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告示

一条可供数架马车并驾齐驱的宽阔道路,地面由厚重平整的青石铺就,马车飞驰而过也不会有任何颤动。

拘仙阁就位于这条道路一侧。

有数个飘渺楼大小,能够容下所有投靠拘仙阁江湖人士的起居饮食,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当然也包括专属于拘仙阁大狱,甚至在一侧还有个演武场。

与飘渺楼相同的是,拘仙阁中间位置也有一座高阁。

六层,飞檐翘角,远远地就能看见最顶上一层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拘仙阁”三字。

飘渺楼建立更早,拘仙阁与其如此相似说不得有些参考。

独孤景与杜汐儿二人跟从指引来到了拘仙阁外,没有贸然仙阁佩玉服的汉子,手中拿着纸张、木桶、刷子等物。

他们旁来到旁边不远处布告栏前,刷上浆糊,随意将手中画像贴上便转身返回拘仙阁中关上了大门。

四周百姓习以为常,有部分停下脚步打量了几眼,也有不少人甚至脚步没有放缓,显然并不在意。

拘仙阁贴出的画像不同于朝廷通缉要犯,不仅全部是江湖人士,而且捉住了也没有赏金。

很显然拘仙阁并不想让普通百姓卷入江湖纷争中。

独孤景等了片刻,见拘仙阁中无人再出现,才与杜汐儿慢慢靠近。

只见告示栏上贴着两幅画,一男一女,旁边分别写着是自己与杜汐儿的名字。

独孤景,武林盟主独孤泽之子,本性纯良,但为妖女所惑,以下犯上。

杜汐儿,绝回谷琴归羽弟子,冶容诲淫,卖俏行奸,蛊惑人心,杀害万家家主万慈,行事手段残忍,性情乖戾。

独孤景看完文字怒上心头。

这两段文字将自己所作所为都归结于被“妖女”所惑,将杜汐儿形容成了一个魅惑男子淫妇。

杜汐儿更是怒火中烧,一只手已经放上了腰间,若是那三个贴画像的侍卫还在,肯定立马就会动手。

只是此刻四周都是百姓,她无法将怒火发泄在无辜百姓身上。

独孤景上前一把扯下所有告示撕个粉碎,然后拉上杜汐儿迅速离开。

他非常后悔不久前说过的话。

拘仙阁才是武林毒瘤,它才是让整个江湖蒙受冤屈的罪魁祸首!

他抓过杜汐儿的双手,面对着她,怒道:“拘仙阁不灭,整个武林永远都不会太平!汐儿,总有一天,我会让真相大白天下,替你,替琴谷主洗刷所有冤屈。”

“冤屈……”

杜汐儿摇了摇头,独孤景刚刚撕碎告示让她心中舒服了很多,若是只有她自己在,只能一个人生闷气什么也不会做。

……或者直接冲进拘仙阁中。

但是此刻冷静了之后,那些文字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不重要了,三郎,那些话,真的没让你想起来谁吗?”

独孤景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他仔细思索后依然不知道杜汐儿说的是何人。

“司马宠。”

司马宠当初多次表露出对独孤景的爱慕,想要与独孤景远走高飞,最后没有如愿便将所有罪责推到了杜汐儿身上,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下毒。

最后若不是独孤景及时赶到,怕是已经被两个丐帮弟子侮辱。

只是不知道司马宠后来怎么样了。

“仔细想来,她若依然记恨你,按她的蛇蝎心肠,确有可能做出此事。”独孤景思忖道。

“她自然记恨我,当初为了给我下毒,甚至不惜自己也身中剧毒,如此狠毒之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

“她自己也中毒了?”

当时独孤景看到杜汐儿翻墙而走,认出轻功与身形,急着追赶,并没有在意司马宠的异样,所以一直不知道司马宠也中了毒。

“很担心她吗?”

杜汐儿说此话时没什么表情,一如往常。

“没有,我只牵挂你一人,对于司马宠我要就没有任何好感,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做到了如此地步,比我想象中更加阴狠。”

有人撕碎拘仙阁告示之事很快传开,并有百姓认出,动手之人正是画像中的人。

两人只能略做打扮,改变些容貌,才安然返回客栈。

日落时,两人在房中随意喝了些稀粥。

小二收拾好后,独孤景依然没有返回自己房中的迹象,反而坐在桌前发起了呆。

杜汐儿挂好长鞭,转头见他这个模样,一时不知道他是真是假,是不是装的。

若是故意赖着不走,她应该会生气。

“怎么了?”

“我刚刚想起一些事情,汐儿你且坐下。”

听了此话,杜汐儿狐疑,但还是坐了下来。

独孤景并非胡言,而是在思考司马宠与拘仙阁是何关系时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件事。

杭州司马家,琴归羽内功刚恢复,乐正商带路前往文月堂取玄武双匕,当时遇到了司马宠,并且有一段对话。

当时杜汐儿不在,所以没有听到对话内容。

独孤景道:“按对话所说,司马宠见到拘仙阁主时,他已经易容成了琴谷主的模样,见面地点就在离州城永平湖畔的阁楼中。这或许能解释司马宠与拘仙阁主的关系。”

那座阁楼中有一个胭脂盒,当时一直认为只有司马宠住在那里。

“明明需要段和玉的易容术,但却让段和玉假扮成司马宠留在杭州,司马宠则去了离州,并且同样住在永平湖畔,看来关系匪浅啊。”

杜汐儿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独孤景道:“难怪她看向琴谷主时神色奇怪,一点都不害怕,想必下意识会将琴谷主认作拘仙阁主。难道她连拘仙阁主的真实模样都未见过吗?

“凭借如此关系,拘仙阁主又有几分可能允许司马宠写下那些文字?”

“三郎你忽略了一个人。”

“谁?”

“伴芳菲乐正商。”

“伴芳菲……”独孤景念叨着这么称呼,忽然明白过来。

乐正商好女色,但是他却与司马宠并不亲昵。

堂堂江湖第一美人,并且加入拘仙阁,远走他乡到了自己的地盘,乐正商怎么可能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司马宠是别人的人,而那个人就是拘仙阁主人!

当初盟主大寿拘仙阁主冒充琴归羽,让乐正商陪同以防万一,留下亲近之人司马宠于飘渺楼,负责指挥拘仙阁的数十侍卫埋伏琴归羽。

如此看来,司马宠的确有能力让拘仙阁发布那样的告示。

岂不是说明,此刻司马宠也在开封?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司马宠也许与拘仙阁关系匪浅,但是此事也可能与她无关。

告示上武林盟主的名字是独孤景的父亲独孤泽,虽然独孤景不知道这是为何,但他毕竟也对自己的父亲是否与拘仙阁有联系抱有怀疑。

可能正是因为这层关系,为了讨好武林盟主,所以将所有罪责放在了杜汐儿身上。

两人又讨论许久,又发现了另一件事。

入城时,守城侍卫因为小绝所以并未阻拦三人,但是小绝回去后不久,立马就将告示贴了出来。

好似专门贴给二人看的一般。

独孤景猜测,现在拘仙阁与王家全部知晓两人就在开封,只是不知为何没有下令搜寻。

后面几日,两人得更加小心。

拘仙阁中的高手数不胜数,按照小绝介绍,之前见过的都只是普通侍卫,她身为什长手中拿的是金牌可调遣十三名侍卫。

但往上还有玉牌,可调遣十三名什长,再往上还有一人持有虎符,可调遣半数侍卫与什长,再往上便是拘仙阁主,只认人不认物。

这恐怕也是不让司马宠看到其真面目的原因之一,毕竟让一个精通易容术的人看到自己,相当于军队丢失虎符。

小绝的武功远高于什长,但是她也说自己只能打得过玉牌,上面那名持有虎符的人自己远远不是对手。

更何况拘仙阁还有守阁阵法。

所以硬闯绝不是明智之举。

两人商议,后面尚需在开封待上一些时日,不仅需要打听“玉牌”“虎符”都是哪些人,尽可能收集更多信息,才能找到办法见到小绝。

夜已渐深,人们日落而息,客栈中一片寂静。

独孤景伸出手捉住了杜汐儿微凉的双手。

他毫无困意,只想与她多呆一会,什么都可以不做,只是静静待着就好。

杜汐儿似是察觉得到他的心意,没有将手抽回,也是静静看向他,四目相对。

她是如此相信独孤景,相信他不会轻薄自己,不会做出格之事。

只是拉着自己的手罢了,便任由他拉着吧。

后面数日,两人每天出门都乔装打扮一番,出没于开封各处。

有酒楼,有商铺。

甚至在听说寻蝶坊有倾城倾国的花魁后,也去听了半天的曲。

只为接触各色不同的人,从农夫、行商、到侠客、达官显贵,尽量寻机会攀谈。

独孤景从小便是锦衣玉食,杜汐儿也本是个小姐,倒也不会轻易露馅。

只是数日时间,都没有探听到有用的信息,只知道此刻拘仙阁侍卫大都外出,但却不知道忙些什么。

至于王家,确实没有将怒火发泄在温燕头上,甚至没有声张此事,只是民间传来的故事中,黄有财变成了为保护女儿而惨遭贼人杀害的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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