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检查结束后,裁判退到了一旁,宣布没有问题,角斗可以开始。
由于洛山蒙提醒过她,所以这一次,君无焰抢先出了手,想要占据先机。
但是对手比她想象中要来的滑溜,一躲一避躲开了君无焰的攻击。
“她果然是没有拳意。”洛山蒙喃喃,皱起了眉,“这可就有些麻烦了啊。”
在场上的君无焰并不知道洛山蒙的担忧,但她也的确很快地察觉到了不对。
跟上一个对手野狐不一样,这个对手每一次攻击都带有无形的“暗劲”,即使她明明躲开了他的攻击,也会被一种无形的气劲搅得气血翻涌,身体会本能地避开让她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她终究是把这个角斗场想的太过简单了。
如果要对对方造成伤害,势必要用身体去承受对手的一次攻击,以此换取近身的机会。
至于近身后如何攻击,君无焰早已在裁判搜身的那一刻便瞄准了他身上的那根腰带。
毕竟密牢里发的衣服,是统一形制的,有些不合身的只能自己想办法,比如加个腰带什么的。
君无焰知道这样其实是在规则的边缘来回游走,但她很坦然,所谓规则的空子便是让人来钻的。
然而这个空子她并没有钻成功,她在近身的那一刻,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冲击。
“这小子果然又是这样。”洛山蒙眼眸微眯,故意留手,麻痹对手,让对手以为他的实力仅此而已,准备大肆进攻的时候,他便会猛然发动反击,角斗场的大部分人都对他的这点小手段了如指掌,但君无焰初来乍到,实实在在吃了大亏。
输了……君无焰捂着小腹,背靠角斗场的墙壁,艰难地撑起了自己,却牵扯到断裂的肋骨。
“嘶……”她痛苦地闷哼出声,深知自己现在不适合移动,但是躺在这里无疑是在等死,所以她艰难地在不牵扯自己伤口的前提下,撑坐了起来。
她需要尽快进行治疗,她昨日买来的药还剩有一些,但是不够,好在昨天她应该还剩有一部分的钱。
然而她却被告知,昨天她赢的钱,在今天她输掉的那一刻起,就不再属于她。
“什么?”她不敢相信,想要问个清楚,却被身后的人恶意地一撞,她狼狈不堪地倒在了地上,引发了所有人的哄笑。
她这一个剧烈的动作,断掉的肋骨戳到了脏腑,她忍不住张口呕出一摊鲜血。
不能哭,不能倒下,她要再站起来。
君无焰可以感受到黑暗正在召唤她,可是她不能在这里倒下,也绝对不愿意在这里被其他人看着笑话,所以她必须站起来。
洛山蒙一直跟在君无焰身后,看她跌跌撞撞,看她一路顶着四周充满恶意的目光,看她跌倒依然在尝试爬起。
他一时恻隐,想走上前,却被按住了肩膀。
“等等,再看看。”有人这么说道。
洛山蒙说:“她这样下去,会死的,她只有十多岁而已。”
“可是我很好奇她能做到什么地步,而且控魂师没那么容易死,密牢也不会让她死。”
洛山蒙知道这句话是对的,所以他停住了脚步,目光一直落在君无焰身上。
君无焰对这些一概不知,她站起来后,地面上已经有一大滩她呕出的鲜血。
昨天开的房间必然也被收回了,君无焰知道,那么她只剩她第一天所待的牢房可以回去。
最后,君无焰浑浑噩噩地一点一点挪回了她的牢房。
她已经无瑕去管别人的目光,她甚至连走回床上也做不到,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她在黑暗中,看到了很多东西,而重伤的时候,总是会让人的意志动摇的,即使是君无焰也不例外。
很杂乱,有君无焰的,也有吴焰的,她竟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谁。
她被一个又一个谜团包围着,兄长不说,绝影隐瞒,辰楚风许下的是一个苛刻的要求,而转头她又被明瑞设计进了这座密牢。
她突然感受到深深的疲惫与迷茫,她走到现在,目的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那根本就不知道是否还在世的母亲吗,还是单纯的为了活着。
如果只是为了活着,她又为什么要活的那么累呢,只在子爵城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好吗?
她有些害怕,或者说她一直都是在害怕的,但她不能表露出来,要坚强,要表现的云淡风轻,不可以让别人看出她的软弱与退缩,即使受着再重的伤,也要为大局考虑。
可是谁为了她考虑呢?她就这么一辈子平平凡凡过着不好吗。
“她的求生意志在下降。”洛山蒙一眼便看出君无焰目前的状态,他去换了一些药,足够君无焰活下来,但仅仅活下来还不够,君无焰现在即使活下来了,也废了。
把十几岁的孩子丢到这种地方来,本身就是一种不够人道的行为,若她安安分分在牢房里也就罢了,偏生还要去角斗场,洛山蒙看得出来,她去角斗场有她的自己的目的。
像她一样去过角斗场的人还有很多,密牢里几乎所有人都去过角斗场,可是坚持下来太少。
君无焰能赢下一场已经足够让洛山蒙惊讶了。
一个身影擦过洛山蒙的身边,走到君无焰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阿蒙,把药给我吧,我来救她。”
洛山蒙显然很相信她,毫不犹豫地把一切都交给了她,然后转身离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唠唠叨叨,君无焰想捂着耳朵,她现在只想放任自己在香甜而且什么也不用面对的黑暗中浮沉。
“你想死吗?可惜你这一次死不了,伤太轻了,密牢也不会允许你死,你知道密牢为什么不让你死吗,其实你自己无比清楚的吧。”
她不能死……密牢不会放她死,因为她要用来引诱绝影,可是绝影不会来的,他知道这是陷阱,辰楚风也不会允许他来的。
“我也想过就这样吧,这种人生过着还有什么意义,但不能死,也对,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住的敌方,有吃的,反正怎样都能活,干嘛要拼命呢,反正我这是一辈子,直到被他们确定毫无用处后,杀死,都要在密牢里过了。”
一辈子在密牢吗?君无焰动了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生了抗拒,也许是这个地方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不想在这里过一辈子,她就算要找个地方蹉跎掉剩下的岁月也绝对不会选择在这里。
“但是有一天有一个人从这个地方逃了出去,尽管这个举动让密牢对我们的看守的更加严密,甚至上头杀了几个人泄愤,但是我突然就看到了希望。”
有人从这个地方离开了,对了,明瑞也说过救她出去,只是那个人的话,她真的敢信吗?
“我想见他,所以我才努力在这个地方不断磨练自己,既然他能逃出去,我想我也可以,至少无论如何,我要再见他一面。”
突然君无焰脑子里猛然闪过什么,她睁眼,眼前还是一片模糊,但她却下意识激动地要翻身,她的大动作把正在照看她的人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小心伤口。”
君无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问道:“你说的,是明瑞?”
就是明瑞这个混蛋让她陷入如此境地。
也许是因为,怨念和仇恨向来比喜欢还要思念刻骨而长久,总之提到了明瑞竟让君无焰有了生气起来。
然后视线慢慢地清晰起来,她首先看见的是一双很明亮的眼睛,然后是泛着棕的皮肤,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唇。
这是一个女子,一个略显野性的女子,但是她有一把好的声音,便是这个声音不断骚扰着君无焰,让她睁开眼睛。
其实话出口的那一刻君无焰便后悔,她不该在甚么都没确认的情况下就说出明瑞的名字,明瑞也交代过尽量不要提他。到底是昏迷中,心防有了松懈,君无焰有些懊恼,她真的太大意了。
但是既然说出来了,君无焰也没想遮掩,她直勾勾地看向女子。
这个女子显然是认识明瑞的,她此刻张大了嘴,看着有些滑稽,然后她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在关注这边才松了一口气。
看她这副模样,君无焰便知道,明瑞这个名字,在这个密牢里可能代表着不同的意义,还好她刚才由于受伤,发出的只是气音,除了眼前的女子,没人听到。
“你……”
女子打断她,压低了声音:“不要让这里的人知道你跟明瑞有关系。”
见她如此慎重,君无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德。
女子松了一口气,小声道:“因为明瑞逃了出去导致密牢的狱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拿我们进行泄愤,所以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对明瑞有着不满的情绪,所以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跟明瑞有关系。”
但是眼前的女子在提到明瑞,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反倒带了些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君无焰不知道她是否是明瑞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