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且娇且妖(穿书)》
晚来风徐/文
(081)
魏朝阳急匆匆的进府,正和长兄魏逐风走了个对脸,他下意识的以袖掩面就想跑。
长兄如父,魏逐风待他十分严苛,反倒是魏充平日里忙,偶尔逮着机会数落魏朝阳两句,远没有魏逐风教训他的次数多。
魏逐风叫住魏朝阳道:“你去哪儿了?”
魏朝阳只得转身腾挪过来,躬身一揖:“大哥。”
一副低眉顺眼、乖巧听话的模样。
魏逐风忍不住教训他:“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别成天和人鬼混?好歹也懂点儿事,晨昏定省,这是为人子女的本份,你就算做做样子,也得勤往父亲那里多跑几趟吧?”
魏朝阳有些不愤的道:“我怎么鬼混了?还不是徐春和最近心情不好,太子殿下又在宫里出不来,我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总得安慰安慰他不是吗?”
他略带委屈的道:“我不是不想给父亲侍疾,可父亲一见到我就要考问我功课。”
魏逐风微微叹气:“你的功课不该好好抓抓吗?也老大不小了,还这样文不成武不就,将来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
“……没……不是有父亲和兄长吗?”他蔫耷耷的道:“其实,我正想去找大哥。”
“什么事?”
“徐春和的妹妹徐二姑娘不是在宫里和妹妹一处给皇后娘娘侍疾吗?前两天,他给徐二姑娘送东西,太子殿下向他透了几句话。”
魏逐风一凛。
魏紫焉进宫,他和魏充虽然放心,可到底隔着高高的宫墙,父亲又在府里养病,他出入宫禁不便,是以很多消息都不便交通往来。
以前或者还有太子殿下可以帮忙传话,可最近他也在禁足当中,因此魏紫焉一入宫门深似海,竟是半点消息不闻。
如今太子殿下特意把消息透露给徐盛,难不成是要紧的大事?
魏逐风四下看了眼,对魏朝阳道:“你跟我去书房里说。”
兄弟俩去的是魏充的书房。熊猫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魏充如今卸任太傅之职,但尚书令的职位还在,可因养病,攀高踩低的大有人在,看风向做事的更在多数,他也不好这个时候顶风还和群臣往来,是以十分清闲。
见两个儿子相携而来,还挺高兴,招呼着道:“来,瞧瞧为父写的这幅字如何?”
魏逐风凑过来认真看,魏朝阳则有点儿坐不住,待魏逐风有理有据地吹捧过魏充之后,这才说明来意。
魏充神情一肃,看向魏朝阳道:“殿下都说了些什么?”
魏朝阳道:“徐春和就说了两句,一是皇后娘娘已醒,二是陛下已知宫中上下流传此是魏姑娘以己肉入药之功。”
魏充惊呼了一声:“什么?以己肉入药,她……可真是糊涂。”
就算信了这种无稽之谈,也不能以身试险?
若误打误撞,真的救治好了皇后娘娘还好,万一……呢?
再则,她一个姑娘家,身体发肤,岂能轻易毁损?
魏逐风也大皱眉头。
他倒很能理解魏紫焉的所作所为,还是那句话,年纪相近,心思相似,妹妹想要“富贵险中求”,一点儿都不可耻,他很支持。
就算她并不为真的流传什么孝名,只是沽名钓誉吧,可这种事其实很容易操作,一旦声名彰显,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事。
可坏就坏在,名声传出去了,她人还在宫里,却已经被陛下知晓。
简直无法收场。
魏充背手,在书房里转了好几个圈。
魏朝阳觉得头晕。
他就是个传话的,虽说也惦记、担心魏紫焉,可他自知没什么本事,既不能力挽狂澜,也不能救人于危难,横竖有父兄,所以他尽可以袖手做个富贵闲人。
他甚至觉得自己话已经带到,便已经大功告成,剩下的就只管交给父兄,他便可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可父兄都一脸沉郁,一时他也不敢走。
魏逐风打断了僵硬的气氛,对魏充道:“父亲,既然陛下并未降罪,显见得小妹人身安全无虞。”
那倒也是,但仍旧只是自我安慰、自欺欺人之词罢了。
魏充不相信景成帝是个容易被糊弄的昏庸之辈,以己肉入药这事,魏紫焉肯定是夸大了的,她未必能瞒得过陛下。
若陛下明察秋毫,当场发落,顶多是罪责魏紫焉一人。
可现在陛下隐忍不发,就没法预料他到底想做什么了?是想把自己,把长子一并牵涉其中,一网打尽?
魏逐风也觉得这事棘手,他道:“肯定会有御史弹劾父亲,父亲要想好如何自辩。”
光自辩肯定是不够的,但魏充也不甘心坐以待毙,他一连写了好几封信,让人送出府去。
大朝会上,御史台的一位年轻御史蒋荇当众奏禀,弹劾前太傅,如今的尚书令魏充“教女不严,妖言惑众”。
说声“教女不严”,这罪名魏充还是认的,可若说他“妖言惑众”,他抵死也不会认。
如今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魏充掌珠割肉救治皇后之事。
众人私下里对此各有非议。
有说这位魏姑娘心机深的,也有说魏姑娘恰逢其会的,更有人说怕是这位魏姑娘是真正的天命太子妃。
不然怎么早没人想起此等偏方?怎么单就这时候她用过之后,皇后娘娘便醒了呢?
是以蒋荇一冒头,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众说纷纭。
“抱病”多日的魏充不得不站出来,道:“自小女进宫为皇后娘娘侍疾,臣已有近半月不曾与之相见,今有流言蜚语沸沸扬扬,令人惶惑不安,臣实是不知真假,还请陛下公断。”
景成帝神色淡然的道:“属实有这事儿。”
不用推脱,这好事就是你们家闺女做的。
魏充怔了下,面现沉痛之色,脱下冠帽,跪下道:“微臣羞愧难当,还请陛下降罪。”
景成帝不置可否。
有人便站出来为魏充说话道:“陛下,割肉救人,古已有之,魏姑娘此举并不算特立独行。且魏姑娘一片诚心和孝心,方能感动上苍,也才使得皇后娘娘清醒,这是大功一件,怎么能降罪呢?”
景成帝一脸的深以为然。
蒋荇却愤然的道:“诸位也都是饱读诗书之人,不会不知道割肉救人不过是愚夫愚妇们的浅识短见,怎么能奉为圭臬?若此举成风,要郎中何用?有病了不用诊脉开方,割块亲人的肉吃下去就行了?”
景成帝微微颔首,一副十分赞同的模样。
众人听罢蒋荇的话,不由得都打了个激灵。
这特么的,还真是。
人肉入药这话,当成闲谈听听就罢了,真要想一想,再去做一做,怎么这么恶心呢?
有人道:“蒋御史这话未免有些绝对,且不说古代医典里曾有‘人肉治瘵疾’的记载,就说如今也有魏姑娘效法先贤的现成实例,怎么能说愚夫愚妇们的浅识短见?再说了,不过是非常之时非常之法,岂会人人效仿,蔚然成风?”
蒋荇冷笑一声,道:“古代医典里的记载,就一定都是对的吗?一例两例,不过是孤例,何以便能推断出人肉入药可治顽疾?我倒听闻令堂卧床多年,医药无效,只能聊以续命。令堂一到夏季,便有褥疮之苦,痛极哀号,声震半里之遥。这可以称得上你说的非常之时非常之法了吧?曾兄向来以孝闻名,不如也割一块股肉,为令堂治疾?”
这人立刻就结巴了:“书,书上记载,都是孝媳、孝妇所为。”
他一个大男人,又为朝作官,岂能自损身体?
蒋荇道:“那好办啊,曾兄也有妻妾数人,逐一效仿,万一能使得令堂痊愈,岂不是功德一件?到那时,我蒋某才肯承认人肉入药,不是歪理邪说。”
一时诸人都把殷切的目光投向了这位姓曾的官员身上。
他脑袋发胀,嗡嗡作响,半晌也只是嗫喏着,无以成言。
试,倒是可以试试,横竖割的又不是他的肉,可万一无效,岂不是自打自脸?这算不算欺君啊?再看一眼景成帝,他面带微笑,似乎下一刻就要下道圣谕:准。
蒋荇轻蔑的看他一眼,知道他不敢,又向诸臣道:“天法自然,而生万物,人以五谷杂粮为生,有牛羊鸡豚佐菜,还算是天道,可同类相食,禽兽都不屑为之。人是万物之灵,却禽兽不如,还有比这更令人发指的事吗?”
诸人皆摇头:“哪儿能呢,同类相信,还能算是人吗?”
蒋荇又朝向景成帝,道:“臣请陛下降重罪于魏充,以免愚人争相效仿。若此风蔚然,道德伦理何在?”
说到最后,已经是痛心疾首。
朝臣们像是开了锅的沸水,一时议论纷纷。原先夸赞过魏紫焉的人这会儿也犹豫起来,有那性急的已经开始反水。
这时有人看不过去,挺身而出道:“且不论魏姑娘救治皇后娘娘这事是功是过,这毕竟是魏氏女一个小姑娘家的小心思,怎么也不该怪罪到魏大人头上。”
景成帝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呵了一声,朝着一旁的起居舍人宋邡道:“朕记得半月之前,因姚氏女有谋害皇后之嫌,弹劾姚阔的折子足有两尺多高,当时诸位朝臣们是怎么说的来着?”
宋邡是专门记录景成帝言行的,当日之事历历在目。当下起身回禀道:“臣记得就是这位杨大人说,‘养不教,父之过’。”
景成帝抽出一本折子来,掷到杨仂跟前,道:“朕素闻杨卿锦心绣口,做得一手华章,且素有辩才,昔年更是满京城无一败绩。那么‘养不教,父之过’的辩题,你想怎么应答朕呢?”
那是弹劾杨仂次子恃权圈地的折子。
杨仂仿佛被淋了一头开水的斗鸡,再无半点儿斗志,他匍匐在地,抓过折子,一目十行的看完,登时面如土色,哑口无言。
谁也不是干净得如同莲花般洁净无淤,既如此,又何必争相往他人身上泼脏水,到了自己就吱唔不言,顾左右而言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