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顿时叫起了撞天屈来,“皇太后,我可真真冤死了,您瞧瞧,人家北院大王带了数千兵马围困我大宋使驿馆,我要一个不慎便是血溅当场啊,这些个骄兵悍将当真便是目无法纪,目无皇太后您啊!那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和尚打伞无法无天哇!”
萧燕燕听他说话油腔滑调,不由噗哧一笑,其实心中何尝不知,大辽国常年用兵,和大宋打,和西夏打,和回鹘打,和北边游牧部族打,和渤海国打,但凡国家战事一多,武将必然骄悍,大辽又不比大宋国武将地位低,那大宋一打仗,主帅往往和监军吵个不休,当初杨业杨无敌便因监军潘仁美不肯发兵相救而血溅金沙滩的。
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大辽国崇尚武功勇力,带兵的将军们仗打多了自恃劳苦功高则骄横起来,眼下便有奴大欺主的苗头,若不打压打压,那还了得?
她垂帘多年,岂是好相与的?说难听了,此番晋封保罗为金翅驸马,便有些借刀杀人的意思在里面,当初她宠信韩德让,韩德让那叫一个骄横跋扈,朝堂上狼牙棒击杀耶律虎古,御猎时借口被抢了猎物捕杀耶律炎奴,打马球被耶律没哥撞下了马便当场格杀……当真是让一干宗室战栗不已,只是,韩德让近年杀伐之气不如往日,宗室们又牢牢抱成一团,势力难免便此消彼长。
辽圣宗是个没主意的,便和大宋仁宗帝一般,说好听了叫仁慈,说难听了便听软耳朵根子,虽然贤德,但却难以压制这帮宗室亲贵。她萧太后若不再煞煞宗室威风,那还了得了。
眼下这位新贵驸马爷便是个胆大包天的主儿。她便是要借保罗的手把上京的水搅一搅,看看哪些个宗室将军胆敢犯她承天皇太后的凤威。
只见她微微一笑,伸直虚空一点,薄嗔道:“你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我瞧你也没少半根毫毛呀。”
“谁说的?”保罗一呲牙,牙龈牙缝里面可还是不少血渍在。“我刚才便吐了好多血,您瞧瞧。”心里面便在腹诽,耶律休哥这老柴根别是玩什么光源氏计划,自己挡了他地路子,因此恼羞成怒罢。
萧燕燕这才微微惊慌,顿时便伸手在他身上摸索。“哪儿受伤了,你怎这去不小心……”接着柳眉一竖,便喊道:“九尾奴。”
“老奴在。”老太监赶紧搭腔儿。
“北院大王此刻如何了?”
“耶律大王依旧昏迷未醒,双臂受伤严重,御医说再晚些恐怕便要废了。此刻业已包扎妥当,想必无大碍。”九尾奴小心翼翼说道。
冷哼了一声,萧燕燕粉面一沉,“立荆把他打下了宗狱去,当真无法无天了……”
九尾奴吓了一跳,那可是曾经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宗室数一数二的亲贵,太平公主的师傅啊。战战兢兢说:“太后……”
只见萧燕燕凤目含威扫了他一眼,虽只是淡淡一扫,却顿时把九尾奴背后吓出一身冷汗来,“老奴这便去办。”说着转身,走了几步后又回转了低声问:“太后。那些兵丁如何处置?”
“全部杖毙。”萧燕燕面无表情,似乎杀几千人便如同杀鸡一般,连保罗都有些冒寒气,“这个……不必要了罢!”
螓首微转,她也不去看保罗,只是瞧着老太监,“还不快去办。”
“老奴这就去。”九尾奴额头冷汗,虽说有些不忍心,却不敢在此刻忤逆皇太后的话。
一时间就瞧见如狼似虎的禁卫也不挑地方,手上狼牙棒对着地上那些尚且昏迷地,颤抖的,满地儿打滚的辽兵搂头便是一捧子,红的白的四下溅了一地儿,一声声惨叫实在跟杀鸡没什么区别,那些大宋禁军方才还想厮杀,可这时候眼瞧着辽国兵丁如小鸡一般任人宰割,免不得也有些冒寒气。
保罗这才看出萧燕燕的杀伐决断来,感情对自己笑眯眯地承天皇太后如此狠辣,顿时想起这位可是率领辽兵一直打到大宋檀州城下的英武女主,耳朵里面听着一声声惨叫,实在心生不忍,“皇太后,便瞧我一点儿薄面,算了罢。”
“你呀你,说你胆子小罢,偏偏又恣意妄为,说你胆子大罢,却还不低哀家,你说说,此刻若是你们换个位置会怎样?”萧燕燕笑着看他,却不去管那数千人死话,契丹族起于辽河边游牧民族,迄今依然保持着奴隶制度,奴隶和猪狗其实没什么区别,这是时代的局限,根本不可能为人力所扭转,难不成要让保罗跟她大谈人人平等,人权自由?
眼角不由自主跳动了几下,保罗强自压下了那不愉快,此刻也有些明白了,眼瞧着萧太后此番前来,禁卫无数,甚至还带着御医,分明便是有备而来,怕是借自己之手寻那些人开刀,耶律休哥不过是撞在了萧太后的枪口上罢了。
他也不是笨蛋,前后寻思了下便大略明白了,叹了口气,感情自己还是小瞧了眼前这位皇太后姐姐啊,顿时心生无力之感,懒洋洋说:“皇太后容禀,我身子有些乏……”
不等他说完,萧燕燕便呼那九尾奴要叫御医,保罗摆手,“只是用力过度,多谢皇太后关心。”
“怎么?嫌哀家心狠手辣?”萧燕燕冷笑,“你倒是说说,历史上哪位明主不杀人的?”
保罗哑口无言,道理他便是明白,可当真血淋淋在眼前,到底吃不消,这不比打仗厮杀,完全便是一边倒地屠杀啊,张了张口,到底说不出个道道来,只好说:“他是呼伦的师傅啊。”
“你真关心呼伦?”萧燕燕眼眉轻挑。颇有些嘲笑,保罗看她那模样。想起自己目前困境,也来气儿了,“您明知道,可不也赐婚了去,我官微职小,哪儿敢抗承天皇太后您的懿旨啊!”
他俩这番对话。窝在使驿馆里面不敢吱声的禁军们听得佩服,瞧瞧人家陈大人,跟辽国皇太后说话一丝儿客气都没,拉家常一般,甚至还敢甩脸子,被萧燕燕冷落一直没机会插嘴的庞昱心里面当真郁闷。人比人果然气死人,自己堂堂太师之子兵部侍郎就给人家忽视当空气,而那老太监九尾奴原本想呵斥保罗,可再想想,实在不敢上去讨没趣儿。没瞧见皇太后对人家地态度么,何必。
“好了好了,哀家也不想跟你吵,跟哀家回宫,有话对你说。”萧燕燕说完便转身上车,又吩咐九尾奴说:“剩下那些奴才,瞧金翅驸马的面子,饶了他们。发配了去罢。”九尾奴赶紧答应,一声大喊叫那些禁卫停手,赶紧清理道路,这时候其实业已杀了个节七八八没多少活人了。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车上萧燕燕看着庞昱突然问道。庞昱赶紧弯腰过去,“使臣乃是大宋兵部侍郎庞昱,见过承天皇太后。”
“起来罢,此番议和你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过几日便回转大宋去罢,以后宋辽两国便是兄弟之邦,哀家看你也是一表人才,好好为国效力才是正途。”萧燕燕淡淡说完便不再理睬他,只是看着默不出声地保罗。
庞昱有些发愣,眼下虽然议和成功,可还有些善后事情,萧太后赶自己匆匆离开这是为何?难不成……
这时候保罗叹气,人要知晓好歹,可不必要把大辽国地人全部得罪光了,何况这位承天皇太后,跺了跺脚,迈步走了过去。
“把你那鸟翅膀卸了,哀家可不想这般跟你坐在一起。”
他原本是准备去牵照夜玉狮子,听了倒是愣了一下,卸下金翅甲来,转身回去交给宁殿直,宁致远瞧着他低声说:“你可要小心些,这位太后好生厉害,谈笑间杀人无数眉头也不皱一下。”保罗点头,拍了拍他说,“放心罢,给照夜圣狮子喂些黄豆……”这时候有知趣的禁军跑回他屋子拿了四海袍来,他意兴阑珊一笑,伸手接过,转身上车。
长街上此刻清理干净,便也瞧不出刚才一番人间地狱般的屠杀,只是空气中血腥味甚浓,烈日下召来了许多闻膻逐嗅的苍蝇嗡嗡不止,挥手不散,想必大辽朝野很快便会知道承天皇太后并未垂垂老矣,也并非不知晓事情,这金翅驸马更加是万万得罪不得。
仪仗鲜明的队伍在前开道,萧燕燕瞧身边保罗一脸儿闷闷不乐,不由一笑,“连哀家也有些猜不透你,说你好勇斗狠还偏偏见不得死人,真真是……别忘记你是哀家地孙女婿,即便呼伦那也是上战场厮杀过的。”
“我说皇太后姐姐您能不能不提这茬啊?”保罗有些没好气,他怎么能跟呼伦瑶比较?呼伦瑶自小生长在皇室,瞧惯了那些不把奴才的命当人命的事情,他陈保罗可是自小民主教育,虽然也有明悟,可当真瞧着血淋淋一边倒的屠杀,自然胸中不畅快。
萧燕燕此刻脾气倒好,听了他浑话一丝儿也不以为忤,反倒是笑了起来,一时间颇有花枝乱颤的味道,盛夏之季衣物本就穿地少,顿时胸前一大片雪白粉腻一阵颤动,看得憋气的保罗心里面一阵热,这人一旦在某些刺激下免不得更加容易情欲高涨,他刚才眼瞧着一阵屠杀,此刻顿时便生出古怪心思来,嗓子便有些干巴巴的。
一时间,萧燕燕的模样和丹东公主以及太平公主慢慢重叠起来,三人在一起儿哪儿能瞧出是租孙三代,一时间愈发口干舌燥了,心中暗说不好,该死的,以前看那些邪恶地H漫画看坏了,怎生出这邪恶的念头来?可看着萧燕燕不过三十许丽人模样,又怎生克制得下那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看他突然脸色不对劲,萧燕燕伸了素手过去微微一拭他额头,“怎么突然冒冷汗了?哀家倒真小瞧你了,一人对付数千人,当真是万人敌,想必脱力狠了,待会儿到了宫里面哀家让那些奴才给你盛些雪参燕窝汤……”
她这伸手一拭当真如火上浇油,保罗一声哀叹,体内真气又因为使用三摩地真诀的缘故贼去楼空便只剩下三成,愈发压制不住那欲火了。
“我到现在可也不明白,皇太后为什么如此瞧得起我。”他赶紧没话找话,可不敢再胡思乱想,并且椰动屁股往旁边坐了些,可萧燕燕身上淡淡香气依然往他鼻子里面钻,
萧燕燕古怪一笑,颇有些俏皮小姑娘故意作弄的表情,“我以为你不会问,大辽国可都知道我重用汉人。”
Shit,保罗腹中一阵骂,要死了,你笑便笑就是,笑成这样做什么,还故意拿跷跟小姑娘对情郎撒娇一般模样,那也罢了,连哀家这个词都不用了,这不是故意惹事么,一时间小腹一股子滚热冲上胸口,心里面憋闷的难受。
看他闭目不说话,萧燕燕先是有些诧异,接着似乎猜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居然便有些欢喜。
心灵上的出轨比起身体的出轨,感觉可要暧昧许多,一时间,双方都有些尴尬不说话,只听得车轮滚滚压在青石路上地咯吱咯吱的声音。
“呼伦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要好好待她,女人最悲惨便是没男人来疼爱……”萧燕燕低声说道,她这么一说,保罗顿时想起自己的爱人们来,绮念顿时被赶走,鼻腔儿出气却不说话。
“我知晓你在大宋还有情投意合的姑娘,想必恨我地决定,可你真以为大宋朝廷允许你同时娶两位公主?”萧燕燕像是在自言自语。
保罗心中一跳,可随时便想到自己离开东京的时候赵槿的眼神,心中顿时一痛,“那又怎样?难不成大辽便许了?”
萧燕燕转头看他,粉面上便带着一些讽刺味道,“嘿,你便以为我不知道?别忘记了,你的丹东姐姐是我生的女儿。”保罗被她一言中的,顿时便如脱光了被人瞧了个干净去,脸上红了起来。
缓缓回过头来,萧燕燕瞧着路面青石条一块块往后掠去,继续说:“只要呼伦肯,我也不去管你们……”
保罗大骇,瞪大了眼睛珠子,可随即便想到,契丹刚从游牧民族奴隶制演化过来未久,这兄终弟及、子承父产实在平常不过,小叔子娶嫂嫂,儿子娶后母并非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女人便是财产,自然由最亲近的人继承,所顾忌不过皇家颜面罢了,而萧燕燕肯这般答应自己,实在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宠上了天去。
“甚至你把大宋的女人接来,我也保你……”萧燕燕缓缓说道。
这便好比赌徒在拉斯维加斯赌场上输红了眼,这时候赌场老板来说『你输掉的赌我我退还你一大半,我甚至还要再给你几千万美金筹码』,恐怕能拒绝的没几个。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