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公主的出现,让许多谢氏族人都扒拉着牢房木栏栅哭求开恩。
哭诉他们根本不知情,求明嘉公主查清查明,放过无辜的他们。
谢家家主谢为斌坐在最里头的牢房里,脸色灰败难看。
成王败寇,他高估了景王,也高估了自己的掌控力,才会一败涂地。
早知,他就该听从父亲的话,及时收手。
不该在粮价上做文章,试图制造民生乱象来体现他们谢家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实力。
想让天子如先帝那样,因忌惮而束手。
可他低估了明嘉公主的能力,竟然轻易化解了即将就要暴动起来的民变。
如果没有被查到他们暗中操纵粮价,天家不会急着动他们。
就算动,也不会手段如此狠厉。
等真正削到他们根本,要花费几年时间。
有几年时间,他们谢氏一族完全可以换个方式来筹谋。
就算不再显赫,也比现在的处境好上千万倍。
可惜,迟了。
现在族人怪他怨他恨他。
若是拿他的命能换取谢家其他人少受罪,他愿意死。
于是谢为斌真的就去拍牢狱的门,大声喊着:“杀了我,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取族人缩短流放距离,求公主殿下成全!”
熟读律法的他知道天家不会放了他们,他只能乞求其他人能不被流放那么远。
他们谢氏一族根枝繁茂,不是大雍朝廷一挖就能挖干净的,只要不是太偏僻之地,都会有人照料到谢家人。
只要他的族人留存得当,谢氏一族迟早还能翻身。
慕玄月走到通道中间,看向里头大喊的谢氏家主,唇边扯出一丝嘲意。
谋逆之臣,一条命就想换全族减罪,真是异想天开。
她不加理会,径直走到关押谢七太太的牢房前。
谢七太太被人推到了牢房前面,谢三太太拉着她激动的对明嘉公主说道:“公主殿下,您可来了,谭氏刚才差点就抱着女儿撞墙而死了。”
看公主神色无动于衷,她又急急的说道:“我们都是后宅妇人,对男人做的事一无所知,求殿下网开一面,放了无辜的我们吧!”
她得抓住机会跟公主说话,好让公主记起她,轻饶她。
其他谢家女眷也纷纷出声求公主开恩放过她们。
慕玄月看着神色木然一言不发的谢七太太,挑了下眉头。
“你为何不求本宫网开一面?”
听得明嘉公主问话,谢七太太抬眸又垂下:“家人谋逆,逐利祸民,罪不可恕,民妇无脸见公主殿下,更不用说求殿下宽恕,民妇苟活至今无地自容。”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确实觉得没脸见明嘉公主。
她们曾经是忘年交,曾经一起谋事赚钱,一起吃茶饮酒笑语看景,亲近得如同亲戚般走动。
她们有着一段不算很深的交情,在彼此的人生里占据着一小块难忘的记忆。
可没想到,自己的家人却暗地里谋算人家的江山。
谋算不成,还暗地里不顾百姓死活各种做坏。
她难以面对前来这里的明嘉公主,心底发涩,闭眼接受现实。
她身边的家人却怒其不争,纷纷催她求饶求开恩。
“你要看着你女儿就这么死掉吗?你不想活你也该想想你的儿女们啊!”
“你求求公主吧,求求她放了我们吧!我跪求你了行吗?”
死倔的谢七太太让谢三太太简直要气疯了。
好不容易等到明嘉公出现,就该把握住机会,获取一线生机。
还提谋逆干什么,真是蠢死了。
无论周围的妯娌家人如何催促逼迫,谢七太太都沉默不言。
就这么万念俱灰的垂眸站着,任凭她们推搡摇晃。
“够了!”慕玄月呵斥了一句。
享受了豪门富贵就得甘苦与共,想用不知者不罪来逃避牵连,是当大雍律法形同虚设。
谋逆成本若是这么低,当政者岂不是朝不保夕。
慕玄月冷声说道:“谋逆之罪,没有诛连你们九族已经是开恩。你们男人有胆子想撤换天地,做为他们家眷的你们就得承担相应风险,败了就得认,别妄想什么网开一面,你们没资格。”
明嘉公主的话让牢里的女眷瞬间无望,跌坐地上痛哭流涕。
曾经的世家矜贵优雅早已无存,只余狼狈。
只有少数人还保持着几分体面,默默垂泪认命。
慕玄月冷眼相看,所谓的顶级世家豪族,不过如此。
“谭氏,心正且知耻,又曾善待初入京都的本宫,念其有一分敬慧皇太后之高贵秉性,可与其女谢韵、幼子谢峥、孙子谢信棣离京三百里别居。免流放之罪,可入民籍。望尔教育子孙坚守本心,莫走邪道。延续尔之光正,本分做人,莫让本宫失望!”
明嘉公主的话震惊了大牢里所有的人。
也惊呆了谢七太太。
她抬眼愣愣的看着明嘉公主,干裂的嘴微张,眼里都是难以置信。
慕玄月对她微微一笑:“七太太,多保重!”
说完,不管其他人如何哀求,她转身就离开了牢狱。
谢七太太的品性和她下狱后的处境,都让慕玄月不忍让她跟着谢氏一族陨落。
她愿意对这样的人网开一面。
饶恕几个,谁还能说天家无情对世家赶尽杀绝。
皇权律法都留有余地,就看你会不会做人。
牢狱里,得到特赦的谢七太太立马就被狱头放了出来。
又把她的女儿,还有小儿子和小孙子拉出来交给她。
“快走吧,天恩浩荡你都不谢,发什么呆呢!”
狱头这么一提醒,谢七太太这才惊醒过来,立马就对着牢狱门口激动的跪拜下去:“民妇谭氏叩谢天恩,叩谢公主大恩,民妇定会谨记公主所言,永生永世不敢忘!”
牢里的人看着得到特赦的谢七太太,羡慕,嫉妒,愤恨,愧悔,绝望,五味杂陈。
没想到不跪不求不说的人,反而等来了赦免开恩。
谢三太太跌坐地上,满心苦涩抓心挠肺。
谢七太太的儿媳,也后悔不迭。
公主定然有留意着她婆母的情况,才会酌情放人。
若是她一直侍奉在婆母身侧,或许她也能得到网开一面。
可没有如果了。
一道木栏栅,隔出了两个世界。
尽管她哭得声嘶力竭,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但从今往后,母子俩的处境就要天差地别了。
得到特赦的谢七太太扶着女儿,牵着孙子,带着小儿子,扭头看了眼牢里求她原谅的丈夫和大儿子,什么话都没说就在狱头的催促下转身离开了。
这辈子,就当自己死了丈夫没了大儿子大儿媳,她就带着身边的这几个好好活。
什么豪门世家谢氏一族,以后都不再与她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