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七太太带着自己的女儿儿子和孙子,脚步蹒跚的走出大牢。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半年多,虽然时常有娘家人来看望接济,但终是损了元气。
等出了大牢,见到天日,谢七太太已经气喘吁吁,两眼昏花,腿脚打颤。
“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有人连忙跑过来扶住了谢七太太,“姑奶奶,您可出来了,老太太让奴婢来接你们回家去,您可坚持得住?”
半闭眼适应天日的谢七太太,听音辨人:“你们是芫茜和紫蓁?”
“是是是,姑奶奶,是我们!”谭家两个婢女含泪扶着母女俩,闻到她们通身异味,看到她们满身污垢,都心酸难受不已。
“有刑部的人到府里通知老太太,说姑奶奶可留京三日,三日后就要到三百里外寻地落户。老太太让奴婢们来这里等着姑奶奶出来,好带家去歇养几日方好启程。”
听到这话,谢七太太的脑子终于清明了起来。
明嘉公主进牢狱来看她前,就已经对她有所安排。
公主因着那点情分,厚待她如此。
“公主大恩......”谢七太太感动而哭,招呼自己的儿女孙子:“快!给公主殿下叩几个头。”
说着就扑通一下朝着皇宫方向跪下去叩头。
谭家的奴婢看到如此,也跟着他们一起跪谢天恩。
谢氏一族有几人得到特赦的消息,很快在京都传开。
谭家有女,得明嘉公主嘉赞秉性光正,知恩知耻获取赦免。
因谢氏一族倒台而悬着心的各大世家,轻轻舒了口气。
天家仁慈,只要他们低调些配合些,就不会落得跟谢家那样的下场。
谭家也没有因为接回嫁到落罪之家的姑奶奶而名声有损。
反而因为姑奶奶有一分天家赞誉,而让家门添了些许荣光。
谢氏一族被流放六千里外的南疆,一大早就被驱赶出牢房。
男的除了脚链还要戴上枷锁,女的虽然不用戴枷锁,但脚链不除,六岁以下孩童用绳绑。
除了死在牢里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上路。
这几乎满门被流放的场景,引得沿途看热闹的百姓都心生恻隐。
但当有人说起谢氏一族的罪孽,特别是说到他们就是抬高粮价的主谋时,百姓们那点恻隐之心瞬间散去。
明明已经富得流油,还这般不顾平民百姓死活,只想着刮骨牟利。
跟百姓息息相关的迫害,最容易引起民愤。
“喝血吃肉连骨头都不放过的黑心世家,该死!”有人手头有菜的剥了烂叶子就砸。
“你们天天大鱼大肉,我们老百姓饭都吃不饱你们还祸害,流放得好,滚远点吧你们!”
手里没菜的捡起小石子就扔。
“还想撤换天地,咱们大雍好不容易有个如此英明神武的君主,你们居然想换了他。这么能的世家,就该把他们钉死在南疆,永远不要放他们回来了!”
“对,让他们死得远远的去,别来祸害我们陛下!”
即使有押送衙役出面阻拦,也抵挡不住民情汹涌。
等他们走到城门外,被砸得身心俱疼的谢家男女老少,所有屈辱、悲伤、不忿、怨恨,都化成了麻木。
梳洗干净,衣装朴素的谢七太太,抱着孙子拉着儿子在城门外十里处给谢家人送行。
顺便,给谢七老爷带去一封和离书。
和离书上写明了她带走的儿女孙子都归她,从此以后他们都与谢氏一族再无关系。
看到这样的和离书,谢七老爷起初不肯签字画押。
最后被谭氏一句罪民子孙无资格参加科举给打击到了,为了小儿子和孙子的前程,他不得不流泪签下了和离书。
放妻子和儿孙一条光明路。
和离后,谭氏让小儿子和孙子一人抱一个装着衣物吃食和一点碎银的包裹给他们的爹。
算是尽了最后一份夫妻和母子情谊。
至于儿媳妇,有儿媳妇的娘家来送,她就不管了。
含泪一别,她就拉着哭个不停的小儿子和孙子回城去。
长长的流放队伍里都是哭声,有亲人相送的更是哭得凄惨。
谭氏知道,谢氏一族不会跟林氏一族那样幸运,在南疆待个十几年还能重回京都恢复世家荣耀。
谢家这些族人全都是娇生惯养的主,此一去,能活着到南疆的怕是难以过半。
存活下来的人五代内也走不出那片疆土。
五代之后,大雍京都是个什么光景谁也不知道,但绝对不会再有谢氏当顶的一天了。
她只有保存身边的子孙,安安分分的过活。
命运已经厚待她,她不奢求什么富贵荣华了,只盼此生平平安安不用受冻挨饿即可。
谢氏一族启程流放,在城中被人扔砸石头菜叶子,以及出城有多少人相送的消息,慕玄月都听说了。
倒是谭氏利落和离让她有些意外。
“是个聪明人。”
和离了,谭氏带着的子孙还有点希望。
不和离,即使另入民籍,也无科举之路可走。
今日入宫来的静仪公主,刚好听到这段禀报,她很是慨叹了一番:“谭氏品性得你认可,自己又有韧性跟魄力,才能快刀斩乱麻。换个别的,怕是出了大牢就只懂找地儿哭,什么事儿也办不成。”
慕玄月从一沓救助司的账册中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姑婆有话就直说,不必迂回。”
被侄女一眼看穿,静仪公主不好意思的抿嘴笑。
“那我就说几句后宅闲话,你且听一听。”
慕玄月点头:“姑婆请说。”
静仪公主告诉她:“华平的女儿魏瑶瑶,被魏国公夫人说给她娘家侄孙,华平不愿意,一气之下打了不反对的魏世子一巴掌,关系僵了。”
“魏世子一个月没回主院,华平哭到我这儿,让我给她想办法。我这脑子除了气她烂泥扶不上墙外我能给她什么招。”
觑眼看到明嘉公主声色不动,静仪公主有些讪讪的继续说下去:“可怜瑶瑶那孩子,许是看多了自己母亲身为公主却不争气的窝囊样,性子倒是有几分不同其母。明嘉,你要是当瑶瑶是你亲表妹,不如帮帮她。”
今日入宫,除了入宫说救助司的公事,这桩私事很是让静仪公主烦恼。
华平她是真的不想理,但是魏瑶瑶她却不忍心不管。
“华平姑姑一个做母亲的还做不了自己儿女的主?”慕玄月扯唇冷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的就是子女亲事由生养自己的父母做主。
除非父母不管,或父母德行不配,做祖母的才能用孝道夺取做主权,替孙辈做主。
这点道理寻常百姓都懂,一个国公夫人不会不懂。
只怕是拿捏惯了,早已经不当家里的公主是皇家女。
不过,这么窝囊的皇家女,说实话,皇族多的是人不想认。
“姑婆想我怎么帮表妹?”说到底都是魏国公的家务事,真要帮,可不好帮。
静仪公主听得明嘉公主没有一口回绝,连忙提议:“不如让瑶瑶入宫来养养?”
“啊?”慕玄月愣了。
那魏瑶瑶才十三岁吧,况且,血缘也太近了些。
姑婆在开什么玩笑,慕玄月一脸不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