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且娇且妖(穿书)》
晚来风徐/文
(071)
这回赵昂可没有上次的待遇,景成帝并没有任何平易近人的表示,就端肃庄严地坐在地屏宝座上,居高临下、冷漠疏离的望着赵昂,虽不算多冷酷,却也没什么感情的问:“不是说病了?病了怎么不好好养着。”
“儿臣无碍,多谢父皇关心。”
呵,他说无碍那就无碍,身体是自己的,他若自己都不珍惜,还指望着谁替他珍惜?
景成帝不置可否,连问他此来为何都懒得问了。
诚如自己所说,“知罪”二字说得未免太多,他说得不腻,自己听得都厌烦了。
光知道有什么用?谁人有无限度的耐心和容忍,会许他一次次明知顾犯,错了再错,甚至错上加错?
圣贤没少教导要知行合一,就算人非圣贤,不可能做得那么完美,也不能他这堂堂太子竟连个寻常子弟都不如。
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做一国之君?
景成帝不肯给赵昂台阶下,赵昂只能忍羞含耻的自己开口:“父皇,舅父上了折子,愿意替三表妹谢罪,并且外祖母晕厥数回,太医回报,似有卒中之兆。”
他这个太子还真够忙的,跪太庙自省,高烧养病,竟也没闲着,可惜,这些事看似芜杂,却件件桩桩离不了他自己,离不了一个“徐”家。
景成帝仍旧不冷不热的看向赵昂:“你来见朕,是来向朕述说徐家有多可怜,有多值得同情的吗?”
“儿臣……不敢,只是想请旨,亲自去探望外祖母,同时,也是亲自向舅父说说表妹的事。”
景成帝一点儿都不赞成。
徐三做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诬告要比她亲手谋害徐后还罪不可恕。
她诬告的还只是姚黄,一旦纵容,旁人有样学样,下回诬告的便是朝廷重臣。
因为诬告了一个姚黄,便上下翻覆,牵扯进了无数的人力、物力,若换成重臣,国力损耗只会更巨。
太子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去安抚徐家,偏袒之私心未免太过明显,着实不可取。
景成帝轻嘲一声,道:“表妹,叫得如此亲昵,又如此牵肠挂肚,看来当初朕错点了鸳鸯谱,合该把她赐给你为妃才是。”
赵昂一噎。
他看的不是徐表妹的情份和颜面,而是徐家,还有母后的情份和颜面,真让他娶徐表妹,他自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景成帝冷呵一声道:“你心心念念都是你母后的病,因她至今未醒,你忧心如焚,神魂俱碎,可对着始作俑者、罪魁祸首,反过来你又满是同情和滥情。你是不是忘了?那固然是你的母后,可她遭此劫难,最大的苦主是朕?你以为你能代朕,代你母后,原谅、宽宥并赦免徐家和你那位好表妹?”
经过这两天的深刻反思,赵昂还真有点儿心得,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懂事、听话、顺伏,也不再动辄是“儿臣省得,儿臣知错”,反而忖度着辩驳道:“徐表妹固然罪该万死,可外祖母年纪已老,母后已然病笃,儿臣实在不忍心看她老人家……”
赵昂哽咽了一声,说不下去了。
如若母后神智恢复,相信她绝不会怪表妹。
景成帝实在是对赵昂无语。
他说了,受伤的是徐后,苦主还是他呢,谁能代替他原谅或赦免凶手?
或者徐后自己可以不计较,却也并非她宽宏大度,不过是因为那是她的亲人。可如果换成凶手是姚黄或是别的闺秀,徐后还有这份悲悯么?
凡事都以人情做准则,这世道得乱成什么样?
他不无嘲弄的道:“朕实在应该夸你一句,你真的很能体谅别人的心情。”
赵昂木然,却只有心惊。
这话可真不像好话。
“徐老夫人其情可悯,因为她是你母后的母亲,那么旁人呢?她们也是别人最亲的母亲,别人最疼爱的掌珠,你在对旁人残酷、无情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的亲人该有多么的痛彻肺腑?做事不循公理,只循私情,是不是还想让人怨怼的质问你一句:何以他们没有个位高权重、一手遮天的太子殿下做血脉姻亲?”熊猫小说网首发l https://www. https://m.
赵昂明白景成帝的意思,可他沉重的磕下头去,道:“父皇,儿臣明白您教导儿臣的一片苦心,但母后已然如此,儿臣岂会不心痛?可再心痛,也只能像您说的尽人事,听天命。但外祖母则不然,只要饶过徐表妹,只要赦免徐家,她老人家便可以不必再承受这样的折磨……儿臣已经快要失去母后,不能再失去更多的亲人。父皇,儿臣知道您不爱听,那儿臣就再说最后一次,这回,儿臣真的知错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景成帝沉默的望着赵昂。
说他什么好呢?
说他深情,可他轻巧巧一句“母后已然如此”,就算是放弃了生他养他,爱他疼他,替他撑腰,替他殚精竭虑苦心筹谋的母亲。
就差再直白的说句“逝者已已,生者还要长存”了。
可说他薄情,他又太过滥情,徐家再有利用价值,值当他拿太子的荣辱去保吗?还为了徐三那样一个蠢人?
说他冥顽不灵,他还知道“下不为例”,说到底,他困于“情”之一字,以至于善恶是非的标准都降低了。
不过,往积极乐观的方面想,一个良善的,多情的,深情的赵昂,总好过一个恶毒的、薄情的、寡义的赵昂。
景成帝开口道:“朕准了,徐三姑娘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赐她皇觉寺落发出家,权当替你母后赎罪。徐家削爵……”
赵昂一震。
景成帝望着他,似乎在等他开口。
赵昂终是垂下头,没发一言。
景成帝心道,他倒还知道适可而止,没变本加厉,贪心不足。
他凉薄的道:“太傅教导无方,免去太傅之职,以后,朕会另替你寻传道授业之师。”
赵昂猛的抬头:“父皇……”
是他的错,他认,可是太傅……
景成帝神色自若的望着他,对于赵昂的反应毫不吃惊,哪怕他说出再无廉耻的话,也毫不意外的泰然模样。
怎么?他觉得不公平?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如此不成器,自己没处死魏充就已经是心慈手软。
好好一个儿子交到他手里,便是没有经天纬地之材,也不该连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通?
可他教出了这么个不辩是非,不明善恶,不分轻重,只知道人情,一味软善的太子,没砍了他的脑袋就已经是自己仁慈。
赵昂终究没能启齿。
他到底还有自尊心和羞耻心,因自己之故,连累徐家和魏家是必然的事,他有什么脸说情?
看来这两天,不只自己在反省,父皇也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在自己为徐家说情的那一瞬,自己就已经消耗掉了在父皇跟前所有的情份。
赵昂感受到了来自于内心深处的颤栗。
尽管父皇并没露出要废太子的意思,可他却隐约觉得,自己在父皇那里,从先前的“可圈可点”已经沦落到了“不可救药”。
景成帝继续道:“自即日起,你便禁足三月,闭门思过吧。”
赵昂沉重的垂下脖颈,有一种大势已去的尘埃落定,他喃喃道:“是。”
这是变相的不废而废吧?
他很茫然,也很委屈,却又有一种执拗的不甘心。
他承认自己有错,却不觉得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又有多不可原谅。
如果身为太子,他连自己的亲人、师友都不能庇护,那他做这个太子又有何意义?
自己纵是太子,是臣,可自己也还是父皇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网开一面,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为什么父皇就如此咄咄逼人,不肯有一丝一毫的通融?
姚黄已经做好了把延和殿坐穿的心理准备,不成想三天后,骆安知会姚黄:“姚姑娘,您收拾一下,如果身体无恙,咱家明日派人送你回府。”
幸福来得太快,姚黄简直不太相信,她愣怔的问:“我真的可以回府了?”
骆安陪笑:“这个自然,奴才哪儿敢自说自话。”
“那,可是案子破了?”
到底谁是凶手?
骆安好笑的道:“陛下一向公允廉正,不会循私,您不是亲眼见识过了?”
如果陛下不放人,他哪儿敢自作主张?
姚黄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管它谁是凶手呢,不问就不问吧,横竖她是光明正大的回府,总不用背负谋害皇后的污名了。即使抻到了伤处,姚黄也毫无痛色,欢欢喜喜的趿上鞋,对骆安道:“走吧。”
“……”骆安道:“姑娘不再看看有没有落下的东西?”
而且,他刚才说了是“明日”啊。
“不用,我怎么来的,骆总管会不清楚?是我在这白吃白喝白用了这么长时间,这帐,等回头……和我阿爹阿娘算吧。”
骆安看她真是没心没肺,只得笑着摇头,吩咐小福子:“替姚姑娘收拾收拾。”
宫里从来只有好东西,没有差的,姚黄虽住在后殿,但一应物什俱是照着最上等最华贵的来的。且她用过,自然就都归她所有。
姚黄眼见小福子把什么靶镜、梳子、茶盏、首饰悉数往包袱里收,急得直哎哎:“别收别收啊,这是做什么,这些不是我的东西。”
骆安道:“姚姑娘,这是陛下的赏赐。”
姚黄没词了。
得,她用过了,估计也没人愿意用,说不定还嫌硌应,那她就拿着吧,还是那句话,大不了回头让姚阔夫妻往里填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