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杳真后悔刚刚没闹出点差错,提前输掉灵犀可鉴。
“一会儿别太全力以赴,扶子忱身手了得,你不是他对手,又中着毒,不必勉强自己。”她心虚地避开扶光的目光,扭头暗搓搓对沈渊嘱咐道。
“你是在关心我吗?”沈渊若有尾巴,此时估计都能摇出残影。
他声音不大,但被习武之人的耳朵捕捉到还是绰绰有余的,雾杳气了个仰倒,却听他忽地紧声道:“别动!”
雾杳不由僵住。
沈渊神色认真地盯着她的脸,伸手从她唇角轻轻拈了一根白丝下来,眉眼弯弯道:“应该是我刚刚抱过狮子猫,所以把汗巾给你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猫毛了。”
“哟~殿下对未来王妃真是体贴入微啊。”场外,瘫在藤椅里用热药包覆着额头的夏景行,故意用酸唧唧的语气喊道。
众人附和地发出一阵软绵绵的暧昧笑声。
沈渊比雾杳大许多,今年已然十八岁,骨架面貌都完全长开了。指腹刮过雾杳嘴唇时,上身微微倾来,宽大的梧枝绿袖角滉漾着缎光,像是一面高悬悬的、欲将人拍得粉碎的春潮。
纵使脑袋不好使,但毫无疑问,也是一名具有侵略性的男子。
雾杳顾不上理会夏景行,脖颈一缩回望,扶光那笑得叫一“真心诚意”、“灿烂明媚”,齿缝间连半个音节都挤不出来了。
她:“……”
沈渊没回应夏景行,却也跟小媳妇似的含羞带俏地低下了头。
雾杳:“::::::”
好在很快有男侍来为扶光蒙眼堵耳,雾杳扯住沈渊袖子三令五申道:“千万别逞强啊!”
沈渊深金色蜜珀般的晶莹眸子一转,目光落在雾杳指尖,颊边晕开两抹樱桃红,用力点头道:“嗯,都听你的。”
雾杳如受雷劈般地立马撒开了手。
雾杳与沈渊只见过寥寥数面,自然不觉得沈渊对自己能有多么爱得死去活来。
只是,她向来也不明白自己这张脸有多招人,于是只能归咎于沈渊口味独特,正好喜欢她这一款的。
总结起来一个词,就是纯纯见色起意。
裁夺此次灵犀可鉴输赢的是户部侍郎顾忘筌,其气貌端洁,眼如娟娟月,天生一副笑模样,据说在官场上很是左右逢源,前不久赈灾会也是他负责。——赈灾会虽是扶光在燃灯会向沈凛提出的,但扶光乃一柄出鞘即不落空的宝剑,区区筹款会,自是用不上的。
顾忘笙手持孔雀羽毽球,站在一块石骨嶙峋的矮假山上,以便将场中情况一览无遗,见扶光眼上已蒙好了黑色绸条,朗声问道:“几位可都做好准备了?”
在扶光的配合下,骆崟岌朝雾杳方正一礼,歉意笑笑,“请多指教。”
骆崟岌年幼时不顾沈氏宗室作为荣枯后裔的禁忌,背着师长悄悄学了骑射;燃灯会前夕,听闻其手帕交,一名七品小官家的庶女在京都附近的山寺礼佛时马车跌入山涧,于是策马昼夜奔驰前往;前世,还数次与许明姌“以艺会友”。雾杳对这位骆氏才女颇有好感,于是准备回以一礼。
但雾杳和沈渊除了踢毽外竟是全无默契,差点把沈渊这位看似一身腱子肉、实则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扯了个大马趴。
翛然苑内登时一片淅淅沥沥的噗嗤声。
“咳。”顾忘笙清咳一声压了压笑意,见雾杳四人重整旗鼓,端然站定,将毽球往扶光的方向一抛,吟起开场词,“一点灵犀可鉴耶?——”
雾杳嘴上说着让沈渊不要太认真,可真正与扶光对站“楚河汉界”的两边,还是下意识地绷起了心弦,目光牢牢凝在他身上。
“往东五寸半。”毽球破风声一响,扶光便侧了侧首,嘴唇翕动,向身边的骆崟岌提醒道。
怪道扶光拒了其他闺秀们的结伴邀请,也就骆崟岌这般的奇女子能宠着他这般任性。
寻常人哪儿能在一瞬间地精确挪动什么几寸啊什么东南西北啊?
为求公平,顾忘笙自不会在开局上刻意刁难扶光二人,故而选了个不偏不正的方向抛掷毽球。
雾杳只觉浓翠色如流星般一坠又一扬,须臾已砸至身前。
风声猎猎,其速竟堪比流矢,雾杳二人躲无可躲,毽球“歘”一声打在绑住二人手腕的金桂色罗带,眼看就要落地。
“噔!”二人想也不想同时抬脚,堪堪将毽球踢回!
这一踢力道不够,毽球险险擦过楚河汉界的上沿,轻悠悠下落。
如果不是他们实在默契无间,只怕方才第一个回合便要输了!雾杳二人面皮涨热,背后涌上一股热汗。
扶光耳中塞的棉花不能完全阻隔声音。
就当雾杳还在为刚才的临机应变感到庆幸时,扶光早早带领了骆崟岌等候在纱网前。
又是一击迅如激电!
有了前车之鉴,雾杳二人心中做了准备,直接将球挡了回去。
不过到底脚速跟不上脑速,不是用踢的,而是用脚踝处的绑带弹回去的。
孔雀绿在空中如跳花绳般翻飞,看得众士夫目眩神迷,连被扶光拒绝后一脸恨不得立马离席的沈沁也稍稍坐直了身子,一边不屑地嘴里喃喃着什么,一边瞟闪着丹凤眼偷摸观摩着。
这小小一场踢毽赛,却是你来我往变化万端,便是禁军的演武场都不一定能有如此应接不暇的局势。
扶光这边,是以一己之力带着骆崟岌在接招出招。每一次挪步前的提醒快得像能预知,甚至时不时猜透了雾杳二人的路数,在他们还没踢回毽球踢回,就提前找准了位置。
雾杳这边,则是靠两人的默契硬生生咬牙撑了下来。
然而。
越是心有灵犀,扶光的攻击似乎越是密集凶猛……
“呼,呼——”以往雾杳与扶光同一阵营,还不觉什么,这回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头一回这么沉甸甸地感受到了他是多么棘手难缠。
这还是蒙了眼耳的!
回观沈渊,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脸上的樱桃红晕熟成了鲜亮的虾子红,下巴挂着密匝匝的汗珠子,似乎一颗心都快要跳炸了。
雾杳心下一惊,腿上动作趋于收势,脱口而出道:“沈渊,别玩了。”
“歘。”又是毽球的“熙和通宝”铜钱底座划过罗带的声响。
沈渊像是醉酒之人般困蒙蒙地看了一眼雾杳,全然听不懂话意似的。
“哧喇喇——”数次被铜球边缘切割过的两条罗带簌簌落下。裂影幢幢中,蓦地,沈渊却是眉间一蹙,痉挛着身子倒下。
妈的,猼訑敢诓她?!雾杳第一反应如意玉雕里装的是毒药。
“殿下!”“传太医!”
叫喊声沸反盈天。
雾杳伸手去接沈渊,却忘了自己重伤初愈,差一点被压在地上,拍碎胸骨。
“不好!是有刺客下毒!”好在众人一拥争夺走了沈渊,沈渊似乎想说什么,一张口,却是呕了好几口黑紫色的血。
“有刺客?!”众人神色惊慌而震怒,抬眼间,已用锋利目光将宫中这些侍者刮了好几个来回。
机筹处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