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马车终于在一处酒楼前停下。
封白从车厢内走出,抬头看了一眼。
醇香楼上下三层,就坐落在湘江水畔,雕梁画栋,颇有古风。
在他遥望酒楼之时,身后几人也已经下车。
吴老狗也装模作样的品评了一番,却借着说话的功夫,目光不时扫过身后。
“别看了,待会把人吓跑了。”
封白拍了下他肩膀。
从下车他就察觉到了身后那几个小鬼的踪迹。
“吓不跑,这会还敢盯你哨的,要么是外省来的,要么就是不怕死的亡命徒。”
吴老狗挑了挑眉。
封白在长沙城内待的时间虽短,但只要和倒斗行沾点关系的,谁不清楚,这位爷在城里掀起了怎样的滔天大浪?
苗疆矿山墓、天心阁内败黑背老六。
为二月红夫人续命、冷美人霍仙姑倾心于他、甚至九门大半为他所用。
这一桩桩件件,足以让人胆寒。
就算明知是他杀了水蝗,但又有谁敢说话?
但这帮家伙竟然在这个风头冒险,绝对不过吴老狗的猜测之外。
“说什么呢?”
见两人兴致颇高,二月红忍不住笑问道。
“没啥,二爷,今儿个一醉方休?”
吴老狗摆摆手。
这种事自然不好让他知道。
毕竟他夫人还在,顺势挪了下话题。
“五爷相邀,哪敢不从,只要夫人允许,陪你喝三场又如何?”
二月红回头看向夫人,一双眸子里满是温和。
“今日是为小哥践行,二夫人怎么可能不同意,是吧?”
吴老狗嘿嘿一笑。
还没等丫头说什么,他忽然越过二月红,目光投向远处,眉头皱了皱,脸色有些古怪。
“二爷,你还请了佛爷?”
“佛爷?”
二月红一愣。
今日践行,纯粹是他和夫人的心意,并未通知过任何人。
只是回头望去,却一眼望到,两道身着长衫的身影,骑马并肩而来。
虽然未曾穿着军装,但起先那人,气势之盛,不是张起山还有何人?
至于跟在一侧的,则是他的副官张日山。
张起山似乎是早有准备,副官马背上还悬着两壶酒。
“佛爷!”
二月红虽说和佛爷之间关系一般。
但明面上都是九门提督,同为上三门之一,姿态还是要做足。
“二爷,贸然前来,不会怪我吧?”
张起山从马上一跃而下,平稳落地,冲着众人一笑,最后目光落在二月红身上。
“哪里,佛爷肯赏脸,自然欢迎之至。”
“听说小哥要启程离开,不过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奔波,昨夜方才回城。今日正好二爷做东,我也就借花献佛了,厚脸凑个热闹,为小哥践行。”
“佛爷辛苦。”
封白神色平静。
他与张起山之间,其实最早并无太多交集。
甚至在矿山墓下差点拔刀相向。
但在透露张家往事后,张起山对他态度才彻底大变。
天心阁内,为他遮掩道气催生的隐秘,不惜震慑半截李等人。杀了水蝗后,也一直弹压道上的暗流。
这些事做的算是极为地道了。
眼下又亲自来为自己践行,封白没理由拒绝。
如果不是往后发生的叛徒之事,他甚至觉得张起山此人可交。
“外面风大,进去说?”
张起山看了眼站在二月红身侧的丫头。
见她脸色微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贴心的建议道。
“好,我在三楼设了包厢。”
二月红点点头。
他是最担心夫人身体的。
要不是今日事大,丫头又在家里待了数年之久,顺便带她出来散心,他是不会同意夫人出来的。
好不容易驱除了骨髓里的寒气之毒,要是再伤风着凉,诱发病情,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回头替夫人小心的紧了紧身上的衣领,又将她护在身后,以防被寒风吹到。
哒哒哒~
一行人正要上楼。
远处忽然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老八?”
“这家伙怎么也来了?”
吴老狗早惦记醇香楼里的佳酿了,张日山手里提着的两壶酒,想必也是好东西。
哪知道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迎来了张大佛爷,转眼齐铁嘴又冒着雪前来。
不用说都知道,他肯定是听到了消息,也特意前来践行。
“小哥……”
远远的。
齐铁嘴就大声喊道。
只是等马跑到楼前停住,他才发现佛爷、二爷和狗五爷都在。
“我这是来晚了?”
见几个人一脸古怪的盯着自己,尤其是吴老狗,眼神里颇为不善,齐铁嘴不禁有些发愣。
“怎么会,时机正好。”
吴老狗哼了声,目光又在他身上扫过。
“五爷你这是?”
“不是,老八,你这大老远来就空着手?”
一听这话,齐铁嘴脸色顿时涨得通红,顿了好一会才解释道。
“这不是刚听到消息,来得急,怕赶不上么。”
“行了行了,上楼吧,等老一会了,再不进去,饭菜都要凉了。”
吴老狗摆摆手,貌似大度的道。
说这话时,却完全没有自己也是空手厚着脸皮来蹭饭的自觉。
其他人也不没揭穿,只是笑了笑,径直朝醇香楼内走去。
三楼之上,空无一人。
为了给封白践行,二月红花了大价钱,将这一整层楼尽数包下。
进了其中最大的一间包厢。
低头就能看到窗外奔流不息的湘江,江面之上,无数船只竞帆而过。
有运送货物的大船,也有以江为生的渔船。
甚至在其中,封白还看到了蒸汽驱动的轮船,滚滚浓烟从烟囱里冒出,让他恍然有种看民国时代纪录片的感觉。
在他遥望江景时,酒楼伙计已经将饭菜送上。
既有香鲜酸辣的湘菜,也有宫廷风味的京菜,当然也不缺乏陈年好酒。
吴老狗早就拍开了酒坛封泥,主动替几个人满上了酒水。
二月红则是端着酒杯起身,望着对面那个神色平静的年轻人,心中满是感激。
若不是封白拿出那株九鬼盘,夫人之病恐怕终身难好。
“小哥,这一杯我敬你。”
“此去山高水远,路途艰险,万望珍重!”
说完,他仰头一口将烈酒灌下。
封白也起身,端起酒杯一口饮尽。
其余几人看着那道削瘦的身影,心中满是感慨。
此去艰险,但天下谁人不识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