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且娇且妖(穿书)》
晚来风徐/文
(113)
赵昂这么识时务,姚黄为什么不答应?
她道:“那要看你有多大的诚意了。”
这话也正是赵昂想说的,他问姚黄:“你想做什么?遇到的最大难题又是什么?”
姚黄盯着他,似在考量他是否真心。
赵昂嘲弄的道:“怎么,你怕我尽知你的计划,会撬了你的生意?”
姚黄轻笑,道:“天下生财的门路多了,我还不至于自大到只许我一个人发财,而不许别人发财的地步。这天下是天下人的,生意自然也是同理,怎么可能我一个人把天下的生意做尽,银子赚尽?你要有本事,大可以自成一统,我只有乐见的份。”
总之绝不会像他一样小肚鸡肠。
赵昂想不到姚黄居然说出这样气势恢宏的话来。
一个女人罢了,还是个未经世事和风雨的小姑娘,她居然能说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生意也是天下人的生意”这样的话。
他不禁反思,难不成自己的境界真的太低了?他都做不到真正的爱民如子,也做不到真正的以己推人,更做不到真正的仁爱。
可姚黄随随便便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并不是她一时的虚荣和势利,也非沽名钓誉,而是这种想法在她那里早就根深蒂固。
姚黄没瞒他,道:“我原本是租一处矿场,但我亲自去实地看了看……”
她一摇头:“煤矿资源丰富是不可否认的,可是矿场太过简陋,条件太过恶劣,技术也太落后。所以我想买一处矿山。”
赵昂不怀疑她财大气粗,但他不确定姚黄有这个本事:“你怎么敢保证你买的那处矿山一定有煤矿?”
自然是找有经验的人探测过了才买,不然她银子多的没处花啊?
赵昂越发惊骇了:“你连探测何处有矿的本事都有?”
这还是姚黄吗?这是妖怪吧?
姚黄噗哧一声笑出声,嘲弄的道:“不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我当然没这个本事了,可是甘州这地儿有这样本事的不说一抓一大把,但也大有人在吧?谁说什么事我都得在行了?我就不能求助于人吗?我便浑身是铁,又能碾多少颗钉?想当年何公子也不是凡事都亲力亲为吧?”
他身边替他出谋划策的少了?替他为虎作伥的少了?替他发声的少了?居然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来,真是可笑。
赵昂脸微微一红。
这道理他当然懂,可他不过是一时脑子发懵,还真当姚黄无所不能了。
还不是徐盛和魏逐风把她吹捧得太过了?以至于连他都受了影响,失去了最基本最正常的判断。
他稍微收敛了一下窘迫的情绪,道:“好,你的设想不错,那么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甘州知府不同意。”
赵昂:“……”
煤矿如今还不像铁矿那样,被官府统控的那么严,但个人想要私采,要求和标准也十分严格。所以姚黄四处求人,始终不得门路。
赵昂沉吟着道:“这个……我或许有办法。”
“但闻其详。”
这就是赵昂彰显诚意的时候了。
魏充从前是太子太傅、中书令,甘州知府与他渊源、交情都颇深。所以赵昂以魏充的名义求甘州知府,远要比姚黄出面要顺畅得多。
有了赵昂的襄助,姚黄在甘州买地的事进展的很顺利。
甘州知府在宴请之时,拍着赵昂的肩膀道:“何公子不愧是太傅信重之人,年纪虽轻,却头脑灵活,想法新颖,且我听你谈吐不俗,满腹经纶,将来定然前途不可限量。”www.九九^九)xs(.co^m
赵昂逊谢:“世伯谬赞,子扬青涩,还需多加历炼。”
甘州知府大笑道:“年轻人谦逊是好事,可也不要一味的推脱啊。”
赵昂陪着甘州知府一盅酒,瞥了一眼陪在末席的姚黄。
不是他谦虚,而是他当真不敢居功,那些说服甘州知府的点子、主意、想法,可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要推首功,自然应当是姚黄。
可姚黄却难得的安静如鸡,把这人前风光显盛的机会凭白让给了赵昂。
赵昂也虚荣,自然爱听别人赞赏的好话,可他还有男人的自尊心和廉耻心呢,抢一个女人的功劳,他做不到心安理得。
但姚黄仿佛并不在意。
真是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是这样的人呢?
以前只知道她骄纵任性,轻佻浮浅,凡事都要抓尖逞强,从来不知道涵养和韬晦是何物。可她如今竟隐隐有稳坐军中帐,运筹帷幄的大将风度。
该她冲风陷阵的时候,她比阵前卒子都勇猛和无畏。
连甘州知府都已经听说了姚黄的名号,毕竟她在甘州这些日子,一点点儿往知府衙门里锲关系,几乎凡是能在他跟前说上话的人,她都请过来了。
有没有效果另说,但起码她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韧劲,让男人都佩服。
可该她退隐的时候,她退得干净利索,没有一点儿不舍。
就像现在,她把主场完完全全的交给赵昂,她则成了跟在他身后的影子,只剩下默默的支持(怂恿),脸上是完完全全的信任。
但凡心志薄弱一点儿的,都能被她激得头脑发热,为她上刀山上火海,肝脑涂地,死而后已,还心甘情愿。
甘州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姚黄便带人先回北蒙关。招工、探矿、采矿是后续要处理的大工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她很明白赵昂的确想分一杯羹,也很明白,他除了这点儿私心外,未必有什么好心。
甚至他铲除姚阔之贼心不死,两人暂时的结盟并不代表着以后真的能化干戈为玉帛。
可人谁没有私心?她不也想利用他?
她不在乎自己的把柄被赵昂抓着,相反,她早给自己留了退路。
没有告诉赵昂的是,她并非是心血来潮,一意孤行,也不是非他赵昂不可。
她早就通过许襄向景成帝递交了她的设想和计划,承诺会尽量保证高效、安全地采煤,也会按例上缴高额的税赋。
没有赵昂,甘州的事也不是办不成。
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用景成帝这最后一张底牌,毕竟人情债难还。
可赵昂不一样,彼此不过是相互利用,就是将来撕破脸了,姚黄也丝毫没有良心上的不安和跨越不过去的障碍。
相信他也一样,大家彼此彼此。
姚黄回到北蒙关就病了,其实在路上就有点儿头晕,流鼻涕,回到北蒙关之后便发起了高热。
高壑对此十分的歉疚,他径直到姚阔跟前负荆请罪:“都是季磊没能照顾好姚姑娘,还请大将军责罚。”
姚阔虽然心疼姚黄,却也不会随便迁怒高壑,人吃五谷杂粮,哪儿有不生病的?这哪儿能怨怪高壑?
伸手扶他起来,姚阔道:“你这是做什么?牡丹病了,我自然心疼,可这也是她数月在外,失于调养,又过度耗费心神所致,和你有什么关系?快起来。”
这大冷天,他只穿着单衣,背着荆条,是真不心疼他自己啊。
这傻小子,本来就没人心疼,他还这么作贱自己,那哪儿成?
边说边命人拿自己的衣裳来,替高壑披上。
待高壑站起身,姚阔让他坐了,命人奉茶,这才问起在甘州的事。
听说赵昂赶过去,到底还是掺和了一脚,姚阔不置可否。
他对赵昂的感受十分复杂,一时也揣摩不透这位少年储君的心思。
感激他解了牡丹的燃眉之急?可他那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但也不能因为一己揣测就否定了他的确有功。
他不问,高壑便不说,姚阔看了高壑一眼,问:“你觉得太子殿下有多少诚意想和牡丹做生意?”
高壑不敢笃定,垂眸了一瞬,道:“情势所逼,不应不行。与其关心他究竟有多少诚意,不如想想日后的对策。”
姚阔挠了挠头,道:“难。”赵昂是君,自己是臣,臣对君,先天就矮了一头,不占优势。
怎么应对?难不成时刻准备着造反?
他们两个在这儿相对发愁,苦思对策不提,没几天,于孟生晃晃荡荡的前来姚府探病。
姚黄烧了两天,这会儿已经退了烧,除了精神不大好,还有点儿咳嗽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听说于孟生来了,待要不见,又怕这些日子自己不在北蒙关,他那里有什么要紧事。想了想,还是撑着有些虚弱的病体到了花厅。
于孟生正背手在院子里观赏一棵落满雪的枯树。
他是没什么诗情画意的,不过不愿意坐在花厅里,那里太暖和,而且干巴巴的坐着怪没意思的。
忽见姚黄一边轻声咳嗽一边过来,忙道:“哎,我说你怎么跑出来了?别病没好,又被冷风吹着了。我来也没什么要紧事,你能见就见,不能见就让人给我传个话得了。”
姚黄避开风口,又咳了两声,这才道:“不碍的,已经不要紧了,进去说话。”
于孟生殷勤的替姚黄打起门帘,就差再扶她一把了。
姚黄坐了,道:“我还没谢你呢,何公子的事,多亏你警醒,又提前给我送了信儿。”
于孟生嗨了一声,道:“我也是误打误撞,想着他既然刻意来寻你,一味的瞒、避也不是事儿。与其被动等他先出手,不如咱们先发制人。怎么样了?”
“互相利用呗,看谁笑到最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于孟生瞅着姚黄,眼神里满是戏谑,道:“我说,你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比这位太子殿下呢?我可替你试过了,他说不是你男人。”
姚黄真是气到吐血,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不过想到于孟生土匪一样的作风,定然把个赵昂噎了个够呛,她又觉得好笑。
她道:“等我有了男人,定然先知会你,如何?我说你能不能少操这份闲心?你来是干吗的?要就是为了气我,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请吧。”
说时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于孟生嘿笑了一声,道:“看你这矫情劲儿,我不也想早点儿替你正个名嘛,你说这又过了一年,你又老了一岁……”
姚黄:“……”她啐他:“好像说得你不老似的,我长一岁,你倒一岁?”
于孟生识时务的打住话头,振振有词的道:“人谁不老?我这不就来催你了,你看眼瞅着要过年了,不管有钱没钱,娶了媳妇好过年嘛。”
姚黄倒是把斗嘴这茬先放下,感兴趣的望过来,问:“贺姑娘答应你的求亲了?”
于孟生一拔胸脯:“那是,她不答应也得答应,老子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姚黄怎么那么不信呢,这是什么年代?
他是够不要脸的,可贺姑娘没那么开放吧?
于孟生一摆手:“总之就是,我缺个媒人。”
姚黄感慨的道:“行,我会问问贺姑娘,她若愿意,我定然极力促成这桩姻缘。”
赵昂随后启程回到泾安县,进城的时候正赶上腊月二十三小年。
城里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扫房的扫房,准备过年的各种点心和肉食,小孩子们穿着厚厚的冬衣,三五成群的在街上放爆竹,颇有点儿要过年的热闹气氛。
赵昂不禁有些感慨。
俗语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一定道理的,就比如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以前在宫里,过年的仪式、礼仪要比当下繁琐、隆重得多,可他那时就是个旁观者,很少有让他亲自动手的时候,所以再热闹,也总带着居高临下,事不关己的淡薄。
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小家,凡事再没有父皇、母后替他支撑,也没有一众底下人替他张罗,他反倒空前的充实,有更热情的参与感。
魏紫焉听说他回来了,喜出望外,赵昂不在家,她既担心他的冷暖衣食,又倍感寂寞孤凄,越到年节,越是思念京城和母亲父兄,赵昂就越发成了她唯一的指望和依靠。
她扶着丫鬟的手迎出来,正和赵昂走了个对脸。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这让魏紫焉激动不已。可多年的习惯使然,她不会特别外放的表达感情,反倒越是感情深刻,她越自矜。
脸颊微微发热,魏紫焉不由得轻声道:“表哥,你回来了?”
赵昂看见魏紫焉也有点儿激动和兴奋,他紧走几步上前:“表妹——”
魏紫焉心扑通扑通直跳,眼看他已经近在咫尺,不由得羞涩的垂下头。
赵昂的热情立时受到了打击,对着魏紫焉,那种世家公子、闺秀的矜持自然而然的就回到了两人身上,数月分别的相思之苦也不由自主地全被收敛到了心底。
赵昂在距离魏紫焉几步远的地方站住,敛了笑意,又端出人前太子殿下的款来,端端正正的道:“嗯,这些日子我不在,你辛苦了。”
魏紫焉朝他屈膝一福,十分自然的谦逊道:“表哥出门在外,不知比我辛苦几倍,我在家清闲无事,不敢谈辛苦。表哥,外面冷,还是进去吧。”
于是赵昂想好了的,见面就热情相拥,和魏紫焉执杯对酒,一吐胸中块磊的欲/望,就这样被冰雪浇熄,全哑了。
不容否认,魏紫焉是个尽职尽责的贤妻,赵昂甫一进门,她便让人备了热水,命丫鬟服侍他沐浴。等他沐浴出来,桌上早就摆好了热腾腾的饭食。
赵昂心里还是暖烘烘的。
在外头这些日子,他没少受冻,没少吃苦,饭也吃得不大顺意,好容易回到家里,只闻着熟悉的饭香,他就有一种心理上的舒适和懈怠。
魏紫焉亲自替他倒了一盅酒,温婉浅笑:“外头天寒地冻,表哥略饮两盅酒暖暖身子,不过不能多喝。”
酒是京城来的,温软淳香,却不似当地的烧刀子浓烈。
赵昂一口灌了一盅,却有意犹未尽之意。
这酒喝得不畅快。
魏紫焉将亲手布好的菜递到他跟前,道:“空腹喝酒易醉,表哥吃菜。”
两人除了有限的交流,下剩的时间便禀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在沉默中度过。
用罢饭,魏紫焉又过来请赵昂:“表哥一路辛苦,我已经让人铺好了床,表哥好好歇息。”
赵昂是一鼓作气,再三衰,三而竭,最后也只能顺着魏紫焉的意思,一头倒到榻上。
自有丫鬟替他脱了鞋袜,魏紫焉轻巧而温柔的替他盖上棉被。怕扰了他,又放下床帐,而后蹑手蹑脚的离去。
赵昂有些赌气的阖眼,没过一会儿,终究敌不住困意,憨然睡去。
等到第二天一早,面对魏紫焉千篇一律的说辞,他早就没了昨日热情。
再开口,已经克制了许多:“这次出门,我去了好多地方。”
魏紫焉点头,一脸的心疼和关切:“这一路想必十分艰难。”
“……还好。”
赵昂回答得有些艰难,他发现很多话都没法和魏紫焉说。
若他提到“北蒙关”,必然要提到姚黄。
可若提到姚黄,他又该怎么解释他和姚黄的合作?
魏紫焉不会理解的,她再贤良淑德,可基于女人的小性和醋性,她也容不下她们夫妻,他的世界里多一个姚黄。
好在魏紫焉也没深问,她固然对赵昂的大事感兴趣,可她受过行路之苦,如今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还有,这大半年来,她所接触到的全是百姓乡邻之间鸡毛蒜皮的琐事,实在没什么可问的。赵昂这趟出门,顶多就是见的人更多一些,见闻更广一些,而已。
赵昂闲得实在无聊,只好推脱去书房处理公务。大抵看他闲得颇有些不耐烦,魏紫焉便道:“我替表哥抚首曲子吧?”
赵昂:“……好啊。”
“我最近画了两幅寒梅图,表哥帮我指点指点?”
“好……”
但无人之际,赵昂打了个呵欠。
人真是奇怪,出门这些日子,明明神经高度紧张,大脑高速运转,心身极度疲惫,可他整个人都十分兴奋,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和热情。
可是现在,高床软卧,安逸悠闲,他怎么觉得这么无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