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往前,卫然遵循之前的想法,继续躲避着尸体。
即使有的尸体只剩下奇形怪状的惨白骨头,上面挂着几乎看不出到底是什么部位,待在这里多久才腐化成这样样子的组织,他也没有靠近。
序列药剂这种鬼东西,连钢管都特么影响成【活物】,更别说骨头了。
唯一难以忍受的,是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气流轻微,方向不定。
里面夹杂着令人作呕的咸腥臭气。
终于,他看到了阴影。
从阴影的范围来看,对方体型近百米,在直线左侧。
百米之物就跟一个山一样,但比起一个触手就覆盖一座城来说,还是太小了。
卫然多次判断直视不会失控,才小心翼翼的抬起眼睛,看到了对方。
这是一头鲸。
一个比想象的鲸鱼大的多,如同山一样的鲸鱼。
上为深蓝,下为白底,它刚好在直线的两百米旁边。
即使如此庞然大物,依旧不敢进入这条直线。
卫然小心翼翼的看着,发现一件特别的事情。
这头鲸鱼,没有奇形怪状。
即,没有长出特异的触手,肢结,鳞片,亦或者是最为恐怖的眼睛。
它就是一头曲线优雅,除了大很多,跟寻常没什么两样的鲸。
卫然看出来它是一头虎鲸。
也能感受到,它已经彻底死亡,没有那种灵性的压迫感。
海洋里,智慧生物极多。
但最聪明的当属虎鲸,海豚,章鱼。
前两样,对人类都极为友善,卫然还看到过一个文学报告,说它们是当年选择进入海洋的人。
事实如何,自己暂时不清楚,但看到这个没有任何异变的生命,虽然庞大但并不恐怖的鲸鱼,他感觉到了一点难过。
“这里的生物都是搁浅死亡的吗?”
“此前无声无息靠近我的那个东西,是提前察觉到了旋涡而离开,还是能够抗衡旋涡?”
“这里很不对劲,我想想……嗯,药剂,或者说具有【不死】特性的东西呢!有的尸体一看就跟序列相关,但它们的特性呢?”
卫然边走边想,脚下细细的白沙踩得非常舒服。
但前路一望无垠,尽是白沙,两侧都是尸体,时间久了,又有些死寂的恐怖。
走着走着,他感觉脚下一硬。
卫然的第一反应确实猛然后退,见没什么意外,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重新捡起这个东西,发现是一个贝壳。
贝壳很是精致,上面有几道横着的波浪一养的蓝色条纹。
反面洁白,刻有看不懂的几行符号。
虽然看不懂,意思却一下浮现在脑海:
生物……生……人如何证明自己是存在的?
这几行符号似乎经过了转化,它一开始是想说生物,但自己看过去,就变成了人。
“人?”
卫然心里反问了一句。
他闭上眼,自己思考着自己踏入序列的经历。
“别的生物我不懂,但在序列之中,人是由精神体和身体共同构建而成,意识是自我的认知,统领精神体和身体。”
“人的存在就是意识存在。”
贝壳上符号引发的思考只是顺带的,卫然更是灌注灵性,试图检查一下这个贝壳。
它巴掌大小,却出现在所有生物都不敢出现的‘直道’上,要么是本身有奇异之处。
要么……就是有生物故意丢在了这里。
可惜,灵性灌输没有任何作用,卫然找了一把新的匕首,发现留不下什么痕迹,对方十分坚硬。
“或许是因为我不是蓝光序列的?回头找蓝光序列的灵性试试……”
心里想着,卫然顺手将对方揣到了怀里。
继续往前行走,他一边思考那句话是否有什么深意,一边回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种符号。
可惜自己不学无术,对于符号学还没看完,更不认识什么国外的古文,只得作罢。
结果没过多久,发现又有一块隐藏在沙粒里的贝壳。
差不多大小,横纹波浪依旧,背面依旧是几行文字。
姑且称之为文字。
卫然感受到了其中的意思:
视野捕捉到的光线构成了认知,光……构成了认知,光就是存在……
“一派胡言,天生盲人就不存在认知了?”
他随手装下了贝壳,心里反驳了一句。
但是,不知为何,心里隐隐有一些不安。
继续往前,贝壳依旧,但这次,上面的符号让卫然瞳孔猛然一缩。
这上面是古华文!
自己看不出是什么时期的,不知道是金文还是甲骨文,但其灵韵十足,看到就能理解意思:
人……为什么不能看到自己?
“人为什么看不到自己?不对啊,人能看到……”
卫然心里的想法停住了。
客观上来说,别说人了,大部分生物都无法完整的,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全貌。
人之所以能看到自己,是因为镜子。
镜子反射出来的光,使人的眼睛重新接受到完整的认知,进而确定了自己的模样。
如果没有镜子,从出生到死亡,人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自己的模样,只能看到对方的……
“反射的光,人……光序,看不到……”
贝壳上的文字让卫然伫立良久,却一无所获。
只感觉隐隐把握住了什么,却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收起了贝壳,继续往前,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却不知出现在哪里。
从这里开始,卫然行走的十分缓慢,仔细的寻找着下一个贝壳。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贝壳。
只是这个贝壳,在一个阴影下面。
怀着不可直视神的想法,卫然谨慎的,悄悄的从地面阴影判断,很快有了一个大致的感觉。
前方似乎是一个大门,贝壳就在门的顶端的阴影处。
小心抬头,卫然见到了一个难以形容的门。
它有两根柱子,很像古希腊时代的柱门。
但上面却不是弧形,而是一根横梁,方方正正,就像是华国古代的某种门。
柱子的浮雕很有西式风格,横梁上却刻着看不懂的,类似甲骨文的文字。
这些还都不算什么,横梁上方还有一个三角形。
离得远,看不清楚雕刻,仅是风格让卫然感觉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就像是儿童随手搭建的积木。
顾不得多想,他捡起贝壳,上面的文字让他呼吸都停滞了一会。
这是现代汉字和英文的组合。
意思不用翻译就呈现在了脑海:
最初的镜子……是什么?
问题是汉文,而英文里充斥着令人反感的回复:
“第一块镜子是十九世纪诞生的,在我们……”
整个贝壳后面大部分都被他的话占据,大量的人名地名让卫然没有丝毫兴趣。
镀银镜的历史卫然还是知道的,但这问题中的第一块镜子,显然不是问镀银镜子这件事物。
镜子这种东西种类很多,他拿着其中一样叽叽歪歪半天,也不知道这种答非所问,能让他有什么得意的?
得意。
卫然从那种翘着勾角的子母中,感受到了一种得意。
他很快不再去想这个问题,而是认真的思考最开始那句话。
最初的镜子是什么玩意?
以自己的国度来说,古代是铜镜,铜镜的历史很长很长,更早的是青铜镜。
听说,还有石镜,石器时代已经是无知贫瘠的自己,知道的最久远的事情了,还是无聊的时候得到的闲暇知识。
更往前还能是什么?
卫然一时半会没想到,他总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但就是串联不起来。
收回贝壳,他准备继续往前。
已经到了这个怪异的门前了,便准备继续往前。
到了门口,他终于体会到了一种宏大。
这个门的柱子就很脚下的白沙一样,白的细腻,白的光滑。
一根柱子看起来至少有十几米粗,上面的浮雕都是波纹,不明白有什么意义。
至于最上方,则已经看不到了,似乎有一层蒙蒙的光,晕照着那里。
卫然继续往前看,看到了白沙浅浅的,不断往下。
与现在站立齐平的地方,则是水。
清澈,见底。
顺着水波,见远方如海市蜃楼一样梦幻,那边似乎有一个热闹的世界。
只是一眼,卫然就心中一喜,见到了浅水白沙之上,搁浅着破旧的沉船。
船开裂的地方,大量的金币,珠宝散露着,没人认领。
远方的世界中似乎不在乎这些财富。
他们纯洁,善良,偶尔路过的美女着着轻纱,细嫩的脚踝踩在白沙之上,光洁优雅。
下意识的,卫然就像沉船走去。
水温温中带点清凉。
只是,卫然感觉晃动的水波上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低头,只见自己的倒影和自己相视。
清澈到如一面镜子般的水上,自己的倒影在波纹荡漾中身体,脸色,尽数扭曲。
他……
露出了微笑。
瞬息间,卫然感觉刚没过脚腕的水,如冰一样,刺骨寒彻!
最初的镜子是水!
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念头,可自己的思绪就好像随着冷而冻僵了一样,缓慢。
更是在水波倒映的笑容中,感觉自己被抽离了什么。
“嗡……”
一道低沉,持续,就像钟声敲响的声音突兀出现在脑海。
卫然看到水中的倒影像镜子一样破碎,他的笑容转为愤怒,像歇斯底里一样伸出双手,疯狂的要抓向自己。
可自己,却明明没有任何动作。
身后的门,眼前的白沙浅湾,远处的世界,全都轰然破碎。
卫然感觉自己没有任何动作,却仿佛经历了一次穿行,直到眼前的世界重新组成,才敢呼吸,才敢颤抖。
他发现,自己就站在巨鲸旁边,泪水控制不住的往下落着。
远处哪里有什么门,白沙之上是一个纯净到剔透的冰。
这块冰,就好像镜子。
嗡嗡声仍在耳边回荡,然后戛然而止,它彻底的失去了生命,仅存的灵性消耗殆尽。
一个虎鲸的智慧相当于十五六岁的少年,卫然不知道眼前的它是序列几,序列药剂会不会对智慧有进一步提升。
但他能听出来对方的善意,死亡前最后的声音,是劝自己快点离开。
它已经,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