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五人又在山谷中往东行了五日,干肉和胡麻饼都吃完了,终于到了少华山下。白珩担心晚饭吃什么,云中老人却十分轻松。
中午,云中老人指着远处山上的一座院子哈哈大笑:“哈哈,到了,终于到了。睡了几天野地帐篷,脖子后背都疼,太难受了,今晚我们在那好好睡一晚,晚上给马匹喂点精细饲料,你们明天好赶路!”
房无恤问:“这深山之中,这院子极其隐蔽,是哪位高人的修行之地?”
“这座院子叫少华剑庄,庄主姓史,名肃,还真是个隐世高人!”
仆固亥惊呼:“传说中的少华剑仙史肃,二十年前打败天下无敌手,原来他在这!”
“对对对,就是他,一个剑痴,少年成名,剑法到现在也是当世无双。想当年,他才二十岁,便悟出绝世剑招,潇洒飘逸,身法招式奇绝。那时候他年少轻狂,手持一把祖传的流华剑,只身闯天下,每到一处,便有人要挑战他,可没人是他的对手。他有个习惯,每打败一个武术名家,就把别人的佩剑带到剑阁中,也不知道是约定还是他抢的,带回剑庄,就存放在剑阁里。他还要别人修习神技,再去找他挑战,打过了,才能拿走自己的佩剑,这不胡闹吗。史肃行走江湖三十多年,剑阁里已存放上千把剑,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能拿回去自己的佩剑。而这世上,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对手,孤独求败,经常唉声叹气!”
仆固亥问:“他和鱼夕仇谁厉害?”
“比剑术,鱼夕仇师从黔中清溪阁,剑术身法实在是拙劣不堪,不值一提,但是比内力,史肃只能敌的过鱼夕仇三成!”
“他们打过没有,谁赢了?”
“还真打过,二十多年前,鱼夕仇刚进太子府,史肃就下战书挑战。他们俩在约定的时间到乐游原,激战一天一夜,光影迷幻,剑气横飞,围观的人无不叫好。结果是鱼夕仇衣服被剑气划破,丝丝缕缕,身上全是剑伤,但都不致命。史肃身法奇好,一点伤都没有,但是真气损耗严重。最后,史肃真气耗尽之时,鱼夕仇使出一招清溪阁绝学《烟云掌》中的千回百转,虽然掌法平平无奇,但是真气充沛,震碎了史肃的五脏六腑,两人最后都倒地不起,十分狼狈!”
仆固亥咬牙切齿地说:“他怎么不一剑捅死鱼夕仇!”
“他就是这样,心高气傲,从不杀人,比武都是点到为止!”
房无恤说:“后来呢?”
“后来,我把他们带回太子府救治。半个月后,两个人伤都好了,一杯酒,惺惺相惜,便一笑泯恩仇。我们三人,成了忘年挚友,经常白日畅饮,夜晚醉在长安街头。史肃年少成名,三十多年无敌手,心气极高,那次在鱼夕仇手里吃了亏,自尊心一下子受伤,便躲在这少华剑庄潜心修炼真气。此后二十多年,他没出过这少华山一步,甚至子女婚事他都不参加。时光荏苒,已经过去二十年,世人大概已经忘了他了吧。”
白珩问:“那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我去云中境的第二年,下山采药,恰巧在山中遇到他在打坐入境,便跟着他在剑庄住了几日,喝酒吃肉,无不快活!”
仆固亥说:“你不怕他把你还活着的事告诉鱼夕仇?”
“不会,他没那么小人,而且跟我关系更好,不会背叛我。再说,鱼夕仇的眼睛都是朝上看,一心只想做到更高的位置,史肃隐居二十年,他从不过问,也不来探望。这些年,我隔连年就来转转,后来,下山采购盐铁的事交给阿莹的阿爷,我便很少下山。”
元莹问:“你有多久没来过这里了?”
“多久?嗯,有十年了吧!”
白珩驱马上来,指着远处的山谷:“你们看,那有人过来了!”
房无恤顺着白珩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一个童子骑着毛驴朝他们这边走来。
云中老人说:“哈哈,有人来接我们了!”
白珩问:“云中爷爷,你说的那个爷爷今年多大了,十年没见了,他还在世吗?”
“跟我比,还很年轻,才七十多岁,肯定死不了!”
“哦,我们没带东西,会不会很失礼?”
“那些俗物他不喜欢,他想要的你们也给不了。这个剑痴,就想有人能和他酣畅淋漓比一场,你们谁行?”
白珩说:“那算了,打架不好,受伤了很疼,但是没带东西,总觉得很失礼!”
“没事没事,你们记住,到了少华剑庄,就跟到自己家一样,除了剑阁,随便转随便看。以后回云中境,你们必须从少华剑庄过,即使有人追你们,到了少华剑庄门口,有他挡着,便不可能再前行一步!”
“好,听爷爷的!”
元莹说:“我想起来了,我阿爷每两年领着马队下山给大家买盐铁和药材,每次带一些山上的药材,可以换来很多盐铁,够大家用两年!”
“对对对,我在山上采一些极品药材,让你阿爷带下山,他把药材给这个庄主,庄主会派人把药卖了,买盐铁回来,交给阿成带回云中境。阿成这个人执念太重,不愿意去山下,脸皮薄也不会和人做生意,多亏了这个庄主帮忙!”
“那我见了庄主,一定好好谢谢他,他帮了我们大忙了!”
“对!”
这时候,童子和驴到了他们跟前,童子跳下驴背行礼,声音稚嫩:“童子冒犯,敢问客人名姓,好通知庄主及时招待!”
云中老人说:“回去告诉史二郎,老不死的崔云松来看他了,让他准备好腌兔肉和桃花酒!”
“原来是云中仙人,我马上禀报!”
童子调转驴头,跳上驴背,双脚轻轻磕一下驴肚子,青驴便往山庄方向飞奔。
元莹笑着拍手说:“哈哈,他叫你仙人,云中仙人!”
云中老人摆摆手:“你们别听这小孩乱叫,一个破老头子,算什么仙人!”
房无恤、白珩和仆固亥一起起哄:“云中仙人!云中仙人!云中仙人……”
“这些孩子!”云中老人不好意思,驱赶青牛赶紧走。
眼看着离山庄也就一里多路,可是在山里,道路弯曲难行,他们走了半个时辰才山脚下,路越来越窄,林木越来越密,遮住了阳光,遮住了视线。
拐过一片密林,便到了山脚下,抬头看,山庄却在头顶山上。他们眼前有一道山谷,仅有丈宽,只能容两人并排通过。一个老人带着刚才见到的那个童子,还有几个院丁,站在谷口,笑盈盈看着他们。
老人鹤发童颜,白发绾成发髻,带着白玉莲花冠,插着青玉簪子,耳边垂下两缕白色的鬓角,山峰眉,细长的眼睛,面庞消瘦,下巴留着一尺长胡子,身形消瘦,站姿如松,十分精神,一身白袍垂到脚面,布料轻盈,山谷的穿堂风把他的白袍吹起来,真如同一个仙人。
云中老人跳下牛背行礼:“二郎,老不死的来看你了!”
院丁赶忙山前,牵着他们的马匹。
史肃赶忙回礼:“云中仙人能来寒舍,史某之幸!”
“十年不见,你这须发怎么全白了!”
“岁数大了,你还是风采依旧!”
“老了,身子骨硬,这一路过来差点没把我拆散了!”
“那回庄里好好休息几天!”
“哦,我来介绍一下!”
云中老人指着仆固亥说:“这事仆固亥,仆固公子,将门之后!”
仆固亥赶忙行礼:“早就听闻少华剑仙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史肃回礼:“仆固将军忠心为国,屡建奇功,史某十分仰慕。仆固公子将门虎子,风采斐然!”
云中老人指着白珩说:“白珩,小珩姑娘!”
史肃行礼:“云中境果然是仙境,能生养出这么天生丽质的小仙女!”
白珩回礼:“史爷爷,早就听闻你的大名,还请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到这里就跟到家一样!”
“谢谢史爷爷!”
云中老人指着元莹说:“阿莹,元成思的女儿!”
史肃说:“阿成多次来我这里,每一次都说起自己的女儿,聪明伶俐,十分可心,还让我帮忙找个婆家,阿莹姑娘放心,庄里几十个院丁,你选一个可心的,就留在院中如何?”
元莹不好意思:“史爷爷,你说什么呢?”
“哈哈!”
云中老人指着最后面的房无恤说:“那位是房无恤,房公子!”
史肃愣了一下才行礼:“房公子家在何处?”
房无恤赶忙回礼:“见过史庄主,我家长安城内!”
“哦,那为何回去云中境?”
“遇到事,受了重伤,幸得云中爷爷救治!”
“哦,也算幸事,伤现在怎么样了?”
“云中爷爷医术高超,已经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
云中老人摆摆手说:“行了,走,去你的剑庄喝桃花酒,吃腌兔肉!”
史肃高兴地说:“酒菜都在准备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