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不过眨眼之间,便将她从书桌的小洞里,接了出去。

“我能生你什么气,嗯?棉小傻。”

第二十章 文小棉,你是真的出息了……

文棉被贺怀抱着, 坐到了最里面的单人床上。

就是她上一次过来做脑波分析的时候,坐的那一张。

床很窄小,两面都环着墙壁, 还有一面拉了半个帘子。

小姑娘一坐上去,立刻就又抬了脚, 想继续蜷缩起来。

但鞋子刚刚碰到雪白的床单,就留下了一道印子。顿时愣了愣, 没敢再动。

但捏着自己衣角的手指却越来越紧,两颊也因为后牙咬得太紧,整个都鼓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 身侧吱呀一声响, 贺怀从床上站了起来。

她脑袋还没反应, 手就先把人给揪住。

后知后觉, 发现自己这个样子不太好, 把人袖子都抓皱了的小手,又犹豫着缩了回来。

贺怀将她手接了过去,裹进掌心。

而后, 半蹲着, 到她面前。

“以为我又要走啊?”

说着,大手把她鞋子往下一拽,就露出了她蹬着白袜的小脚丫。

然后, 两只手托着她的小腿,帮她放到了床上。

“不是想坐上来吗, 自己又傻唧唧的不会脱鞋,我不得伺候你啊,嗯?小祖宗。”

小丫头上了床,就得了某种指令似的, 自动环着胳膊,把自己团吧团吧整个抱住了。

她不说话,贺怀就也不说话,一动不动地守着她。

男人宽大的身子,像是一道屏障,把她与外面隔绝开来。

文棉的身后是厚实、让人安心的墙壁。

身侧环绕的,都是男人身上熟悉的烟香。

白色的帘布,将他们隔绝在这一方窄小的诊床。

光线有一些昏暗。

而贺怀的背后,是这方天地里,唯一照过来的光。

他,就像是坐在光里一样。

“是不是不太喜欢邵医生?棉棉想要什么样的,哥给你找。”

安静了半晌之后,文棉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不少,贺怀终于动动僵直的身子,轻声开口问她。

文棉背靠在墙壁,两条胳膊搭在膝上,勾弄着手指。

“是不是喜欢温柔的姐姐?”

文棉:“……”

垂着脑袋,不讲话。

帘子外面,打扫收拾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帘布被轻轻掀开一角,邵书南小心翼翼地探进来。

女人指尖戳戳贺怀的肩膀,用气声说:“外头我都收拾好了,先回自己办公室了。”

贺怀“嗯”了一声:“我送你出去。”

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原本垂着脑袋的文棉,几乎在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猛地把头抬起来。

就像一只警惕的小兽,她紧紧地盯着贺怀的每一个动作。

邵书南见状,连忙摆手:“不用了,她警惕心挺重的,这时候最离不开人。”

“那你先自己回去,过会我钉钉联系你,到时候再谈一下。”

文棉听着两人小心翼翼的对话,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地徘徊。

然后一反常态地,把贺怀往外推了推。

“你和姐姐出去吧。”她说,“我已经好了。”

说完,又把身子朝后退了退,连腿都往里缩了好大一截。

在本就窄小的空间里,硬是和贺怀拉出半米的距离。

刚才还粘着人,一下都不肯放的小姑娘,忽然又和他生疏起来。

贺怀不明所以,但却没动。

帘布外响起邵书南离开的声音。

门“啪”一声被关上。

顿时,房间里只剩文棉与贺怀两个人。

文棉抱着膝盖靠在墙壁,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脚趾尖。

静默了好一会,才小声地开口,说:“我是不是很麻烦啊……”

“哦,原来,你是怕我觉得你麻烦,才让我送邵医生出去的?”贺怀问她。

文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小声地解释:“我控制不住自己……还要人一直看着,你们都很不放心。”

“嗯。”贺怀微微歪了颈子,目光探到她埋起的鼻尖儿上,笑着逗她:“像个小宝宝一样。”

文棉嘴巴不开心地嘟起来,闷声说:“我不想像个小宝宝。”

小宝宝要人时刻照顾着,生活也不能自理,是大人的累赘。

小宝宝还有可以长大的一天,会变得越来越懂事。

可她却永远都只能是个累赘。

贺怀干脆也盘腿坐到床上,和她面对面,问她:“你听过彼得潘的故事吗?或者小王子?”

文棉摇摇头。

她从小就换上了轻度自闭。

那个时候,大家对自闭症的认知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她没能得到及时的干预治疗,一直到现在也没能好起来。

妈妈很少为她口头讲述繁冗的东西,因为她听不进也听不懂。

普通孩子们经历过的“睡前故事”、“童话故事”,对于文棉来说,是一项永久的缺失。

可是,现在。

坐在她对面的人,却丝毫不嫌麻烦,缓缓地起了这个故事的头。

“彼得潘是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朋友。在他的世界里,没有工作,也没有时间的概念。他能踩着风飞起来,还可以睡在云朵上。这是一本畅销了很多年的经典童话。”

文棉茫然地眨眨眼,问他:“然后呢……?”

“你知道这本书为什么会那么畅销,为什么会称为经典童话吗?”

小姑娘缓缓地摇头。

“因为,不要长大。是每一个成年人,在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遭受挫折与不公平的时候,甚至累了、疲了,感觉找不到生活的意义的时候,都会在心里悄悄地,想的一件事。”

贺怀说着,拍拍她的小脑袋。

“棉棉,做个小宝宝其实没有什么不好。这是大多数人都想要,但却实现不了的愿望。也别觉得自己是谁的累赘。上回,邱香、鹿小小,你们一块过来时,我和他们说过一句话。人们之所以觉得猫很治愈,是因为能在猫的身上能看到想要成为的自己。”

这一番话实在是过于冗长。

它超出了文棉所能理解的范围。

这样的大道理,对于她来说,无异于天书一样。

但小姑娘却始终微微抬着下颌,同贺怀平视着,听得认真。

“所以,棉棉。你是治愈的,别觉得自己麻烦。”贺怀最后总结说。

虽然前边那些像天书一样的话,让文棉听了个云里雾里。但这最后一句,她却听懂了。

小姑娘终于放开自己的膝盖,跪立着,蹭到了贺怀的面前。

“那,棉棉能治愈你吗?”她问。

男人一怔。

他眼睛望着的,是面前的姑娘。

可双眼的焦距,却定在了半空中的虚无。

“当然。”他说:“棉棉是师哥的药。”

他说,她是他的药。

本就不懂人情世故的文棉,听得更加云里雾里。

小丫头伸出手掌心,贴到贺怀的额头上,眸子里是小心翼翼的探究。

“你生病了吗?生病要吃药。”她说完,又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棉棉不可以吃,棉棉不是药。”

男人先是一怔,而后把小丫头的小手拿下去。

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文棉原本为了给贺怀试体温,是跪立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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