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且娇且妖(穿书)》
晚来风徐/文
(109)
于孟生啐了一声,义愤填膺的道:“不知人伦的畜生,欺负个小姑娘,弄死都便宜他了。这要是落到老子手里,老子把他大卸八块,拖出去喂狗。”
那位贺姑娘说是小媳妇,可年纪并不大,这两年倍受折磨,有着超越年龄的苦涩和成熟,但偶尔脸上还是会带出几分稚气来。
满打满算,她也才十七,比姚黄就大一岁。
再往前推二年,她犯事儿时也才十五。
她那个畜牲一样的公公能对着这么个小姑娘下手,不比猪狗不如?
姚黄叹了口气,不去解说这其中的是非黑白,只道:“贺姑娘原本被判了死刑的,是贺先生辞去官职,倾家荡产,这才勉强替她赎了个流放。”
贺先生则自觉对不起这个女儿,所以官也不做了,家也不要了——他早年妻子病故,身边有两个服侍的婢女,一并都打发了——只身陪着贺姑娘千里迢迢到了北蒙关。
父女俩却并未和解。
贺姑娘不说恨,但不恨是不可能的。
毕竟如果不是亲爹为了他自己的前程,把她卖到柳家做童养媳,她也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
纵然贺先生再怎么解释说当年有多不得已,卖掉她并不只为他自己,也是为了留她一条命在,可贺姑娘不稀罕。
她不怕吃苦,也不怕早早夭折,可她受够了被人肆意□□和欺负。
但她也说不出恨字来。
那毕竟是生养她的亲爹,如今是她唯一的亲人,且自打听说她犯了命案,当真是赔掉了所有。
从前汲汲以求的功名都不要了,于他来说已经算是最大的惩罚。
就当他不过是在赎罪吧,可他做的也已经够了。
是以姚黄听说了贺先生的事,便请他屈身做了个先生。
她需要一个读书人帮她处理各种文书上的事,何况贺先生是国子监的博士,能为她所用,是她占了大便宜好么?
再则,也能让他存身立命,还能偶尔照顾一下贺姑娘。
不管在哪儿,孤苦零丁的一个姑娘家总是要比旁人活得更艰难一点儿。
有他这个亲爹在,起码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敢堂而皇之的登门欺负。
于孟生斜眼瞅着姚黄:“你这是打算拉郎配?”
姚黄道:“怎么可能。我只说,你如果有不会的字,可以去请教贺姑娘。”
“为什么我就不能请教贺先生?”
姚黄轻笑了笑。
她这笑,笑得于孟生浑身都不舒坦。可想要挑刺,又挑不出什么来。
姚黄道:“当然能,不过贺先生未必有这闲功夫。”
于孟生哼了一声道:“总之你就是瞧不起我罢了。我虽是马匪,可如今不是弃暗投明了吗?贺姑娘怎么说也是个流放犯……”
虽说配他这个马匪也说得过去吧,可他就是不能让姚黄太过顺了意。
姚黄脸色一肃,道:“你还真别自作多情,我可没有把你和贺姑娘胡乱点鸳鸯的意思。你觉得贺姑娘配不上你,在我这儿,呵呵,谁配不配上谁还不一定呢。”
于孟生气得差点儿没蹦起来:“我怎么了?我哪儿不好了?你倒给我说道说道,我哪儿配不上她?我身高体健,有一把子力气,像你说的,我还有一个好用的脑子,归了正途,就能赚钱养家,你满世界找找,还有比我更好的爷们吗?”
姚黄啧啧两声,道:“我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像你这样脸皮厚的,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比你更不要脸的。贺姑娘这个流放犯,和旁人不大一样,而且在我这儿,不问过去,只看将来。”
虽说贺姑娘是个流放犯,可如今在北蒙关这个地界,有她庇护和照顾,和良民也不差什么。
何况贺姑娘哪儿有于孟生说得那样不堪?瞧着柔柔弱弱的,性子却强,很有一股不服输不认命的劲头。
这话说得于孟生倒有些讪讪。
姚黄瞅着他,勾了勾手指头。
于孟生心中警铃大作,微微往前蹭了一步,道:“有话你就直说。”
姚黄道:“我知道你嫌弃贺姑娘什么……”
“哼。”于孟生重重地哼了一声,问:“你又知道了?”
姚黄微微挑了下眉,道:“你有你挑剔的自由,我有我不赞成的权利,不过我想说的是呢,贺姑娘虽说给柳家做了好几年的童养媳,可其实呢,她并未和她那位多灾多病的相公……圆,房。”
于孟生的面部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十分丰富,有难以言喻的喜色从他的眉稍眼角透出来。
姚黄嫌弃的撇开眼。
于孟生乐得见牙不见眼,但看姚黄的神色,也知道她早看破了自己的小心思,且对此十分鄙薄和嫌弃。
但是吧,他真不是嫌弃贺姑娘嫁过人,不过听说她仍旧是完璧之身,终归是意外之喜。
他搓了搓手,讪讪地给自己打圆场:“你看你误会了不是?我可不是嫌弃这个,我那不是自尊心作祟,怕人家贺姑娘瞧不中我,所以我才先……再说了,做生意的不常说了,挑剔的才是买家嘛。”
越说嘴越瓢,他索性闭嘴,急惶惶的道:“那什么,我还有事,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说完就和兔子似的急蹿出去。
姚黄只来得及做了个“尔康手”的滑稽姿势。
赵昂到泾安县已经有几个月了,来时的雄心壮志并没有得到即刻有效的发挥,反倒日日沉浸在鸡毛蒜皮的琐事俗务当中。
他不免有一种消极的悲观,如果照此情形下去,只怕再过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他也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功绩来。
这也就说明,他做不出一番成就,回京就杳然无期。
依着父皇的性子,他真能狠得下心一直把自己流放到这小小的泾安县,一辈子不启用。
哪怕这只是一种可能,也让赵昂光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但离开京城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他和徐盛的通信更加频繁。
有意无意的,他不断地打听姚黄在做什么。
私下里,赵昂不是没想过,如果他也有姚黄的那份先机就好了,修一条水渠,解决一方百姓的用水问题,足以写进泾安县志,充做他的不世功绩。
可惜,泾安县同样缺水,但一没有贺梁山的山泉水,二来没有姚阔那样的几十万军士做人工后备补充,三来他没有那对父女的疯狂。
所以姚黄的事迹只能当做“神话”,完全没法效仿。
依着徐盛所说,姚黄最近安份的很。
她除了照样带着人种树、种地,再就是经营她那间破杂货铺子,平日里操心的也都是鸡零狗碎的琐事。
比如,她很热衷于给人做媒说亲,还接连办了几场声势浩大的相亲会。
别说,成效还是很显著的,那四百多的流放犯,结成了二百多对夫妻。
还有一百多名当地的姑娘嫁给了军营里年纪相当的兵士。
她不仅管给人拉郎配,还替人张罗成亲诸事,最让人诧异的是,她还管人结婚之后的事。
哪对夫妻成亲后日子过得和美和睦,她当成典型,满世界宣扬。
若有哪对夫妻日子过得不顺,她便带着由女人们组建的什么“妇女自助会”大加剖析,去分辩到底是男人的错还是女人的错。
若是男人们不思上进,只知喝酒懒惰,更甚敢无缘无故动手打媳妇的,一次警告,二次惩罚,第三次便要判人家夫妻分离。
这种想法和做法,简直有悖世情,偏偏她仗着姚阔的势力,不管是当地百姓,还是军营里的兵士,各个都乖得和兔子似的,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还热衷于给所有人开设什么“识字班”,不管是当地的百姓,还是几岁的娃娃,亦或是军营里的兵士,再有就是女人,只要肯上进的,都可以跟着识字班读书认字。
据徐盛说,她在那位贺先生的“帮助”下,写了好多教书的小册子,分门别类,各不相同。
比如娃娃们学的是《千字文》和《三字经》。
女人们学什么《诸病源候论》。
徐盛没亲身体验过,但据说学的并不多高深,但听起来却让人脸红心跳,涉及的是女人和孩子的身体结构以及各种机能,甚至是寻常病症之类的。
兵士们学的则是简单的兵书战策,百姓们学的是有关如何种地的各种《农书》之类。
再然后,她便大部分时间都和方远他们几个泡在地里,不是研究什么种子,就是研究什么农具,甚至还招了一批当地所谓心灵手巧的年轻人,专精什么木工、手工。
赵昂像是被打开了一道离奇古怪的门,所见所闻都是些光怪陆离、蜚夷所思,甚至有些荒谬无稽,简直超乎他想像的东西。
他觉得姚黄一定是疯了。
读书是多么神圣的事情?在她这儿却像儿戏一样。
她以为她是谁?孔圣人么?还搞什么有教无类?
百姓蒙昧,民智难开,她凭一己之力,就想让他们开启民智,这不和天方夜谭一个样吗?
不是他小瞧她,就算她耗费心力,长此以往,没个几代人的苦心经营,没个几十年的推陈铺新,她也甭想看到半点儿成效。
在鄙薄之余,赵昂又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庆幸。
也幸亏姚黄没再折腾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否则让他承认他连个女人都不如,这将是一件多么悲摧的事?