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长安,房无恤愈加心烦意乱。
房无恤、仆固亥、白珩和元莹吃完饭,便被院丁带回房间休息。一路奔波,打架都太累了,头碰着枕头就睡着了。
深夜,云中老人多喝了几杯,院丁把他送回回房间睡觉。少华剑庄的院丁都回到后院休息,客舍非常安静。房无恤实在睡不着,走出房间,穿过客院偏门,朝山上走去。天上全是薄云,星光昏暗,周围一片漆黑,上山的路上铺着白色石头,反射着微光,可以看清脚下路。
山路百转千回,向上走了一里,他便到了山顶。站在山顶,向西北望去,看不见雄伟广阔的长安城,只是一片漆黑。向北看,雍州平原一马平川,一望无际,尽头只有越来越浓的黑夜。数十里外,有数点亮光闪烁,如同星辰落在凡间,那里是几处村社人家。除了那几点亮光,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耳边,时不时传来鸟鸣兽吼,大多时间,都安静地可怕。
房无恤想着长安城的那些兄弟出神的时候,下面的路上有碎石摩擦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房无恤侧头看了一眼,是一个全身素白的老者翩翩而来,来的正是这少华剑庄的庄主史肃。
史肃爬上山顶,汗不流气不喘,看来真气十分强劲,非一般人能比。
史肃行礼:“房公子吃饭的时候就心事重重,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来这山顶看着荒凉的夜色。我看公子看着西北,那里是长安得方向,公子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人?还是有魂牵梦绕的事?”
房无恤赶忙行礼:“史庄主,你怎么来了?”
史肃摆摆手:“不必多礼,我在剑场修炼,看见山上有个人影,便来看看。我本不想打扰,看你忧心忡忡,这么晚还不睡,上前来问问!”
“谢谢庄主关心!”
“现在就你我二人,老夫也就不隐瞒什么了。今天下午,在谷口见到你第一眼,就看出来,你眉宇之间很像一个熟人。听仙人说你姓房,我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你家在长安城中,莫非你阿爷是门下省侍中房堪,阿娘是叫史攸雯吧!”
房无恤每次回长安,只能和阿爷阿娘相见,也只知道阿爷阿娘的名姓:“庄主说的没错,您怎么知道我爷娘名姓?”
“哈哈,你阿娘没告诉过你,她的娘家在哪吗?”
“我自幼在楼观台修行,很少下山与阿娘相见,每次见面,都只是小住几日,便匆匆赶回楼观台!”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从小送到山里的孩子,从来不在世间露面,身份极其隐秘!”
“对!”
史肃说:“我呢,姓史,长子叫史攸礼,现在在朝中做圣人的亲身护卫,次子史攸良,在华州府任职,三女嫁到长安……”
房无恤马山明白了:“您是外公?”
史肃哈哈大笑:“对,是我,是我!”
房无恤赶忙跪下:“孙儿常年修行,还未看望过外公,还请见谅!”
史肃扶起房无恤:“不必自责,我能理解,你有你的使命,可怜的孩子,你连爷娘都不能见,甚至都不认识自己的阿兄阿姊,我就更不必说吧!”
房无恤说:“嗯,没办法,回长安之后,我都是在一个小院中居住,只有阿娘阿爷能见我,从未见过阿兄阿姊他们!”
“唉,苦命的孩子,生来由不得自己。二十年前,阿雯生你的时候,我便去长安看望,结果还没进长安城,你就被送去来楼台观。我还去了楼观台,打得那些老道士心服口服,他们才允许我看了你一眼,此后,我便在这山林没有出去过,也就没再去楼台观。为了你的事,我与你阿爷吵了一架,互相欧气,吵得到现在互相都不见面。这些年,每年你阿娘带着你的阿兄阿姊来剑庄看我,你阿爷是个犟种,就是不来,几十年了,我都没见过他。这些年,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你的消息,一个多月,阿青来剑庄找到我,说你在南岭出了事,让我帮忙去山里找你!”
“阿青是谁?”
“这孩子,就是你二姐,房旻青,你不知道?哦,你看我这记性,你刚说的我都忘了!”
房无恤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回家之后谁都不能见,我有几个兄弟姊妹都不知道!”
“三个,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唉,可怜的孩子,这是受的什么罪!阿青来剑庄找我,说你在南岭出了事,掉在悬崖之下。他们不方便露面去找,你二舅公那几天刚好在家,我便和你二舅公进山去找你,找了十几天,就是没有见到你的踪迹。”
“他们怎么知道我掉下悬崖?”
“肯定是你那个秘卫司有人告诉他们的,你也别怪他们不进山找你,你的身份太特殊,他们如果进山,就会引起朝中注意,你们所守护的秘密便不是秘密!”
“辛苦外公了!”
“不妨,我们带了二十多个院丁往西找了两个月,没想到,你遇到了云中仙人。也是你命好,你若不是遇到云中仙人,就你中的西域剧毒,肯定得暴尸山谷,粉身碎骨,绝无生还的可能!”
“是,当天我掉下悬崖,下面有个水潭。水潭是活水,白天,山洞里的水会从地下暗道流到水潭里。晚上,潭水流回山洞,我掉下去的时候,潭水正好回流,我便被带到山脊另一边的山洞里。当天,便遇到云中老人采药,把我带去云中境。这一个多月来,云中老人精心救治,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能告诉我,你这次回长安做什么吗?”
“对不起!”
“没关系,你有你的事,不管怎样,自己一定要平安。回去办完事,回家看看,你爷娘还在等你呢!”
“对不起,我不能去,以我现在的身份,去看他们,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那算了!听仙人说,你和鱼夕仇有矛盾?”
“嗯,你知道慈恩塔吗?”
“知道!”
“事已至此,我就不瞒着外公了。当年神僧从西域回来,随身法杖里,存放着楼兰国的最尊宝物,法杖便存放在慈恩塔里。当年圣人下令,组建了慈恩秘卫司,历届司丞都是我们房氏的人,所你我刚出生,便送去楼观台,为接手慈恩秘卫司司丞做准备!秘卫司极其隐秘,秘卫士都是要经过特殊训练,在大业坊里从事百业藏身,世人从来不知道!”
“明白了,我就说,你阿娘这些年对你只字不提。”
“一个多月前,秘卫司司丞遇害,我便下山接任。接手后,我们就遇到大麻烦,先是倭岛刺客,再是被鱼夕仇骗到慈恩塔的回纥人。我查到回纥人藏在南岭,便带人追过去,打斗中中了剧毒,掉下悬崖!”
“你就因为这个和鱼夕仇有了矛盾?”
“外公知道慈恩塔现在的情况吗?”
“不知道,你阿姐没说,也没有任何讯息传来!”
“我怀疑秘卫司出了大事,是鱼夕仇干的!”
“你是说鱼夕仇拿走了不守护的东西?”
房无恤虽然已经藏好了《楼兰古墓图》和《楼兰诀》,但是这事不能让外公知道:“不止,我怀疑他已经对秘卫司下手了。我守护的不只是楼兰的国宝,是大唐的承诺,被鱼夕仇抢走了,我得抢回来,这是我的责任!额u过秘卫司真的出事了,我要给兄弟们主持公道!”
史肃说:“你千万别去招惹鱼夕仇,你不是对手,不要一时冲动丢了性命!”
“孩子身不由己,没办法!”
“听说的,现在世人都以为你死了,你就别去长安,明天就跟仙人去云中境,别回来了,千万别回来了。反正你死了,没人回怪罪你,保住性命要紧!”
房无恤说:“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这次回去就是看看,不会去招惹鱼夕仇!”
“好好好,你只要不招惹鱼夕仇,我就不管你,自己注意安全就行!”
“谢谢外公关心,我必须留着命,等到时机成熟,我再去找鱼夕仇报仇!”
“明白就好,我还没问过你,你现在武技怎么样?”
“十分浅薄,真气不纯,招式只学了楼观台的《黄庭掌》和《楼台仙功》!”
“楼台观内功心法天下一绝,但是剑术武技,都是千百年来遗留的武学,强身健体可以,打斗差远了。”
“我学的都是楼台观的绝学!”
“过时了,身法招式平平,遇到普通人能对几招,遇到高手,随便两招都能把你那些招式破了。就算你学得再好,也不会有什么大修为!”
“那我应该怎么做?”
“放弃那些过时的招式,我教你!”
房无恤惊喜地说:“是啊,外公可是少华剑仙,打败天下无敌手!”
“都是谬赞,二十多年过去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我那些招式也过时了!”
“外公有没有悟出来什么新剑法?”
“有,只是一套心诀,修习之后,可以破任何剑招!”
“这么厉害!”
史肃挥挥手:“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