觉得您做为一个母亲是失败的,您真的很爱你的孩子么?还是自以为是?要装也装得像一点儿样,学会面面俱到。做为一个妈妈,你已经畸形了。爱得就宠到天上去,处处管制得没完没了。不爱的就任她自生自灭,难道你就没担心过自己唯一的女儿么,她一把年纪了,却还一无所有,等待她的只有孤老终生。你可曾为她哪怕上一点儿心思?”不屑的笑了笑,笑嫣如花,却锐利锋芒:“有来跟别人无理取闹的时间,莫不如为自己的女儿思考一下将来。你这个样子,让我很难相信你是在为秦绍风考虑,不知道您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我倒觉得,你是有私心的。”
白林捧着茶杯的手一阵抖动,抬起的眼皮蓦然垂下,像在慌忙逃窜,很怕她看到什么真实情绪。坐在原处久久心惊胆战,惧怕起容颜来,还从没这么惶恐过一个人。这是个怎样的人啊,好似裹着一个极其锐利的灵魂,能将旁人望不到的东西一眼看穿。实是聪明狡诈得,让她没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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